「姊,要不要先看看她的公事包裡有什麼證件,可以先通知她的家人。」於若能晃著手中的公事包。
她想了想,接過手。「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探人隱私,只是想要幫你,請你別介意。」她喃喃自語著,打開了公事包,卻發覺裡頭是空的。
「啊咧?已經被搶光了。」於若能扼腕極了。
「都是因為你太慢叫我。」橫眼再次朝妹妹瞪去。
「是你反應太慢。」她咕噥著反駁。
「嗯?」瞇起的麗眸像是薄刀般射去。
於若能連忙在嘴前做出拉拉鏈的動作。
「真是的,這下子只能等她醒來了。」於用和正準備將公事包扣上,卻見內袋裡有一紙條,她將之拉出,睇著上頭工整的字,念著:「伊凡,到了之後,要立刻跟我聯絡,奇彥。」
「她叫伊凡?」
「……也許吧。」
「姊,她很像外國人耶。」
「那又怎樣?」她微挑起眉,對方看來的確不太像純種的東方人。
「她要是醒來對著我們說聽不懂的語言,要怎麼辦?」去年大學畢業,她已經把畢生所學都還給學校了,要是現在有人用外語跟她對話,她會立即倒地裝死。
「放心吧,這字條上寫的是中文,就代表她看得懂,既然如此,那麼多少會講點中文。」
「哦,那現在要抬她上去嗎?還是乾脆先把她安置在這裡就好?說不定她等一下就醒了。」
「把她擱在這裡能看嗎?」於用和揚了揚手。「過來幫忙。」
「怎麼抬啊?樓梯頂多只能兩個人並行而已。」
「我抬肩,你抬腳,我在上,你在下,就這樣扛啊。」話落,她立即做出預備動作,見妹妹還杵在一旁,不禁催促著,「快點,我今天的帳還沒算完耶,不然你幫我算!」
「不要。」要她算帳,她寧可扛人。
「要一鼓作氣。」
「知道了。」
「一、二、三!」於用和數到三,立即和妹妹齊力扛起這昏迷女人。「走,動作快一點。」
「姊,她怎麼這麼重啊?」於若能在後頭鬼叫著。
「我怎麼知道?要不要把她的衣服扒開,看她身體是不是裝鉛塊?」這麼瘦的身體,到底是怎麼生出這種重量的?
「天啊,叫二姊下來幫忙啦!」雖然嘴裡嚷嚷著,但她還是隨著大姊的動作快速鑽進廚房,爬上通向二樓的樓梯。
「快點,衝啊!」於用和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一路衝進二樓客廳。
「姊,可以了吧?」
「進我房間啦。」
「還要轉到你的房間哦?」那要繞到最底耶!
「廢話,不然待會怎麼看電視?」她忘了先前也有個傢伙老是霸佔二樓客廳,害她沒辦法看電視嗎?
兩人一來一往地吼著,吵得待在南面房間的老二走出門外一探究竟,就見她們兩個七手八腳地把人抬進於用和房裡,隨即無力地頹坐在床邊地板上。
「姊,怎麼一回事啊?」於至可指著睡在床上的女子發問。
「撿到天使了。」於若能氣喘吁吁地插話。
「天使?」她狐疑地睇去。嗯,看起來確實很像天使,只是,這不是重點。「發生什麼事了?」
於用和深呼吸了一口氣,將整個來龍去脈簡單做個解釋。
「原來是這樣子。」於至可點了點頭。「那,接下來怎麼辦?」
「若能,你去叫陳伯伯來。」
「現在?姊,已經快要十一點了,陳伯伯早就睡了。」住在兩條街外的陳伯伯是一家綜合醫院的院長。
「總是要先叫陳伯伯過來看診一下,確定她沒什麼大礙吧。」
「是沒錯,可是現在很晚了,而且……」於若能起身看著彷彿深睡中的女子。「她看來沒什麼外傷,大概只是被人打昏而已,應該等她醒來就沒事了。」
「嗯,看來應該是這樣子。」於用和瞅著她捲翹濃密的長睫與輪廓深刻的五官,還是忍不住讚美。「真是的,長得這麼美,也難怪人家要劫財劫色了。」
「姊,她睡在這邊,那你要睡哪?」於至可提出疑問。
「到你房裡擠一下嘍。」反正都是雙人大床,要躺兩個人綽綽有餘。
「哦。」於至可點點頭,卻見她爬起身,準備拉開那個女子的外套衣領。「姊,你要做什麼?」
「看看她有沒有外傷啊。」還是確定一下比較妥當。
於用和小心翼翼地解開她外套的鈕扣,裡頭是件白色襯衫,正打算朝襯衫進攻時,女子突地長睫輕顫,害她連忙打住動作,直盯著那張美麗的容顏屏息以待。
不一會,女子果真如她猜想地張開了眼,而那雙深邃的眸竟是相當淺的瞳色,一看就知道她絕對不是亞洲人,三姊妹頓時倒抽口氣,為她的美麗而驚艷,噤若寒蟬地等著她開口,豈料她只是傻愣地直瞅著於用和,伸手扣住她的手一會,隨後又緩緩地閉上眼。
聽她均勻的呼吸聲,便能肯定她又進入夢鄉了。
「啊啊,她抓著我的手。」儘管試圖要拉開,卻發現天使的手勁異常之大,就算已進入睡夢中,還是緊抓著她不放。
「姊,大力一點。」於若能出手想幫忙。
「不用、不用,她受到驚嚇,一定是感到很不安才會緊抓著我,大下了我今天在這邊睡就好。」沒法子,她就是母性氾濫,一看到有人受難,她的心就一路軟到底。
「可是,你的帳不是還沒算完嗎?」
「你去幫我算。至可,你到樓下巡視一下,把所有鐵門都拉下來。」原本這一些是屬於她的工作,不過照眼前的狀況,怕是沒辦法離開半步了。
「可是……」她不想算帳嘛!
「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二次。」眼一瞇,清麗的面容驀地變得猙獰,透露出危險訊息。「若能,你很清楚我的脾氣。」
見狀,於若能再不願,也只能扁著嘴任於至可拉下樓。
兩人一走,於用和便回頭睇著床上的人。
完蛋,她抓著她一隻手,她不就只能趴睡在床畔嗎?
算了、算了,看在她這麼不安的份上,她就勉強睡在床畔好了。
☆☆☆☆☆☆☆☆☆☆ ☆☆☆☆☆☆☆☆☆☆
張眼——
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原木色天花板,他眨了眨眼,不知為何,總感覺腦袋是一片難以掌握的渾沌。
這裡是哪裡?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閉上眼,他試著放鬆自己,好將所有的事想上一遍,不料一股痛楚驀地襲上他的後腦勺,痛得他欲伸手撫摸,卻發覺自己手上抓了樣東西。
張眼探去,才發覺那是一隻手。
他不禁怔愕,微抬起上半身、睇著趴在床邊睡著的女子,濃眉微蹙。
她是誰?
為什麼他會抓著她的手?
「小姐?」他輕喚著,發覺自己的聲音又乾又澀。
於用和動也不動,像是睡得極沉。
瞧她沒反應,他也不再理睬她,只是坐正了身子,微靠在床頭櫃上,思忖著自己為何會處在這陌生的地方。
他記得……
閉上眼,出現在腦海的畫面竟是一片再空白不過的空白?
心跳頓時像失控般地亂了秩序,震得他驚慄難遏,猛地張開眼,—股不安感化成蛇狀,自心頭找到出口,慢慢往上攀延,攫住了他的喉頭,滲入血液裡,鼓躁著破裂的靈魂綻開駭懼。
猛然湧現的恐懼感讓他呼吸困難,向來堅強的意志瞬間退化為軟弱的慌亂,令他不知所措地渾身發顫。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生病了嗎?
這種恐懼是不是精神官能症的一種?他記得自己曾經在報紙上看過這類報導,但那時他身在何處?
如果他還記得這件事,就表示他應該也會記得自己是誰,至少要讓他想起他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這一份資料的……
在哪裡?
到底是在哪裡?!
他像是深陷在迷霧之中,看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只感覺身體愈來愈冷,四周愈來愈黑暗,他似乎正失速地掉落在某個他無法掌握的世界裡。
「伊凡?」
耳邊傳來圓潤柔軟的聲音,像是從天而降的天籟,化成一道晶亮卻不刺眼的光線,掃走了他眼前的迷霧。
他怔愣且僵硬地側眼探去,只見趴睡在床畔的女子不知道何時清醒,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對他漾起柔柔的笑意。
天使?
眼前的她,唇上的笑意可媲美聖母瑪麗亞,而她身後似乎有著一道光環將她籠罩著。
假如這世界上真有天使,大概就是像眼前這種感覺吧。
「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嗎?」她擔憂地看著他,抬手覆上他的額,確定沒有過高的熱度後,又漾起輕笑。「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還是哪裡會痛的?」
真是的,昨晚她應該查看一下,不該一個不小心就趴在床邊睡著。
「你是誰?」他顫著聲問。
哇,聲音有點粗,不過沒關係,她還是很美,而且還會說中文,真是謝天謝地。「你不要怕,我叫於用和,昨晚我在對面大樓旁的巷子裡救了你。」看她的反應,一定是嚇壞了,想必昨晚的事造成了某種程度的心靈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