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吃過!」
「什麼?你居然沒有吃過雪記燒餅?!」
「雪記美人兒燒餅吃了嗎?」
「世上竟然會有那麼棒的燒餅!」
「雪記燒餅……很好吃嗎?」
「沒有吃過雪記燒餅?你到底是不是平安鎮的人?」
「雪記燒餅鋪在哪裡啊……」
「看見沒有,人最多的地方就是!」
「啊!我今天終於買到了雪記燒餅!」
「什麼?!賣完了?!我又來晚了——!」
如歌笑呵呵將「今日燒餅已售完」的漆木牌子掛在鋪子外面,用手巾擦擦額頭上的汗,把一個個空空的籮筐搬進來,喜不自禁地對雪說:
「哎呀,生意簡直一天比一天好!」
雪悠閒地喝著茶:「是你燒餅做得好吃。」
如歌慇勤地為雪倒上茶,一臉甜笑:「哪裡哪裡,是雪公子絕妙無雙的好點子,讓燒餅賣得又快又多。」
雪瞟她一眼:「如今不嫌我跟著你了吧。」
如歌滿臉堆笑:「是啊是啊,雪公子是我的福星,又聰明又漂亮。」
雪滿意了,支住下巴問她:「丫頭,我們賺了很多錢了,出去慶祝一下好不好?」
如歌有些遲疑:「怎樣慶祝啊。」
「嗯,」雪笑瞇瞇,「總是吃燒餅,吃得膩死了,我們去鎮上最好的洞賓樓點些好菜,如何?」
「洞賓樓?那裡的菜據說好貴的!」
「走啦!」雪一把抓起她,「我是老闆都不在乎了,你緊張什麼。」
「可是……」
如歌尤自掙扎。
雪將她拖到了鋪子外面。
如歌低聲叫:「可是,會不會遇到天下無刀城的人啊。」
雪停下,笑:
「你選擇平安鎮,不就是想見識一下他們嗎?」
是,不過——
如歌也有點說不清楚。
傍晚的陽光灑在雪的白衣上,有令人屏息的美。
他對如歌道:「很多事情,只靠傳言是做不得準的,需要自己體會一下。」
她不說話。
雪微笑:「何況,他們並不知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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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刀城。
不是一座城,而是武林世家。
它世代居住在平安鎮的東面,隨著江湖地位和勢力的擴大,儼然有了「城」的感覺。
天下無刀城,所有的弟子使用的武器都是刀,各式各樣的刀。
第七代莊主刀宵嗥一把魚鱗刀,罕逢敵手。
第八代莊主刀絕霸一把紫背金環大砍刀,曾經在武林大會獲得天下第一人的稱號,風頭可謂一時無二。
天下無刀城的人驕傲。
天下無刀城的人狂妄。
盛年的刀絕霸在群豪面前立刀狂笑,將霸刀城改名為天下無刀城,取意天下除刀家外無人再配用刀!
可惜。
兩年後。
烈明鏡同他的兄弟戰飛天在華山之巔挑戰刀絕霸。
刀絕霸敗。
又半年後,新崛起的十九歲少年暗河宮宮主暗夜羅,僅以三招就折碎了刀絕霸的紫背金環大砍刀。
暗夜羅一戰成名。
刀絕霸一蹶不振。
天下無刀城成為武林嘲笑的焦點。
天下無刀,果然無刀。
後來,在烈火山莊與暗河的鬥爭中。
天下無刀城站在了烈火山莊一邊,隨著烈火山莊的神奇勝出,它又一次確立了在江湖中的地位。
現在的天下無刀城,主事的是刀絕霸的長孫刀無暇,人品風流俊雅,做事謹慎小心。在他的苦心經營下,天下無刀城隱然坐穩了天下第二世家的位置。
當然,天下無人可用刀這句話,刀無暇是絕不會再提了。
因為烈火山莊的戰楓,用的就是一把叫做「天命」的刀。
一把無情的刀。
「對不起,兩位客倌,」洞賓樓的店小二陪著笑臉,「二樓雅座被天下無刀城的人包下了,您們不可以上去。」
雪好奇地問:「是誰在上面?」
店小二苦笑:「刀小姐大駕光臨。」
天下無刀城的刀小姐,脾氣古怪得很,稍不順心便會大發雷霆,實在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面前的這兩位客倌,氣質不凡,衣著鮮亮,特別是那個白衣男子簡直就像仙人下凡一般,若是平日自是待為上賓。可惜,刀小姐已經佔下地盤,說要「清淨」,他們也只好照她的話去做了。
「刀冽香?」
雪眼睛一亮,拉住如歌的手:「走,去見見老朋友。」
如歌沒有意見。
雪跟刀冽香好像是舊識啊,在品花樓,刀冽香還曾經想重金買下他。
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她很好奇。
店小二伸手攔住:「公子爺!求求您饒了我吧!您要是上去了,我的腦袋就沒有了。」
如歌睜大眼睛:「刀姑娘這麼可怕?」
店小二壓低聲音:「何止是可怕,簡直是恐怖!刀小姐曾經用她的刀,一片一片,足足片了一百八十一刀,將一個看了她一眼的男人片成骷髏!」
如歌左右望望:「喂,小聲點,若是被刀姑娘聽見,當心片你一百八十二刀。」
雪笑彎了腰。
店小二急忙摀住嘴,渾身寒戰。
雪瞟一眼樓上:「丫頭,你想上去嗎?」
如歌笑道:「算了,放小二哥條活路吧,若是想見刀姑娘,想必等一會兒她就會下來的。」
店小二千恩萬謝地領雪和如歌來到一個極為僻靜的桌子上。
如歌點了幾個好菜,囑咐道:「小二哥,讓大師傅做得快些。」
「放心好了,一定讓您們滿意!」
店小二腳步輕快地離去,唉,上天保佑後面的客人也都像這兩位客倌一樣好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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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賓樓二樓。
一雙娥眉彎刀。
幾隻酒罈。
刀冽香一身勁裝打扮,眉頭深鎖,面容有些憔悴。
筷子擺在桌上,似乎從來沒有動過。
幾個小菜同端上來時一模一樣。
她伸手抓過只酒罈,咕咚咕咚仰脖一飲而盡。
酒喝得越多,她的眼睛越憂傷。
窗外有白影一閃而過。
她僵直了定睛去看!
不是。
那人怎會有他絕世的風華。
她苦笑著,一掌拍開另一罈酒,撲鼻的酒香可以讓她不再那樣清醒。
從來沒有想過天下無刀城的刀冽香會迷戀上一個在青樓掛牌的男子。
第一次見他是在品花樓。
她女扮男裝同江湖上的朋友們相聚。
朋友們說起天下第一美人。
她好奇心起,隨他們前往見識。
白衣耀眼得彷彿天地間最明亮的光芒。
雪。
輕輕望了她一眼。
瞅得萬種風情。
笑得嫵媚風流。
他的琴聲,就像高山中乍開的彩虹,奪去她的魂魄。
於是。
她再也忘不了他。
不應該會迷戀雪。
他慵懶美麗得好像模糊了男女。
她知道有無數的人為他著迷,她知道她為他一擲千金他也不會動容,她知道她四處追隨著他的腳步只會讓他瞧不起。
不,他不會瞧不起。
他的眼中從來沒有她。
她用足足兩年的時間跟隨他,讓他記住了她的名字,她也似乎對他瞭解得多了些。
雪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調皮和開心。
他有心事。
他彷彿在等一個人。
深夜時分。
黎明時分。
他不眠不休地撫琴。
夜露染濕他的白衣。
朝露綴滿他柔亮的長髮。
琴聲哀傷。
他面容蒼白。
站在遙遠暗處的她,覺得好像有種絕望的悲傷籠罩著他。
他想掙扎。
卻始終無用。
這樣的雪,讓她的心痛成一片。
他的絕望不是因為她。
於是。
他的絕望變成了她的絕望。
品花樓那一夜。
雪的手指點中了一個紅色衣裳的小丫頭。
他笑著說——
「我要她做我的主人。」
那個小丫頭彷彿不知所措。
彷彿不知道雪從來沒有笑得那樣快樂過。
絕望的她恨不能一刀將那小丫頭劈成兩半!
她第一次有這樣強烈的殺人衝動!
後來。
雪就自她的視線中消失了。
她回到天下無刀城。
變成失去了魂魄的刀冽香。
這罈酒又飲盡。
刀冽香伏在桌上。
好像已然醉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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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
如歌瞪他:「那你為什麼讓我點這麼多菜?」雪的胃口就像小鳥一樣,沒吃多少居然說已經飽了。
雪懶洋洋道:「人家知道你能吃嘛。」
天哪,剩下一大桌子菜,她的肚子無論如何也塞不進去。
如歌忍不住數落他:「你知不知道你很浪費,這頓飯花的銀子可以讓尋常百姓吃上一個月了。」
雪笑道:「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你以前的生活很窮困。」
「你在嘲笑我。」
「我只是好奇而已。」雪陪著笑臉。
如歌歎息道:「是,以前在山莊,我是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可是,到了品花樓,我才知道那些丫鬟小廝們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雪喃喃自語:「給他們的工錢並不少。」
如歌搖搖頭:「工錢再多,她們也很少是自願賣身的,在青樓為僕,無論怎樣名聲也不好聽。但是因為生活所迫,她們只能如此。」
雪看看她,點頭道:「好,我往後不再浪費就是了。」
如歌抱歉地笑:「對不起啊,又數落你,其實你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