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細微而陌生的聲音令她抬起頭,才發現自己已走到書房門口,那聲音就是從書房的門縫洩出來的。
「我們當初就已經說好人錢兩訖,兩不相欠,怎樣?現在錢花光了,就跑來要脅我?當我是凱子嗎?」趙子尚的聲音充滿冷笑。
「為了這件事,我在牢裡蹲了多久?工作也沒著落……」
「所以你都算到我頭上來了,別忘了,所有的約定都是當初就講好的,你情我願,現在你來跟我說這些,不是在浪費我的時間嗎?」
「這件事說出去,可就不只是過失殺人這麼簡單,到時候你也不好過!」
書房沉寂良久,才聽到趙子尚的聲音響起。
「好吧!你聽清楚,這是最後一次,從此以後,我不想再見到你這個人。」
「你做人乾脆,我當然也不多嘴,反正我也不再開砂石車了,七年前的那場車禍,就你知我知。
什麼?門外的關若翡渾身一震,七年前的車禍?難道是……?
此時,那個粗壯的男子從書房裡走了出來,由於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中的支票上,竟沒有發現靠在門邊的關若翡。
看著那遠去的背影,關若翡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
「喂?藍老大嗎?」趙子尚背著門在講電話,「有個不上道的混混,要麻煩你擺平一下……謝了!我欠你一個人情。」
那混蛋想敲他竹槓?門都沒有!趙子尚放下電話,得意地想,不料一回頭,卻見關若翡立在門口,圓睜著雨眸瞪視著他。
「覺得好點了嗎?」他溫文地笑著迎向她。
「我媽媽的車禍,其實不是意外,是你殺的,對吧?」她蒼白著臉質問。
趙子尚一怔,隨即笑了笑,「你在說什麼?是不是這幾天沒吃東西,腦筋都餓糊塗了?我怎麼可能會……」
「我剛才在外面都聽到了!」她嘶叫地打斷,「剛剛那個人就是七年前撞死我媽媽的砂石車司機,我會看錯嗎?你給他錢,擺明你就是幕後主使的人!」
見被識破,他反而一口承認,「就算是,你能怎樣?」
「你……」她沒料到他會直截了當地承認,不禁楞了愣,隨即激動地掄起拳頭衝過去,怒恨地擊在他身上,「為什麼?
你知道她死得有多慘嗎?你……」
趙子尚輕而易舉地推開她,嘴角冷冷地揚起,眼底閃著殘酷的光,「怪我嗎?你怎麼能怪我?要怪,也要怪你媽媽她太不上道了!」
「你說什麼?」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誰讓你媽媽多事跑來找我,要我放過你!我怎麼放過你?」
他說著,不顧她的掙扎,一手攬住她的腰際,一手鉗住她的下顎。
「打從你十七歲那年起,我就這麼喜歡你,你也很迷戀我,不是?我們倆是這麼情投意合,你媽媽突然殺出來,說什麼高攀不起的鬼話,不管我怎麼講,她還是堅持己見,還拿要離開薛家為藉口來要脅我,這讓我很難做人的,」
「就為這個理由你害死我媽媽,你……」
她悲憤得說不出話來。
「我一直相信,」他柔和的凝視中攙雜著冷酷,「要讓一個人愛你,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把她孤立起來。」
「孤立……?」她不寒而粟地想起親密的薛家老傭人,還有元震集團的老幹部都一個個被遣散,以及薛騰的離開。
「這……這樣做……我也不會愛你的!」
「只要你是我的人,我倒也不會去在乎那麼多。」趙子尚的手一緊,享受似地聽她吃痛地悶哼,「可恨的是,你居然沒把我的苦心當一回事,還拿你媽媽的死來當藉口跟我推托!」
「 我總覺得是我沒聽我媽媽的話,她才會……對不起,我沒辦法再跟你一起」
母親過世後,她無法再面對趙子尚的追求,如今真相大白,她更無法接受趙子尚,即使他們有婚姻關係的存在。
「你為什麼要這樣非針對我不可?」她怒聲質問。「天下女人多得是呀!」
「另一點是薛騰。」
「薛騰?」她不明白他的話。但他猙獰的冷笑教她的心直發寒。
「薛騰想要的東西,我都要!嘿嘿!你從不曉得那個雜種有多在意你,對不對?」他邪惡地搖晃鉗住她下顎的手,「從他作弄你的方式,我就已經看出他對你別有一番情意,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能不替你擺脫他嗎?」
「擺脫?」她聽出這話另有涵意,怒得近乎嘶喊,「這個莫名其妙的婚姻果然是你搞的鬼!你到底是怎樣設計我?」
「事到如今,讓你知道也沒關係!」趙子尚在她耳邊嘿笑,「加料的早餐味道很不錯吧?」
「加料的早……」她猛然想起那天趙子尚硬要她吃的早餐,心中一動,「你…難道你在裡面下藥?」
「從你在婚禮上的表現看來就知道效果不錯。」他但承不諱。
「趙子尚你……」
在趙子尚得意的笑聲中,關若翡怒恨地掙扎,卻掙不脫他的鉗制,一時氣急攻心,不由得昏了過去。
等關若翡幽幽醒來時,家庭醫師已替她打了針,正在收拾東西。
「黃醫生,她沒事吧?」趙子尚的聲音令她心中一陣厭惡。
「趙太太只是餓過頭,沒什麼大毛病,只是,」黃醫生卻別有涵意地堆起笑容,「懷孕的人應該要小心一點,我已經打了安胎針,恭喜你要當爸爸,趙董。」
懷孕?趙子尚想起薛騰從關若翡住處走出來的那天早晨,臉色微微一變,待黃醫生離開後,隨即陰沉地睨向關若翡。
關若翡沒說話,但原本蒼白的臉色卻在瞬間染上了醉大的嫣紅,無神的眸於此刻也閃爍著歡喜的光。
趙子尚在旁見著。不禁怒火中燒,揚手便是一掌摑在她的臉上。
她驚醒似地撫著微腫的臉頰,才剛坐起身,趙子尚的另一掌又打來,她來不及閃躲,整個人滾落床下。
「你真會裝聖女!」趙子尚一把扯住她的頭髮,硬生生將她從地上拉起,「你跟薛騰可真會計劃,弄了頂綠帽給我戴!
還不准我碰你!當我癡呆!」
他口中罵著,又粗暴地將她推到地上,揚起腳,眼看就要踹向她的腹部。
她及時弓起身子,那一腳踹在她的肩上。
見她痛得咬牙,就是不喊出聲,趙子尚怒氣更甚,一連又踢了好幾腳。
「聽好!」他又將她頭髮一扯,令她仰起頭,殘忍地提出警告,「我馬上聯絡醫生,你給我乖乖把它打掉,不然,你就等著瞧!」
「不…不要……」
關若翡慌張地搖頭,眼中滿是驚恐,口齒卻因身上的疼痛而無法清晰。
趙子尚冷哼了一聲,「這事還由得你來決定嗎?」
他話說完便將手一甩,轉身踩著憤怒的腳步走了出去。
第五章
他不由自主地輕撫床單,感覺那份仍令他心碎卻已離去的存在,空氣中似還飄浮著一絲屬於她地餘香。
薛騰和鄭旭遠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公司的成立,憑著鄭旭遠的交情,不少在元震集團裡遭到趙子尚藉故遣散的老幹部,都來到這個新生的工作環境。
儘管在薛夫人生前,薛騰還沒來得及與這些曾追隨地父親打拼的老將們見面,但有鄭旭遠為媒介,他很快就與大家打成一片。
在這個粗具規模的工作環境,大夥兒為重逢而慶祝著,大口啜飲著香擯,盡情訴說著彼此的狀況,放縱地笑鬧著,薛騰也不覺笑了。
這是薛夫人過世後,他第一次感到心胸的舒坦。
「招兵買馬時期宣告結束!」鄭旭遠開懷地對他笑道,「接下來是什麼?」
「大家各展長才的時刻開始!」他微笑他說。
不知她看了這些老幹部團聚會有怎樣的反應?薛騰驀然想起關若翡,不由自主地想道,隨即自嘲地甩甩頭。
關若翡會和趙子尚有同般嗤之以鼻的反應,這是不想便知的答案。
他不曉得自己怎會突然想起關若翡,而思念像一觸即發的毒品,一旦沾染,卻怎樣也無法解脫。
現在,他竟還有股愚蠢的衝動,想知道她的近況如何。
荒謬!薛騰對自己笑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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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裡的那股消毒水的氣味濃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在這特等病房裡,關若翡怔怔看著前方,無神的眼瞳找不到一絲生氣。角落坐著的兩名婦人,是趙子尚派來的看護。
忽然,門上響了兩聲,推們而人的是一名護士。
「趙太太,」長相甜美的護士看了下病歷表,笑吟吟他說:「趙先生對你真好,你動手術他不能來陪你,還特地找人來陪你。」
美其名作陪,實際上是監視,關若翡心中明白得很。
見她沒回答,護士以為她在恐懼,忙笑著安慰,「這只是個小手術,別害怕,兩個鐘頭後,你又完好如初了。」
關若翡看了熱心的護士一眼,勉強開口,聲音卻模糊,「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