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那我也在房間用吧!」她難掩失落地,快速退回房間關上門。
雙手掩著面,全身虛軟地順著門板滑坐,緩緩地、無聲地、顫動地,淚由十指間的縫隙滑下……
她嫁給了他不是嗎?
他娶了她不是嗎?
那麼他為什麼要為她安排另一間房?為什麼吝嗇的連與她同桌吃飯也不肯?
怎麼辦?誰來告訴她,她到底該怎麼辦?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消除她與他之間的那座高牆呢?
誰能教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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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陽台,緊鄰的牆壁,鍾擎在煙霧瀰漫間繼續吐納著。
在他的面前擺著豐盛的佳餚,佳餚早已冷卻了,有些菜色還浮上一層凍結的油光,然每一盤仍完好無缺地擺放著,可見主人至今仍末動筷;相較於擺在一旁的煙灰缸,主人倒是捧場多了,現今已堆高的就要滿溢了。
由窗外望去,漆黑的天空中掛著一彎下弦月,疏疏落落的幾顆星,綴在廣漠無邊的穹蒼裡。
耳畔似聽見低柔的嗓音低喃著:「對不起,對不起……」
那是方雨柔的聲音,在合歡山上的夜晚,當時他仍是那個一心愛著她的大男孩,他不知道她與他所纏繞的糾葛根本化不開,當時他只明白,他愛她,他愛這個令人心動的女孩!
鍾擎的眉頭緊皺,他努力地回憶,當時他是怎麼回答她的?
他似說:「傻瓜,這又不干妳的事,妳在對不起些什麼?不過,妳放心,我發了誓要好好的愛妳一輩子,我絕不會給妳一個像我爸媽那樣的婚姻,妳只管放心好了!」
他既悲含苦地漾起一抹笑。
可笑啊,可笑!原來她早就發現了,所以她一見到他就逃;可是他是怎麼死纏爛打的,硬把人家給攪和了進來?
如果當時他如她的意,退開了,今天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痛苦?
不!不對,是她欠他的!
是她們母女欠了他太多太多,所以上帝才會安排他們相遇,讓他有了報復的機會,一嘗快意。
快意嗎?傷了她果真令他感到快意嗎?
不加糖的黑咖啡苦不苦?一口吞下一嘴的黃連苦不苦?
比起他此刻的感覺,他寧可選擇喝一大桶不加糖的黑咖啡,吞下一百斤比藥苦的黃連……
「告訴我,妳為什麼喜歡看月亮?」他記得他問過這樣的話。
對了,她是這麼說的:「人生原本就不可能是完美,就像月亮一樣,有時是圓的,有時又會缺了個口,但無論如何它還是那麼的美,是不是?如果你肯用另一個角度去看它,你就會發現其實缺了角的月亮也是很美的,真的,只要你肯用另一個角度去看。」
角度?他嘲諷地撇了嘴。
現在他又要用什麼樣的角度去看待他們之間?
嘎的一聲,門突然開了。
他猛回頭,於煙霧中看見了站在門口處的她。
「門沒關,所以我……」含法的嗓音震出幾個音節。
他瞅著她,那是一雙炯亮的黑瞳,彷彿已經等待了她許久般。
他沒有出口責備,所以她又跨前了一步,這時他才瞧見她手裡端著一盤菜餚。
「沒吃飯?」他的聲音有點緊繃。
她又走上前一步。「想和你一塊吃。」她可憐兮兮地說。
他輕顫了下,回過頭轉向窗外,夾著香煙的手在顫抖,嘴唇也在顫抖。
他不歡迎她!她的眼眶紅了,轉回身,想退回去。
聽到了狂奔的腳步聲,他急喊:「不是說了要吃飯,妳又想上哪去?」
她頓住了腳步,臉上閃現狂喜。
猛回頭,再也管不了手中的佳餚,她朝他奔了過去,突然撲進他的懷中,抱住他的頸,哀哀哽咽出聲。
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浸濡了一切的仇恨與心牆。
她的淚惹疼了他的心,攻佔了他心頭最後一處柔軟。
他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好長好久……久的彷彿時光就此停止,不再運轉。
然後,他輕輕地湊過去,輕輕地撫上她的唇,一碰上她柔軟濕潤的甜美唇瓣,他的吻就立即火熱了起來。
他的唇片像火焰般燃燒著她,不同於以往的強勢,他的體溫高熱,他的力量強悍,然他的吻卻輕緩而誘惑。
一陣不可遏止的抖顫竄下她的背脊,他的吻並不霸道,帶著挑情勾逗的舌尖舔舐著她,她的身體跟著灼燙起來,一股不知名的心悸自她的胸前泛向四肢百骸。
她癱軟在他的身上,胸口急遽起伏,她從睫毛底下悄悄地望著他,臉上帶著許多的不安與羞澀。
「鍾擎。」她喚他,那含著淚光的盈盈雙眸默默地瞅住他,那性感紅馥的嘴唇微微上揚,眼底眉間蕩漾著柔情,美麗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他沒忘記,今晚是他們的新婚之夜,然,現在的一切卻不在他的計畫之內。
「噓,不准說話。」鍾擎沙啞道,伸手輕輕碰觸她,彷彿碰觸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般,他以食指輕輕劃去那顆在她長睫上快要滑落的淚珠。
她的一顆心為他溫柔的舉動而狂跳,近看他深邃的黑瞳裡有著她的倒影,內心的感動無以復加。
「我愛你。」她說。
鍾擎再一次的悸動,他的胸口充滿了排山倒海而來的愛戀,黑瞳炯亮而激動地凝望著她,內心再起掙扎。
驀地,兩隻手臂拉著她貼近他的胸膛,強震的心跳在她耳邊怦怦地敲響。
夜色蒼茫,週遭的煙草味與窗外乍放的曇花香相混,滲入了她的鼻翼,頓時形成了一種令人安心的氛圍。她倚在他身上,感受著屬於她的短暫幸福。
「妳不應該答應嫁給我。」含著痛苦的嗓音低沉地逸出,她動了一下,他摟緊她,把玩著她及肩的秀髮。
她伸手握住放在發問的大掌,凝望著他,將大掌安置於胸前。「我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低詢的聲音揉入夜色。
他的手放開她小一號的柔荑,沿著絕美的酥胸弧線來回划動,掌下心跳的 頻率漸漸加快了速度。
「很難,真的很難……」他輕逸,不知是出自口中或是心底。
淚又滑落,她發現她愈來愈愛哭,哭似乎變成了一種習慣。真糟,糟透了!
溫熱的水珠滴落他的手背,他輕抬起她的下巴,再度抹去她的淚,再次覆上她的唇——
無解啊!
苦澀的咖啡自有屬於它的濃郁香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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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亢而尖銳的嗓音,在鬼魅的夜色中劃開——
方雨柔驚的由床上坐起。
怎麼了?樓下發生了什麼事?是她作夢了嗎?
困頓的意識仍未清醒,她揉揉眼。
另一道聲嘶力竭的哭喊再次由樓下傳來。
這回她完完全全清醒了,匆匆地抓起睡袍就急著爬下床,想趕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驀地,床的另一邊伸過來一隻大手抓住她的手腕。
「不要下去!」緊繃的嗓音彷彿從縹緲的天際傳來。
她驚的回頭,視線停頓在一張森冷的俊容上。
這才想起,昨夜她留在他房裡入睡。
來不及羞澀地臉紅,樓下尖銳的嗓音再度傳了上來,這回她聽的較為清楚了——
「離婚,你想得美……這一輩子你都休想稱心如意,我就是做了鬼也要纏著你……別作春秋大夢了,你休想讓那個賤女人入主鍾家,鍾夫人這個位子我是霸定了,要不,你拿把刀來殺了我啊!去啊!你好膽去拿啊!」
她聽出來了,是谷英昭的聲音,是鍾家的女主人回來了,她正與鍾伯伯爭執著……為了媽媽……
接下來是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震的讓人心臟像要跳出口中似的,坐立難安。
方雨柔不知自何時起咬住了拳頭,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陷入了童年的恐慌中,全身顫抖著,彷彿又看到了父親毆打母親的畫面……
她抖的厲害,全身悚然的驚亂,她不知該如何閃躲,於是轉過身去求助於鍾擎。
而鍾擎那雙複雜的眼瞳,正在收錄著她每一個反應以及表情。
他的眼芒閃爍了幾下,唇畔勾勒出一絲報復性的邪笑。
「精采嗎?」他冷酷地問著,逼近她。
方雨柔全身顫抖著,樓下的爭吵聲愈來愈劇,幾乎要震破她的耳膜,而鍾擎的目光太冷,讓她全身受不住的發抖,心臟負荷不住地猛喘息。
「害怕嗎?」像惡咒般,他一聲聲緩緩地扣入她的腦髓。「我一點都不怕哩,我早習慣了,這就是我的生活——全拜妳母親所賜!」
方雨柔像只受到過度驚嚇的小兔般,驚亂地只想逃。
在方雨柔奔下床前,鍾擎快一秒地扣住了她,將她拉回他的胸膛,緊鎖著她。
她發抖的厲害,全身冰冷。
倏地,他掀起棉被蓋住她,輕拍著她的背,在她發頂低喃:「就快過去了,沒事了、沒事了……」
窩入溫暖的胸膛,奇異地,她的驚亂逐漸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