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擎的心再次震動了,他想相信她,但是心中的某一個角落對她卻是不信任的;不,這樣的說法並不完全正確,更正確的說法是,他想相信她,但是他對自己壓根沒有自信,他認為在某一方面,他確實是輸給司徒奕的,而且是相當重要的一環,只因他是個殘廢!
而這就是鍾擎之所以會讓谷英昭三兩句話,就撩撥的原因了!
「我冤了妳嗎?真是我冤了妳嗎?」鍾擎用苦惱、悲慼的眼神瞅著她,突然用力地把方雨柔一推。
方雨柔站不住,倒了下去。
鍾擎轉過輪椅靠近桌面,顫抖地拿起那一大疊的照片,用力地往方雨柔的臉上擲去。
「那麼妳來告訴我,這又怎麼解釋?!」他吼。
方雨柔怔愣地撿起掉到地上的照片,然後瞪大眼。
她動作很快的一張看過一張,愈看她愈心驚,愈看她的臉色愈慘白,驀地,她抬起頭來看著鍾擎,她瞠目結舌了。
她不曉得該如何對他解釋這些照片,事實上她更需要有人對她解釋,這些照片是怎麼照出來的?
哦,老天,照片裡的女人,真的是她嗎?
「妳瞪著我看幹什麼?辯解啊,我在等著妳的解釋呢!」鍾擎發急地吼道。他害怕她的沉默,她沉默不就代表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你還想聽她說什麼呢?」谷英昭開口了,她走了過去好整以暇地撿起一張一張散在地上的照片,「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了,她還能有什麼好狡辯的?」她對方雨柔瞥了一眼,幸災樂禍地扯動了唇角。
這下子,方雨柔明白了,原來這是谷英昭的報復手段。
她搖頭,猛搖著頭。「不!不是這樣的,這不是事實!」她衝過去,一把抱住了鍾擎的雙腿。「不要中了她的計,她是故意陷害我的,她……」
啪!鍾擎甩給方雨柔一個響亮的巴掌。
方雨柔震驚地瞪大了眼,這是婚後鍾擎第一次動手打她。
「『她』是誰?她是妳的婆婆,在妳還沒能擺脫我之前,妳都得叫她一聲『媽』!」鍾擎咬緊了牙,全身顫抖地瞪視著她。
「呦,我不才希罕哩!她沒在我背後詛咒我早點死,我就阿彌陀佛了。」谷英昭尖銳而高昂地叫著,走了過去牽起邵琪的手又說:「哎,我就是沒那個命,當初你娶的要是邵琪,我今天還需要受這種罪嗎?」
像突然被一塊大石頭砸中般,方雨柔倏地掉過頭去看邵琪。
邵琪見方雨柔一臉慘白,一副深受打擊的神情;心底不由得湧上一陣惻然的情緒,但是一思及她所愛的鍾擎,她立刻忍下心別開了臉。
對不起,雨柔,愛情自私的!
方雨柔搖頭,她感覺到四肢開始冰冷,全身顫抖的更劇,臉色也更加蒼白了。
「我明白了,我終於都明白了,妳們早就算計好了是不是?妳們聯合起來污蔑我,那我還有什麼話好說?!」
她站了起來,抹掉了滿頰的淚。
鍾擎注視著她的眼光愈來愈緊張。
她將背挺的直直的,望入了鍾擎惶然不安的黑瞳,一字一句清楚地說:
「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如果你還願意相信我,那麼表示我沒有愛錯人;若你不信我,那麼我也無話可說。」
他死盯著她,他的眼睛裡在冒火。
「無話可說?!」他抓住她的胳臂,像要掐死她般的用力。「妳竟然告訴我,妳無話可說!」
她渾身顫抖。
他們的目光糾纏在一塊,一股熱浪沖進了方雨柔的眼眶,再度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柔弱、無力且淒涼地低語:「如果你壓根就不信我,那麼我說與不說又有什麼不同?」
鍾擎嘴唇毫無血色的瞪視著她,握著她胳臂的手更用力地收緊,緊的連指關節都泛白了。猝然,他放開了她的手,用力地轉動輪椅背過了她。
「我信妳!」
話甫出,大廳裡立即傳來谷英昭以及邵琪的驚喘聲;而方雨柔的臉上洋溢著欣喜,她幾乎就要衝過去抱住他了。
然,他沉痛地咬住牙,又補上一句。
「就最後一次,我信妳!」
話落,他頭也不回地推動輪椅按下電梯門,直到電梯門再度關上,他都沒有再回過頭來看方雨柔一眼。
方雨柔愣在那兒,咬著唇,酸楚讓她控制不住泉湧的淚水,望著緊閉的電梯門,她的心汩汩地淌著血。
這也算是相信嗎?
她該感到慶幸嗎?
天啊,他們是怎麼走進這樣的漩渦的?難道這世界真沒有屬於她方雨柔的春天嗎?
第十七章
相信?!
倒不如說是壓抑吧!
鍾擎雖然不再對方雨柔提起那天的事情,但是他的態度轉變了,他變得更易怒,更暴躁,更多疑,更難伺候了。
而方雨柔自上回看了那些照片後,生恐再次落入谷英昭的陷阱,引來鍾擎更大的誤會,於是她連與葉琳的星期三之約也取消了,現在她盡可能的不要外出,不要與任何人聯絡。
可是在她這麼委曲求全下,依然得不到鍾擎的正面響應。
現在,鍾擎常常背地裡觀察著方雨柔,尤其是她每次出門回來後,他看她的眼神總是充滿了懷疑,但是他又不願意開口詢問。
夜晚,他則轉過身體背對她睡覺,令她躺在他的身旁,都感到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消除籠罩在他們之間的陰霾。
而這樣的情況愈來愈嚴重,新婚時那般恩愛的日子早已消逝不見了。
他開始習慣在房裡差使僕人,弄得方雨柔覺得連在房裡都沒有一點隱私權。
於是他們夫妻問的關係更加惡化了,言語更少了,到了最後,方雨柔根本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與他溝通了!
這樣相對無言的日子是相當難捱的,於是鍾擎又開始逃避,他的應酬更多了,有時還乾脆徹夜不歸,所以,鍾擎當然也不會知道,方雨柔現在的日子是愈來愈難過,愈過愈彷徨了……
對方雨柔來說,本來鍾家唯一讓她留下來的動力是鍾擎,可是現在一切都走樣了,她現在感到最難過的是,她常常看不到鍾擎,不知道他現在正在哪兒忙碌著,不知道他今晚會幾點回家,或者他根本就不回家……
另一方面,谷英昭也沒給方雨柔好日子過,鍾擎的忙碌讓她逮著了更多為難方雨柔的機會,她常常會在方雨柔面前,冷嘲熱諷說她是鍾擎所遺棄的女人,說邵琪才是鍾擎最正確的抉擇,說她該認清一切,及早滾蛋……說得方雨柔的日子愈來愈難熬,愈來愈寂寞,愈來愈漫長……
於是她常常一個人對著落地窗熱淚盈眶,對她而言,在鍾家的日子已經變得沒有意義了,因為鍾擎不再需要她,邵琪除了夜晚的時間外,幾乎隨時都跟在鍾擎的身旁,於是她開始學會妒忌、學會猜疑,逐漸地,她也就體會到屬於谷英昭的悲哀……
谷英昭最常對她說:「等著看吧,鍾擎過不了多久就會向妳提出離婚了,這是報應……」
報應?!
或許是吧,用她的幸福換取媽的幸福,算是公平了吧!
一顆斗大的淚珠滴落她的手背,突然,一陣熟悉的車聲驚動了她,她跳了起來,是鍾擎回來了!
她迅速地抹去頰上的淚痕,飛快地奔下樓去……
「泰和的老闆真愛說笑,什麼三仟億的訂單……不過,鍾擎,我倒覺得這件案子可以考慮一下,聽說司徒奕也挺有興趣的……」邵琪柔媚的嗓音在寂靜的大廳裡飄蕩著。
「司徒奕……」鍾擎的聲音突然隱沒了,半晌後他沉聲說:「小琪,想辦法把案子接下來。」
最近鍾擎在商場上與司徒奕愈鬥愈凶,幾乎每一件司徒奕談過的案子,鍾擎都會去搶,所以很多客戶在發覺了這一點後,都會利用它來達成削價的目的。
「OK,沒有問題,我立刻著手。」邵琪俐落地答道,抬頭正巧撞見了奔下樓來的方雨柔,她的眼眸閃過一抹示威的神采,然後大方地對方雨柔打著招呼。
「嘿,雨柔,這麼晚了還沒睡?」她的眼神是諷刺的。
聞言,鍾擎直覺地轉過頭去,在乍見方雨柔時,他的心口猛地震動,眼瞳中閃過千百種複雜的情緒,接著他馬上轉開了頭,幾乎提不出勇氣再看她第二次。
方雨柔沒注意到鍾擎那一瞬間的目光,因為她一下樓就立即因撞見邵琪而怔了住。
她沒意料到會撞見邵琪,所以表情顯得有點僵硬,她侷促不安地點了點頭。
邵琪愈來愈艷光四射了,她現在儼然是一副女強人的模樣,渾身上下充滿了女性的柔媚韻味,站在鍾擎的身旁活像是一對出色的璧人,而這樣的畫面每每總會刺痛方雨柔的雙眼。
「我才剛躺下,就聽見了車聲……」方雨柔艱澀地強迫自己發出聲音,她的水眸偷偷地望向鍾擎。
鍾擎則迴避著她的視線,轉向邵琪說:「邵琪,妳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