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很好,才沒對我怎樣。」她七手八腳的推開他,背過身抹乾眼淚,「他們都很親切,我喜歡他們。」
「那你幹麼一出我家的大門就哭得淅瀝嘩啦的?」他壓根就不相信他爹地和媽咪沒對她說了些什麼,要不然她怎會突然倔強的不讓他送她回家,哭倒在路邊。
「我……」委屈的咬著下唇,她怎麼跟他說她難過是因為不想他離開她呢?
「你不跟我講也行。」他強硬的拉著她就要往前走。
「等我把你送回家以後再回去問他們。」
「不要啦!」尹筱縵緊張的拉住他的手。「我……沒事,只是……心情有點不好。」
「說謊的小孩鼻子會變長的。」他不滿她的刻意隱瞞,「在我離開你上樓洗澡的時候你還好好的,怎麼不到半小時的時間你卻心情不好了?」
「是真的。」她著急的抱住他的手喟然歎道:「因為我有感而發,所以才會心情不好。」
※ ※ ※
他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你的父母、哥哥,甚至阿姨都對你很好,那讓我好羨慕好嫉妒,看到你,想起自己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所以……」她的浯氣萬般無奈,甚至說到後來還有些哽咽。
「笨蛋!」山卓惱火的狠狠在她頭上敲一記爆栗,「你忘了你現在有我了嗎?什麼我的、你的,神經病,以後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懂吧?分那麼清楚幹什麼!」
他的好、他的體貼讓她冰冷的心驀地溫暖起來,唇角緩緩浮出甜美的笑容。
「謝謝你。」尹筱縵仔細將他的好、這種幸福的感覺收藏在心底,逐漸有了自己的打算。
「哭夠了吧?」看著她那張慘兮兮的小臉,山卓歎氣的罵自己,為何總讓她掉眼淚呢?
「嗯。」其實她還哭不夠,但卻不敢說。
然而他接下來的動作止她詫異得忘了自怨自艾。
他背對著她,半跪起身子然後說:「上來吧!」
「啊?」她不可思議的瞪著那結實的背。
「背你啊,還猶豫什麼?」他不解她幹麼還慢吞吞的,他的動作不是很明顯了嗎?
「我自己走就好。」她只是哭慘了,又不是跌斷腿。
「我想要背你,不行啊?」山卓惡狠狠的扭過頭瞪她,彷彿她不聽活就要衝上來強行將她架上他的背。
「不……要啦。」在氣勢上她永遠是個輸家,尤其對手是他的時候。
「上來。」他再次警告,這回尹筱縵放棄拒絕地乖乖叭上他的背。「叭好了,摔下來的話我可不付醫藥費。」
這句話好像他第一次騎著Hcllo Kittly腳踏車送她回家時的對話。
她的四肢一纏上他的背,他的手立刻擱在她的臀部下方。
「筱縵?」健壯的他毫不費力地向前走著。
「嗯?」她決定讓自己再一次的奢侈,讓自己最後一次享受他的保護。
「吃胖點,你一點重量都沒有。」他心疼的說,天知道要不是她的手腳都乖乖的纏住他,他會以為自己背的是一隻紙箱。
「喔,好。」嘴裡嘟嚷的同意,事實上她是怎麼吃都吃不胖的體盾。
「還有。」他接著要求,「不准再給我胡思亂想,還有,明天我會接你上班。」
沒聽到她的回應,山卓疑惑地偏過頭去瞧,感受到貼住他肩胛的粉臉已經傳出穩定的呼吸聲,她睡著了。
他微微一笑,繼續走著。
兩人的身影在街燈的映照下在他們後頭拉得長長的,恩恩愛愛、甜甜蜜蜜。
山卓以為他們會這樣直到永遠,怎麼也不會知道背上的佳人早有離開他的決定。
※ ※ ※
早上十一點,山卓和羅比較量過足球的腳法後,簡單的梳洗完便急忙趕去接尹筱縵,他比跟她約好的時間還早去,因為他想帶她回家吃午飯。
他匆忙的趕到她的住處,還來不及按門鈴就見到裡頭有人開門出來。
陌生的女人止他蹙眉,而來人在他還未開口就先說話了。
「你是山卓嗎?」女人皺著眉不確定地問道。
「我是。」他保持警戒的說,這女人怎會知道他?
「你要找筱縵?」女人又問。
「對。」他益發覺得奇怪,渾身繃緊,她到底是誰?
「你可以回去了。」女人對他的態度不冷不熱,保持某種距離。
「筱縵呢?我是來接她上班的。」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筱縵不在?
「她離開了。」女人的臉色終於有些變化,卻是冰冷的語氣。
「不可能,昨天晚上我才送她回家的。」山卓不相信她會如此對待他,不相信她會一聲不。向的離開。
「唉,我是她母親。」中年婦女終於表明身份,用種莫可奈何的語氣說:「我是不清楚你們年輕人在玩什麼把戲,筱縵昨天半夜三點打電話給我,要我找房東來收回房子,又要我幫她刊學苑辦休學,等我趕來這裡,就剩下鑰匙和兩封信,—封給我這個失職的母親,另外一封就寫了要給個叫山卓的。」她邊說,邊取出手提包裡頭的信遞給他。
淡淡的黃包信封上散發著他熟悉的香味,山卓無意識地接過來,有些茫然地向她道謝。
「我不知道你和筱縵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她深深的打量著眼前發愣的大男孩,感慨的說:「筱縵……她很少和我講什麼話,最近的那一次她倒有跟我提起過你,我相信她很喜歡你,我知道自己沒什麼資格說你們年輕人的感情事,畢競我連自己的事都沒有處理好,但……我終究還是個母親,我想……唉……算了,甭說了。」
「伯母。」山卓努力調適心情。「我想進去看看。」不是他不相信她的話,而是他想向自己證實,筱縵真的捨得離開他。
「進去吧!房東明天才會來收房子。」她同情的說,她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喜歡自己女兒的。
「謝謝。」下意識的道謝,他緩緩地走進小套房。
他踏進的同時就知道她是真的離開了,屋內少了她的氣息,那種感覺比當年他認為父親只疼愛哥哥不愛他還要來得痛楚。
打開的小衣櫃裡有些凌亂,只留下冬衣,夏天的衣服幾乎全都不見,桌上的小花瓶或許是她匆忙整理東西下撞倒了也沒時間扶正,花瓶邊灑落一地的水,金黃色的向日葵已微微枯萎。
金色的液體讓我想起你的眼睛。她溫柔的聲音依舊縈繞耳際,可伊人在何方?
「筱縵……」他低喃,揪心的痛讓他失去思考能力。
他緩慢的靠牆坐下,此時他才想起手上的信。
他費盡全身的力量習『鼓起勇氣打開她的信,黃色的信封,黃色的信紙,她甚至還用一張黃色向日葵小花貼紙封住信封。
攤開信紙,上頭的字跡是他熟悉的,淡藍色的字跡有暈開的痕跡。
她……哭慘了吧?
想起愛哭的她,他的心便狠狠地揪住直到無法呼吸。擰緊手中她唯一留下的信,他激動的已無心去看紙上的字。
過了許久,他覺得信紙上的香味正逐漸消散在空氣中,他才認真的撫平信看它。
山卓: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想,我已經離開台北、離開你了,我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可以讓我選擇離開你,離開熟悉的地方,或許是因為我早習慣做一個逃兵,逃避一切。
昨天,你的家人讓我好羨慕,羨慕你們一家的和樂與溫馨,但那終究不是我的家,在那裡,我深深覺得自己是個外人,我跨不進,也沒那資格跨進,畢竟我是個沒人疼的人,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已經是上天給我莫大的恩惠,我感激,卻不敢奢望永遠能擁有……
我愛你,真的真的愛你,我不知道愛人的滋味竟是如此的甜蜜又……痛楚,你對我的好比我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有個愛我、寵我的天使,但我卻深深知道自己會是你的絆腳石,尤其當你的父母告訴我,你為了我想放棄似錦前程時,我知道該是我們分開的時候了。
別怪他們呵,他們從未說過要我們分開的話,甚至他們還要我陪你到意大利,他們愛你,甚至連你愛的我都一起愛,只是我不能接受他們的美意,好多好多的不能,害我必須辜負他們……
我希望自己能勇敢點、自私些,但我做不到呵,我知道相愛的人應該都會自私的,但我真的做不到,我甚至連一句「我等你回來」都不敢說,因為是我選擇放棄、選擇分離的,說那句活的資格,早就失去了……
我愛你,愛你早成習慣,就如同朝陽每天依舊會升起般,就如同人人都需要陽光、空氣和水,我曾想過沒有你的日子我該如何尋找勇氣,但現在只要當我想起自己正和你一起在地球上呼吸,我就會覺得滿足與快樂,可以勇敢的過生活、
愛人不需要原因與理由,因為我愛你,所以我選擇放棄,我希望見到一個快樂的你,你曉得嗎?在球場上的你,笑得如此燦爛,我知道球場是你的依歸,就像骨血一樣,就像你是我的依舊,唯有你快樂。我才會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