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是他……戀芊的臉陣陣發白。
「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不行,我看我還有時間,乾脆陪你等化妝師來,交代她把你裝扮得好一點再離開,沒有親眼見到,實在是有點不放心,你說怎麼樣?」
「你……你有沒有看早上的新聞?」心,像是停止了跳動;鮮紅的血,像是在瞬間凝結住。他一點都沒察覺出異樣,逕自笑得開懷,「怎麼可能?今天是我的大日子,忙都忙死了,怎麼可能還有時間看新聞,何況現在才幾點?」
「幾點?」戀芊突然笑了,但是笑得好悲慼。
她的雙眼瞬間轉紅,瞅著他說:「為什麼?為什麼?我都已經答應嫁給你了,你為什麼還要騙雲飛揚……為什麼?」
霍少均臉色也不由得變了。
「你知道了。騙他又怎麼樣?我只是把他誘離台北,以防他徒來生事罷了,我可不想好端端的一場婚禮,讓他從中破壞。」
「那又怎樣?我不是答應你了嗎?而且……就算是這樣,為什麼什麼地方不說,你偏偏要告訴他,我人在中部——」
霍少均忽然上前摟住她的肩,柔聲說道:「戀芊,正如你自己所說的,你已經要成為我的妻子了,你又何必介意?我只不過讓飛揚白白跑了中部一趟,最多浪費他一點時間和金錢,沒有什麼的。你就不要為了他和我嘔氣好嗎?」
「嘔氣?!」戀芊一把甩開他的手,怒目圓睜地瞪視著他。
「我在和你嘔氣?」她憤然地抹去淚水,轉身扭開電視。
「根據最新報導,今天凌晨震中發生在南投的地震,已經造成無法估計的損傷;除了不計其數倒塌的、房舍外,死傷人數更在不斷累積小田中。世界各國得知消息紛紛向我中表達哀悼之意,連大陸方面……」
一幕幕斷垣殘壁,恍如人間地獄般的鏡頭加上記者及民眾哀痛的表情,一遍又一遍不斷地復誦著……
「這……怎麼會這樣呢?不可能,怎麼可能呢?昨天晚上的地震並不是很大啊……」霍少均也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背對著他,戀芊毫無聲音,只能看得出她纖弱的肩膀隱隱抽動著。
「我來撥,我來撥電話給雲飛揚,他不會有事的。」瞬間,他也慌了。
戀芊哽咽著說:「沒用的……沒用的,我打了……好幾次,打了好幾次……」
「怎麼可能……」霍少均撥著電話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著。果真,一直接不上。
「會不會他去了別的地方?」
戀芊緩緩地搖著頭。
「天哪!我到底做了什麼?」霍少均頹然坐下。
「我只是不想讓他破壞我的婚禮,不想讓他……」中部災區那一幕幕令人驚恐的景象,實在令人不敢想像若是置身當地,會遭遇到什麼樣的事。
突然,戀芊挺起身子,大聲說:「我要去找他。」
「你要去找他?那……」他黯然低下頭。
「我想你是不可能完成和我的婚禮了吧——」
戀芊回過頭來,臉上雖然猶有淚痕卻是面帶笑容。「你放心,這婚禮只是延期而已;等我找到他人,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我不相信他會有什麼事,他可是雲飛揚,不是別人。」她的雙眼發出堅定的目光。
霍少均被她的態度震撼住,半晌,怔怔地說道:「我……看得出,其實在你心裡只有飛揚一個人;我不懂,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非要離開他?而且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
她打斷他的話。「別說了,我相信他,也相信你,你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所以怎麼能怪你呢?何況……何況,你也是為了我……」說完,她抬頭看著遠方,在深深歎口氣之後,就像說給他聽又像是自言自語地道:「你放心吧,我和他是不可能的,因為……因為他是我的親哥哥。」
親哥哥?!霍少均心中不由得大感詫異。
第十章
在經歷過史無前例的大地震後,中部幾乎是滿目瘡痍,所有的對外道路幾乎全毀;僅剩的道路,莫不充滿了避難,或是外界傳送物資的人車。很難讓人相信這裡曾是最多人潮往來、處處是歡樂的風景名勝地。
因此當戀芊好不容易抵達這裡時,她簡直無法相信,這就是她印象中的台灣。記憶裡,這樣的景象通常只出現在國外媒體的報導。
當她正在思索該從哪裡尋找時,位於台中市的臨時救難中心,突然傳來找到了一座倒塌大樓裡的一位雲姓訪客的消息。
姓雲?戀芊心中一驚,忙跟隨救難隊抵達那座倒塌大樓。
「請問他人在哪?人在哪?」在一片殘破瓦礫中,她連忙拉住一位身穿救難服的工作人員。那人揮著汗,匆忙說:「應該就在下面了,可是剛開始還有斷斷續續的敲擊聲,現在卻是一點聲息都沒有了,我看……」他雖然沒再說下去,可是表情黯然,走的時候不停地搖頭歎息。
就在這時,不遠處又陸陸續續搬出數個人;只是他們已經全無聲息,一具具冰冷的屍體,換來親人陣陣的哀嚎。戀芊看得好不心酸,也看得心直往深淵裡沈。
它緊抿著唇,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殘破的瓦礫,」邊祈禱著,也鼓勵著自己;她相信雲飛揚絕不會就這樣拋下她,就算老天讓他們今生做不成夫妻,但他們……但他們也是不可分的手足,老天怎麼能讓她又接受一次打擊呢?她雖然不曾做過什麼善事,可是也不曾行惡過。
天可憐見,她願用自己的生命交換——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騷動。
「挖出來了!挖出來了!」
戀芊擠開人群,衝上前大喊:「他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救難人員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沉重低下頭,身後扛著的擔架上躺著一具渾身泥污、已然辨認不出面目的屍體。
「天啊!他……他……真的是……」她急掩住口,深怕不小心就痛哭失聲。
「唉,也真該是命定,主人不在家,這姓雲的本是他們的多年好友來借住,沒想到就剛好碰到這事,真是……」旁人的不斷搖頭歎息就像把利刃,刀刀正對戀芊的心坎上插。
倏地,她的眼前一陣黑,纖弱的身子瞬間頹然倒地。
「小姐、小姐……」旁人發覺連忙攙住。
「你還好吧」
一片淒慘聲中,有的人哭得呼天搶地,有的人更是哭得肝腸寸斷,那她呢?為什麼卻是流不出半滴淚?可是胸口又痛得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其實在他被抬出來那一刻,她覺得身體裡的三魂六魄正在消散、正在潰決。她根本就只剩下軀殼,所以哪來的眼淚呢?
戀芊勉強從喉嚨裡擠出一絲聲音。「謝……謝……我還好……」卻是短短的幾個字就像是耗費掉她所有的元氣,讓她禁不住劇烈地喘氣。
那人溫柔地說:「我看,我還是先送你去醫院好了。」
戀芊搖頭,在他的幫助下,使勁地撐起身;卻在這時突然發現眼前的人的胸膛似乎似曾相識,她心中一動,忙抬起眼。
那雙灼然的眼眸、俊逸的臉龐、高挺的身軀,這不是雲飛揚,又是誰?
她全身的血液頓時凍結。
「雲……雲飛揚,是你!是你!你沒有死,你沒有死,太好了、太好了……」淚水頓時充盈在她眼眶,白皙的俏臉就像瞬間染上了色,雙目通紅,鼻尖也映得滿是紅彩。
「雲飛揚?」那人卻是一臉疑惑。
戀芊笑了,雖然滿臉是淚,可是卻笑得好燦爛、好耀眼。
「嗯,飛揚,我剛剛還以為那是你。誰知道,誰知道只是一場誤會,只是一場誤會……」她高興地猛點頭,也不管紛紛滾落的淚珠。
「你頭上怎麼會包了一個繃帶?受傷了嗎?嚴重嗎?唉,你看我,既然能站在這,又怎麼會嚴重呢?真是的……真是的……」她又哭又笑的,雖然此刻他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可是想到剛剛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仍然忍不住一再落淚。
「我想你是認錯了吧!我不叫雲飛揚,我是——」
「揚——揚——」一個長髮飄飄的窈窕女子突然奔跑過來。
「思穎!」到了面前,戀芊仔細一瞧,這才發現面前的人是任思穎。以往看到她時,總裝扮得摩登而時髦,如今薄施脂粉,險些讓戀芊認不出。
她看到了她,像是嚇了一大跳,脫口說:「黎——」然後就警覺地閉上口,不再搭理她,逕自親暱地挽著雲飛揚的手,拉著他離開。
「揚,好了嗎?醫生交代你不可以太勞累,和我回去休息好不好?」
揚?戀芊莫名地奔上前!攔住他們。
「雲飛揚你怎麼了?還有思穎,這是怎麼回事?」戀芊覺得一切都不太對。
思穎像是怕戀芊對他們不利似的,忙以身體護衛住雲飛揚說:「你趕快走,我們又不認識你,為什麼擋在前面?」說完,轉身又要拉著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