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色忍不住渾身顫抖,"什麼意思?"
"龍諼怎麼樣,你就會怎麼樣。"
柳含色聞言,腳下一軟,整個人頓時昏了過去。
第七章
夕陽西下,一道落日照進幽深的谷地中,將山壁染得一一片火紅。
四周靜極了,除了潺潺的流水聲以及偶爾破空傳來的幾聲鳥鳴外,幾乎聽不到一點聲響。
在這份寂靜中,有一道人影正沿山壁摸索著,一步一步,小心地避開石頭,往溪畔走去。
在夕陽的照射下,只見這道人影身形窈窕,容貌姣好絕塵,然而那一頭垂散在腰際的長髮卻是雪白的,不僅如此,那原本水靈動人的翦水雙瞳也已然失明。那是被柳含色推下山崖的上官離珠。
是的,上官離珠沒有死,當她墜下崖時,一棵橫出山壁的大樹擋住了她往下落的身子,使她免於一死,卻也讓她置身住這無人的山谷裡,無法離開。
上官離珠並不怪柳含色把她推下來,反而有些感謝,因為本來她就快要死了,不是嗎?所以怎麼死都無所謂,況且,與其毒發痛苦而死,不如一瞬間的粉身碎骨來得痛快。
但奇怪的很,當一個人越是想死時,老天爺就似乎越不想讓他死。
上官離珠以為自己掉下懸崖必死無疑。卻沒想到她竟然活得好好的。
她孤獨絕望地躺在谷地中,想活活餓死自已時,那沿著山壁流下的山澗又恰巧滴在她臉上,救了她一命;當她毒發難耐,胡亂抓了地上的草便吃後,想不到這不知名的草竟能減緩她的痛苦,因此她就這麼活了下來,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在谷地中過日子。
白天,上官離珠餓了,便在山谷中尋找可食用的花果野蔬,渴了喝溪谷中的水,反正她身中劇毒,就算吃進什麼有毒的東西也死不了。
晚上,她隻身躲在山洞裡,靠著燃燒雜草、樹枝取暖,幸而這谷地氣候溫暖,即使入夜也是涼而不寒。
有時候上官離珠會想起母親和爺爺,想爺爺怎麼費盡心力為自己配製解藥,想母親為什麼在自已身上下毒,為什麼讓她受盡折磨。但更多時候她想的是東方無名,想他俊朗好看的面容,想他淺笑時的瀟灑風采,想他發怒時的懾人神情,更想他愛自己時的狂烈激情。
她從不後悔在他酒裡下藥,因為不那樣,她永遠無法達成做他妻子的願望;她也不後悔將惟一的解藥都給了他,因為她最愛的人是他,她要他好好地活下去,不要他因自己而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所以那次在客棧裡,她不僅下了催情散,同時也放了解藥。之後在為他療傷的日子裡,她又陸陸續續把剩餘的解藥都給他吃了,否則自己又哪會提前毒發?
上官離珠想著,現在他應該已經正式娶了柳含色為妻,並且當爹了吧?她好想看孩了長得什麼模樣,是不是像他一樣好看迷人,有著攝人魂魄的雙眼?但今生今世,她已經不冀望再見到東方無名了,畢竟她瞎了,就算她能再見到東方無名又如何?他會認得又瞎又醜的自己嗎?
上官離珠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現在的她連自己都看不見自己了,又怎能奢想看見所愛的男人?
邊想著時,上官離珠已經來到溪畔,她蹲下身子靠近水邊,伸出雙手胡亂摸索著,終於在石縫間找到了幾株鋸齒狀的植物。
她想都不想便拔起那植物往嘴巴裡塞,頓時,一種酸澀的苦味傳來,讓她忍不住想吐掉,可一想到自己已經二餐沒有吃束西時,她只好忍著那味道,硬是吞了下去。而這,正是東方無名所行到的景象。
他幾乎無法相信那個蹲在溪邊,滿頭銀絲,囫圇吞著雜草的人,就是他所要找的上官離珠。
但是錯不了,那背影,那小小的、熟悉的身子,不是上官離珠又是誰?
東方無名禁不住熱淚盈眶,差點克制不住自己想衝上前抱住她。
可他沒有,他連動也沒動地站在原地,看著心愛的女人為了自己淪落至此。
不久,東方無名看上官離珠站起身離開溪畔,伸出雙手在石壁上摸索著,似乎打算離開。
她小心的走著,以免被地一上的石頭絆倒。但是她眼睛畢竟看不見,是以一個踉蹌,便讓一顆凸出的石頭絆個正著,眼看整個人就要往前仆倒在地,一雙有力的臂膀適時攬住她,讓她免於跌傷。
上官離珠一驚,"誰?"
東方無名無語,只是顫抖著伸出手,輕撫著眼前這依然絕艷出塵的美麗容顏。
上官離珠更驚駭了。這地方除了自已以外沒有第二個人,到底是誰救了自己?
"你是誰?你為什麼不說話?"
東方無名仍舊沒有說活,他心痛不已地看著上官離珠已然失焦的雙眼。
她當真失明,看不見自己了?否則自己明明站在她面前,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問自己是誰?
上官離珠又驚又急,慌亂地捶打著輕擁著自己的人,"放開我,你到底是誰?你想做什麼?你為什麼不說話?"
他抓住她的手,送到嘴邊輕輕一吻,開口時聲音竟沙啞得連自己都認不得。"珠兒,是我,我是無名哥哥。"
上官離珠轟地愣在當場。無名哥哥?這人竟是無名哥哥!?
"你……"過度的震驚,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他沒有回答,只是愛憐地撫著上官離珠的頭髮,隻字不提自己找她找得快發瘋,最後得知她已死的消息後,也跟著跳崖殉情。
想不到老天爺可憐他,讓他活了下來,更想不到上官離珠居然也沒死,而且好端端的在他面前。
他低聲說道:"珠兒,你瘦了。"
上官離珠渾身一震,連忙推開他,"我不是上官離珠,上官離珠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
"你胡說!你就是我的珠兒,就是我的小離珠,就算你頭髮白了,眼睛失明,你還是我的小離珠!"
"我不是,我不認識你,你走,你走!"
"你是!你是珠兒,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你是珠兒。珠兒,跟我回去好不好?大家都好擔心你,我也……"
但是上官離珠根本聽不進他的話,她不斷推打著他,"我不要見你,你走,你走啊!"
"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不想見我,但是我想見你啊!"
"想見我?你想看什麼?看我未老先白頭的醜態?還是來譏笑我空有一身使毒絕技,卻弄得自己眼睛失明?"
"珠兒,不要這樣,那不是你的錯……"
"那你來做什麼?來告訴我你已經娶妻,已經當爹了,是不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恭喜你,恭喜你終於如願以償,娶了柳含色為妻。畢竟你一直念念不忘的,不就是她嗎?"
"不,你錯了,我沒有娶她。"
上官離珠一僵,"沒有?為什麼?之前你口口聲聲說一定要娶她為妻,為什麼現在你終於可以如願了,卻反而--"
不等她說完,東方無名接口:"她死了,不過就算她沒死,我也不會娶她的。"
"死了!?這怎麼可能?"
"她確實死了,是中毒死的。"
上官離珠臉色霎時慘白, "中毒?你是說……"
"她和龍諼一樣,沾了你的血中毒死了。"
"那……孩子呢?"
東方無名沒有回答。其實他並不知道柳含色究竟是死是活,但依照推論,她應該已經死了,而那孩子恐怕也已遭到不測。
想到柳含色把自己推下山崖,自己沒死,她反倒……上官離珠不覺苦笑。
"無名哥哥,你現在知道我是多麼不祥的一個人了嗎?每一個碰到我的人都死了,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想非禮我的龍諼死了,想害我的柳含色死了,連你未出世的孩子都被我毒死了,你難道不怕嗎?你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東方無名激動地將上官離珠嬌弱顫抖的身軀摟入懷中,緊緊抱著她。"別胡說,你爹娘的死和你沒有關係,龍諼和柳含色是咎由自取,又怎麼能怪你?再說我碰過你,要過你,愛過你,如果真的每一個碰到你的人都會死,那麼第一個該死的人就是我。但我還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不是嗎?"
上官離珠一怔,"你不是怕我、討厭我嗎?為什麼……"
"我愛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會討厭你、怕你?"
如果是在以前,上官離珠聽到這句話該會喜極而泣,因為她愛了他整整十年,也盼了十年,怎能不高興?可現在她瞎了、丑了,而且不知自已什麼時候會死,她根本沒有資格接受他的愛。
她搖頭,"你胡說,你不愛我,你愛的是柳含色,從頭到尾,想娶的也只有柳含色,否則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