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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季可薔

  「哦。」她沒這麼奢望啊!

  「說來妳那個表哥也真沒出息!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護不好,讓妳顛沛流離,吃了這麼多苦。」他不屑地冷嗤。

  「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處境,怎能怪他?」

  「當然該怪他!」她不解釋就罷,一解釋有如火上加油,他不禁咆哮:「讓妳受了傷又一路奔波勞苦,不怪他怪誰?」

  「可是……」

  「都到這時候了妳還要為他說話!妳就這麼喜歡他嗎?」他氣急敗壞。

  「嗄?我……」

  「不許再想他!」猿臂攫住她纖細的肩,「我警告妳,從今以後,不許再有一時片刻想著那沒出息的男人!」

  「表哥他很聰明的,又有才氣,絕不是沒出息的男人。」雲霓直覺地辯解。

  千櫻國的百姓都對風勁仰慕極了,民間還編了歌曲傳唱,稱許他是個勤政愛民的攝政王。

  「妳、妳還想著他!還為他說話!」星眸噴出烈火。

  「我只是不想你誤解他,他真的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就算是誤會,她也不希望別人錯認風表哥是只軟腳蝦。

  「妳就非要這麼跟我作對不可嗎?」他用力握拳,指節喀啦喀啦作響,有股將整張桌案一劈兩半的衝動。

  「我沒有啊,我只是想跟你解釋清楚……」她驀地一頓,啞然。

  她在做什麼?竟為了自己編的故事,跟他爭辯起表哥的好壞?故事裡的表哥又不是真的,她何必如此介懷?她搖搖頭,忽然覺得自己可笑,麗顏軟化下來,「你別生氣,我答應你不再說就是了。」

  「哼!」他氣未消,神情仍是陰鬱。

  「別生氣了嘛。」她不知不覺撒起嬌,「我肚子餓了,我們吃飯好不好?」

  他白她一眼,這才悶悶地端起飯碗。

  這麼一個大男人,脾氣竟還有些像孩子呢!她又奇怪又好笑,櫻唇偷偷一抿,柔聲道:「對了,我要感謝你這兩天這麼照料我,還有啊,你答應讓東方傲公子去醫治瑞大叔他們,又買藥材給他們熬來喝,真的很謝謝你。」

  「我既答應了妳,自然會做到,妳毋須多謝我。」他頓了頓,眼神忽然變得意味深刻,「何況,妳也幫了我。」

  「嗄?」她先是一愣,繼而領悟到他是指她在夜裡與他相擁入眠,助他抵禦寒氣的事。

  那夜之後,他食髓知味,連續兩晚都堅持與她同床共寢,半裸著與她相擁,汲取來自她身上的溫暖。雖說他只是抱著她,什麼都沒做,可她想起來還是忍不住羞澀,粉頰染開了紅霞。

  「你不必……你也不必道謝,是我自己想幫你。」她輕喘著氣回道,趕忙低下頭扒飯。

  不過話說回來,為何他會染上此種夜半發惡寒的怪疾呢?她一面吃飯,一面躊躇著想問,卻又怕惹惱他。

  他像是看透了她的念頭,俊唇一抿,直接以冰厲的眼神逐回她的好奇,「閉嘴,乖乖吃飯!」

  「是∼∼」她好無奈地拉長語音。

  第四章

  隔天,一行人在皚皚白雪中上路。

  積雪雖未融,但偷懶的冬陽倒已露出臉來,閒閒地照拂這白雪琉璃的清淨大地。

  搖搖晃晃的馬車裡,雲霓伏在窗邊,掀起簾幔,窺望窗外風景,拉車的駿馬嘶鳴一聲,撼動樹梢一團綿雪紛紛顫落,跌入雲霓掌心。

  她凝睇著那逐漸在掌心裡消融的冰雪,忽然想起每年到了冬天,她總會和花信、火影兩個好友一起打雪仗,年年如此,從不例外。

  而今年冬天,他們三人卻是各分東西,下落未卜。不知他們倆現下可安好否?會不會永無再見之期了?不!雲霓震顫地搖頭,強迫自己拉回不祥的思緒。花信答應過她的,他們三人一定會再相見,一定能的。

  她要有信心,千萬不可自行洩了氣,絕對不可以……

  「妳在想什麼?」與她同車的雪色見她臉色凝重,好奇問道。

  「啊……」她定定神,回迎一對完全說不上友善的瞳眸,「我在想……不知我們何時會到邊城?」

  「羽櫻城嗎?不必急,約莫今晚就能進城了吧。」

  「那是一座什麼樣的城市?聽說能見到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呢!果真如此嗎?」雲霓好奇地問。

  此次她私自出遊,原就打算到羽櫻城一訪,據說這座鄰近千櫻的邊城三面環山,一面臨海,地勢雖險,卻風景秀麗,也是這孤懸於海上的島嶼往來西方大陸的門戶。

  「妳沒見過海?」

  這海島上三個國家,羽竹、千櫻和雪鄉,領土雖廣狹有別,但共通之處便是都臨著海,生活在島上的百姓,卻沒見過汪洋,見識也未免太淺。

  「我確實沒見過。」看出雪色的鄙夷,雲霓也不以為意,大方坦承,「我家裡管得嚴,我很少有機會出遊。」

  「是嗎?我還以為雪鄉國的女子都跟男子一樣勇悍呢!妳們不都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嗎?」

  「我不是雪鄉人民,我來自千櫻。」雲霓坦白道,「我想妳遲早也會聽說,我就直接跟妳坦白吧!」

  「所以妳跟那些雪鄉難民並不是一夥的?」雪色瞇起眼。

  「嗯。」

  「那妳是?」

  「我逃家出來的。」

  「逃家?!」雪色拉高聲調,愕然。

  「嗯,我本來約好了和表哥私奔,沒想到跟他離散了。」雲霓索性一次說明白。

  「私奔?!」雪色更駭然了,不可思議地瞠視雲霓。

  這異國姑娘怎麼回事?竟大大方方將此等羞人之事掛在嘴邊!瞧她一副漫不在乎的神態,簡直視姑娘家的閨譽為無物。

  「怪不得妳會大方賣身殿下為奴,原來如此。」雪色冷冷評論。

  「嗄?」雲霓不解。

  「反正妳的名節早毀了,也不在乎再毀一次。」雪色不懷好意地瞅她,「妳說不定早就與妳表哥不乾不淨了。」

  「不乾不淨?」雲霓茫然,好一會兒,才猛地醒悟雪色話中所指,她顰眉意欲辯解,轉念一想,卻又覺得毋須多此一舉。

  反正在這群人眼底,她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又何必辯解呢?她淡淡一笑,聳聳肩。

  這般的氣定神閒頗令雪色暗惱,聲嗓不自覺尖銳起來,「真不曉得殿下究竟看上妳哪一點?哼。」妖女!肯定是以狐媚侍主。

  「妳呢?妳又看上他哪一點?」雲霓不答反問。

  「什麼?」雪色愕然。

  「妳喜歡他,不是嗎?」雲霓開門見山,「那麼陰陽怪氣的一個人,妳究竟喜歡他哪一點?」

  「妳……放肆!」雪色為她的大膽震驚,怒斥:「竟敢私下議論殿不是非!妳不想活了嗎?」

  「我沒議論他。」雲霓歎道,「只是想知道妳為何甘願沒名沒分地跟著他而已。」

  「妳!」雪色驚得臉發白,手發顫,彷彿她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殿下貴為皇子,血統高貴,豈是我們這些尋常女子所能高攀的?他願意寵愛我們,臨幸我們,那是我們的榮幸!」

  「所以妳就情願像這樣跟著他?他高興時,召妳侍寢,不高興時,就把妳遠遠丟開?他身邊那麼多女人來來去去,妳不生氣嗎?」

  雪色聞言,倒抽口氣,她又驚又奇,瞠視雲霓好片刻。腦海忽地漫開疑雲。

  「妳在試探我吧?」雪色凜著臉,似笑非笑,「妳以為我會對妳現在獨佔殿下的寵愛而感到氣憤?」想套她的話?門都沒有!

  雪色深呼吸,平抑過激的情緒,望向雲霓的眸裡抹上戒備。

  她差點就上當了,差點就奉送人家在殿下面前嚼舌根的話柄。

  「妳不生氣嗎?」雲霓追問。

  「當然不。」雪色謹慎地應對,「我們做侍女最大的任務便是侍奉殿下開心,只要殿下高興就好了。」

  「只要他高興就好嗎?」雲電敘下眸,細細咀嚼這句話,末了,櫻唇澀澀一牽。

  「妳似乎很不贊同?」雪色反試探起她。

  「我當然不贊同。」雲霓的坦率再度驚怔了雪色。「在我們千櫻,是一天一妻制,一個男人只能和一個女人結髮,一個女人也只能和一個男人廝守終生,即使王室貴族,也是如此。所以我啊,」她頓了頓,輕輕一歎,「絕對無法忍受和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

  雪色啞然。不知怎地,雖然前一刻她還在輕賤千櫻百姓對男女之防的輕率,這一刻,她卻又隱隱羨慕起他們的婚姻制度。

  前一刻,她還瞧不起雲霓的率直,這一刻,她卻又嚮往那般的瀟灑。

  她方寸一凜,惱起自己的動搖,「話別說得那麼好聽!妳現下也不過是殿下的女奴,就算哪天他納妳為妾了,妳以為自己真能獨佔他的寵愛一輩子嗎?」

  這嘲諷冷銳如冰,尖銳如刀,雲霓聽了,卻只是淺淺抿唇。「我沒打算在他身邊待一輩子。」

  「什麼?!」雪色驚駭。

  雲霓卻不再答腔,側過秀顏,玉手執簾,繼續欣賞窗外雪景。

  一陣踢躂聲響起,踏過雪地,一匹黑色駿馬奔來這篷車窗邊。

  「妳在做什麼?」馬上,射來兩道炯炯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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