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歆火在她眼底看見責難,她不高興見到他嗎?她難道不懂他的心嗎?還是……她已經下定決心要飛走了呢?
「仙婭……我想你啊……」他低喃,像嘶吼也像哀求,像個困獸般,尋求她的諒解,「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你離開了,你飛走了,飛到另一個沒有我的世界,我忍受不了你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而我不能見到你。」
他不喜歡?他忍受不了?亦仙婭怒火竄升。
「那我呢?你想過我嗎?」她吼。太自私了!他不能總是這樣,抓住她的愛,不停的勒索!亦仙婭咆哮,「我也不喜歡啊,我不喜歡枯心等待,我不喜歡時時刻刻只能想著一個不知會不會來的男人,你知道嗎?我討厭這樣的自己,我覺得快窒息了!」
她的吶喊震住了他,他的心往下沉,像是正在剝落中,很痛、很空洞。
「仙婭,我愛你……」他握住她的手收緊,他的目光無言的懇求她。
他愛她,亦仙婭多麼渴求聽到的一句話居然在這麼諷刺的時機出現了,不是甜言蜜語,也不是為了安撫她的憤怒,他只是想留住她。
他該死自私的只想用這手段留下她!
「火……」閉了閉眼,她很受傷,她感覺無力,她不知要怎樣才能讓他理解,「我不能留下,我會累,我會不快樂,我不是金絲雀,不是你打造漂亮牢籠我就會心甘情願留下,我會死的。」
她嗓音低啞哀然,明歆火沉默,其實他何嘗不知,她並不適合他,她不是那種可以安靜本份守候的女人。
他愛上這樣的她,卻又私心希望她能為他停止飛翔,他真是一個卑劣的男人,他知道,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將她擁在最靠近心臟的位置,忍不住想牢牢抓住她,她是一切美好的綜合,她是他的陽光啊。
坐在床上,亦仙婭疲倦的斂睫,久久,她低低的說:「讓我走吧!」
他沒回答,她掀被下床,亦仙婭緩緩的整理衣裝,而明歆火一直低著頭,不發一語,直到她背過身,往前走了一步,他拉住她的手。
明歆火低沉的嗓音累積了太多傷痛,「仙婭,我真的愛你,不要走,留在我身邊好嗎?你不是說過要將快樂分給我一半,你不是答應要教我飛翔的方法嗎?你現在走了,那我呢?」她走了,帶走他的溫暖,他空蕩蕩的心要怎辦?
「我也愛你,火。」她沒轉過身,淺淺歎息,同樣無奈、同樣沉痛,「可是我無法只為你活,你身份特別,我不可能躲在你身後,每天醒來就是為了等待,我也不可能一直守在同一個地方,配合你一切作息,如果我這麼做,我會看不起自己。」
亦仙婭輕輕掙開他的手,她的心很痛,她不想這個時候離開他,她說過想要帶給他快樂的,可是,她不能、她若是留了下來,她將不再是她自己。
她不依附他、不躲在他身後,就算愛他,她也要獨立飛翔。
「仙婭,你不可以這樣,你不可以讓我知道了陽光的滋味,讓我有了希望去期待,然後又放手,把我一個人留在孤獨的世界裡,你不可以……」他低嚎,握著拳,凝視她的背影,感覺絕望。
亦仙婭走到窗邊,唰地拉開窗簾,簾後,三十多層高的距離,視線遼闊空蕩,樓下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卻遠的,卻被厚實玻璃阻隔著,一點聲響都沒有,就連陽光……都是冷的。
「火,你站在這麼高的地方,我就算想飛,也飛不上來。」她轉頭,深刻地望進他的眼中,他的脆弱讓她苦澀卻不能軟弱,她嘗夠了等待的苦,她說:「我依然愛你,我總是在那裡,你想我時,歡迎你來看看我,只是,我不會再為你停留等待了,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快樂,可惜,越大的快樂卻越快結束,我累了,真的累了。」
亦仙婭緩緩走過他的身旁,明歆火沒留她,她關上門,斷絕了這兩人惟一的交集點,明歆火頹然,陽光燦爛,他卻感覺黑暗。
門外,莫逐日倚牆而立。
「我送你。」她對亦仙婭說。
「謝謝。」
快速直達地面的電梯內,莫逐日忽然開口,「火,太寂寞了。」
亦仙婭自光直視前方,銀色電梯門反映出莫逐日的臉,那雙眼眸好精銳,那五官表情好世故,她望著她,就像望著一個她永遠也進不去的地方。
「你沒有看見的一面,他肩負很多的責任,他處境危險,除非把你留在身邊,否則他無法安心,他盡力了,難道你看不出來,他真的很愛你,不能沒有你嗎?」
電梯停住,門開啟,亦仙婭走出電梯,回頭,她苦笑,「可是,他終究沒有選擇我,他越往上,距離我越遙遠,他執意停留的地方,不屬於我的世界,他沒有我,一樣可以活得好好的,他追求他要的,就跟我還沒出現時一樣……呵,愛情沒這麼偉大,痛個一陣子,他會沒事的。」而她的心,終究也會平靜,不再痛苦、不再思念、不再等候。
莫逐日派人送亦仙婭去機場,站在永夜大樓華麗的大門口,望著車子漸行漸遠,她自言自語,「怎麼會一樣呢?你終究是介入他的生命啊……」
「日堂主,小心!」
一聲急促的吶喊讓莫逐日反射性地撲倒尋求遮蔽物,消音子彈幾乎劃過她的頭頂,彈頭擊中永夜飯店大門玻璃,霎時裂出龜痕,往來的顧客和行人驚聲尖叫,她抬頭,對面大樓樓頂一個急促的身影閃過。
梟鷹堂組員趕到她身旁,「日堂主,你沒事吧?」
「沒事,快追!」她冷靜地分派任務,交代飯店經理安撫顧客。
下達永夜大樓地下總部,隱雷迎面而來,「人抓到了,不過已當場自盡,是歐洲人,研判應該是地球和平解放機構派來的。」
「我就知道。」莫逐日感覺棘手。
「真是麻煩啊,我都要卸任了才來找碴。」隱雷皺眉。
「火怎麼說?」她問,遇到攻擊時,首領的反應最重要。
「他?」隱雷翻白眼,「他要我自己看著辦,這算什麼回答呀,真是的!」
隱雷抱怨,莫逐日不安,一向謹慎的明歆火面對上任後的第一個危機居然如此輕忽大意 來,亦仙婭的離去影響不小啊……
永夜大樓地下水榭裡擺了一桌好料,十多人圍桌而座,很難得的熱鬧非凡。
古色古香的水榭本來就做為非正式集會用,只是長期來大家各自忙碌,哪有閒工夫齊聚一堂,沒想到第一次會合,竟是為了開啟離別。
天王單耘疾帶頭,拎著酒瓶滿場飛,綠川琉光樂得看自己老公耍寶。
幾杯黃湯下肚,隱雷忍不住搭住他的肩膀吐苦水,「天王,你真是不夠義氣,談個戀愛驚天動地,要我開記者會說明、捏造新聞欺騙世人,還要應付一天到晚想加入梟鷹堂的蠻牛,最後再把我踢到台灣,你說,這筆賬怎麼算啊?」
單耘疾還沒來得及算賬,有人已經先發作了。
「喂,你把話說清楚,誰是牛啊?」綠川秀人不服氣的捲起袖子叫嚷,他和優人也是今天的座上嘉賓。
隱雷昂昂下巴,「怎樣?要打架嗎?」
眼看這兩人不改一見面就開打的本性,單耘疾嗯哼兩聲開口,「雷,這你就不對了,我派你去台灣是幫你耶,要不然你怎麼能抱得美人歸呢?敢情你是對楚倩不滿啊?」
楚倩揚揚眉,「是這樣的嗎?你對我不滿,好,那我們分手吧。」
「噢!不是的。」隱雷抱頭吶喊,生怕她又不信任走人,他獲住她肩膀,「親愛的,我一天煮三餐兼照顧荷花,這還不夠表達我的愛嗎?我一生最慶幸的就是與你相遇了。」
煮飯澆花?新堂修勾起嘴角,「雷,你離開永夜後打算開餐廳還是花店?說一聲,我會出錢捧場的。」新堂修怎會放過損人的機會呢,他舉杯致敬,隱雷眼角抽搐。
「修,話可是你說的唷?」單耘疾不懷好意的眉開眼笑,「雷,開吧開吧,給他開個幾百幾千家連鎖,叫新堂老大出資加盟啊!」
「火,我支持你。」當律師的方潔 促狹微笑的也湊上一腳,「修,法條明訂,表意人無慾為其意思表示所拘束之意,而為意思表示者,其意思表示不因之無效。也就是說,話既出口,就要負責到底喔。」
「我懂了,原來你們今天邀我來是有目地的。伶,我們還是走好了,別理這群沒情沒義的人。」新堂修故作傷感。
梵伶涼涼的瞟他一眼,「你走你的,我還要和潔 聊聊。」
新堂修震驚,原來結婚後,男人變得這麼不值錢啊!
「人生就是這樣。」難得說話的寧槐拍拍他的肩膀按他坐下。
「對啊,新堂老大你已經很不錯了,天王還要喂貓帶孩子呢!」莫逐日笑道。
單耘疾才不生氣,還很自豪,他手叉腰,哈哈笑兩聲,「這算什麼,我已經報名保母執照考試,絕對給他第一名過關,我家的孩子保證讓我帶得白胖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