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少爺,李叔為你賣命了半輩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春天,你不可以佔用我們相處的時光喔!」這番合情合理的說詞,讓嚴繼武不敢反駁。
從此,他們每天大大方方地約會,讓赤雁有機會接近嚴繼武。
一連好多天,兩人都各自為政。
嚴繼武大部分的時間都躲在房間裡,畢竟那樣就不用演戲裝跛子。他不曉得項赤雁在客廳裡究竟做什麼。
赤雁正被項星集團的賬簿弄得昏頭轉向、喘不過氣來,而美鳳還拚命要她執行「追夫計劃」。可是,若不倒追嚴繼武,她又哪有資格成為繼承人呢?如今,還真是騎虎難下。
嚴繼武不理睬她,她雖自討沒趣,還是要張羅他的三餐。
每天早上,赤雁會向飯店訂好午餐,快中午時服務生就會送來,然後,赤雁便在得到嚴繼武的同意後,戰戰兢兢地把餐車推入房內,再快步離去。等一個小時後,再叫服務生來收拾餐車。
這是她對他的「照顧」嗎?
光這樣是不夠的,嚴繼武不屑地想著。
為了她,他只能躲在臥室裡,幾天下來,實在快要悶出病來了。
現在他決定到客廳去透透氣,順便整一整自以為是的她。
嚴繼武坐在輪椅上,大搖大擺地進入客廳。
輪子轉動的聲音驚動了坐在沙發上的赤雁,她連忙將賬簿藏在皮包下,快步站起來,輕聲細語地問道:「嚴少爺,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嗎?」
「是有需要你幫忙的。」他不可一世、傲慢無理道。「我要你離開!」
「離開?」赤雁猛搖頭。「不!我答應李叔,要照顧你……」
「真不愧是個盡忠職守的看門狗!」他把心一橫,毒辣地道。「你知道我是個殘廢嗎?你知道李叔是怎樣煞費苦心的照顧心理極度不平衡的我嗎?」
他要強調什麼呢?
「我……」赤雁瞪大了眼,戰戰兢兢地走進廚房,順手拿起免洗杯,倒一杯溫開水,遞給嚴繼武。「喝茶吧!」
嚴繼武手一揮,將免洗杯打掉。
茶水濺滿一地,赤雁臉色慘白。
「我從不用免洗杯喝開水。」他鄙夷道。
「那……」她嚥下心裡那股酸楚。「等我一下,我用杯子倒茶。」
她趕緊又從廚房取來一條抹布,一語不發地跪在地上擦拭地板,再走回廚房,用玻璃杯裝了水出來。
「來,請用。」她耐著性子道。
他見她絲毫不做任何反擊,只是默默承受,更加惹火了他。哼!他就不相信趕不走她。伸手接過玻璃杯,將整杯茶水潑了她一身。赤雁嚇了一大跳。
「我從不喝白開水,我只喝茶!」他仍是趾高氣昂。
看著他手上的空杯子,她雙眸似要噴出火來,她死命的忍氣吞聲,委婉道:「那——請嚴少爺等我一下。」
她進入洗手間,將濕潤的臉龐和頭髮稍微擦拭一下,而胸前的水漬,也只能讓它自然干了。
她又回到廚房準備茶水,見架子上擺著紅茶包和綠茶包,她沒有多想的拿起了紅茶包,用不是太燙的水沖泡,深怕燙傷了他的喉嚨。
這次,他總該滿意了吧!她小心翼翼地將茶杯捧到他的面前。「嚴少爺,請用茶。」
她緊張地看著他將茶杯接過去,淺嘗了一口,整個杯子便飛了出去,刺耳的碎裂聲隨即響起,玻璃碎滿一地。
她摀住嘴巴,不讓自己痛哭出聲。這是她這輩子受過最大的侮辱。
「我不喝紅茶,我只喝綠茶。」嚴繼武輕鬆地說著。彷彿項赤雁為他做任何事是理所當然的。
赤雁突然發現自己有著過人的潛力,越是受辱,就越堅強。
「那……我去泡綠茶。」她忍氣吞聲的。
她彎下腰清理地上的茶漬和碎玻璃。這可花掉了她大半天的工夫。儘管嚴繼武可以請飯店服務生來清理,可是,他就是要她好看,他要讓她知難而退。
終於,她泡好一杯綠茶,這下,他總沒辦法再找她的麻煩了吧!
「喝茶吧!」她露出笑臉強調著。「這可是『百分之百』的綠茶。」
他倨傲地接過,才嘗了一口,茶杯又飛了出去,茶水濺得到處都是。
「你不知道要用沸騰的水泡茶嗎?」他的嘴角掛著一絲冷酷的笑容。「我不喝溫茶的!」
「我……怕你燙到舌頭……」赤雁聽到自己哽咽顫抖的聲音。
「真是豬腦袋。」他一副嘲弄的口吻。「水不燙,怎泡得出好茶?怎能聞到茶香?」
她緊握雙拳,一股怒氣從胸腔爆發開來。
這一次,總可以把她趕走了吧!讓她永遠不敢再踏入這屋裡半步。
但赤雁仍不屈不撓。「好的,我再去準備一壺滾燙燙的綠茶。」她一定要堅忍不拔,和這個難纏的傢伙對抗到底。
望著她堅定的背影,嚴繼武不安的蹙起兩道濃眉。
怎麼……還沒嚇倒她?還趕不走她?
她似乎有股過人的毅力,不管面對多少挫折,都不在乎。
這一次,項赤雁暗自在心底發誓:她絕不容許嚴繼武像個被寵壞的孩子,再次亂丟玻璃杯發洩。
「這次應該沒問題吧!這可是百分之百應你的要求,所泡出的綠茶——這包準好喝得沒話說。」他厭惡地接過來,板著難看至極的臉,喝了一小口。望著項赤雁燦爛的笑臉,嚴繼武的臉色更是陰沉。
她怎麼還沒被他整垮?
她全神貫注地注視著他——
「你想燙死我啊?」他大聲斥責。
果然——杯子做了三百六十度的旋轉又要飛出去了。
「不要!」她尖聲叫著,向前跨了一大步,伸手在空中抓住杯子。
杯子裡的熱水飛濺出來,毫不留情地潑灑在她的手臂上。
「不要——」嚴繼武怵目驚心地吼叫。
她卻拚命的接過杯子,緊緊地握在手裡。
空氣頓時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的手臂開始紅腫起來。
他像瘋子般的咆哮:「為什麼要讓自己受傷?」
「不要再亂丟杯子、拿杯子出氣了,好嗎?杯子是無辜的!」她可憐兮兮地乞求道。「你討厭我也就罷了!但你不要趕我走……」
她楚楚可憐的神情,融化了他堅固如堡壘的心。
「好,我不會趕你走。」他脫口而出,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或許,他的潛意識是接受她的……
「快去沖冷水,快去!」他急忙的催促著。
她聽話的衝進浴室,讓冷水不斷地淋著手臂。
他不放心地跟上去,矗立在門邊,浴室裡的鏡子反照出一張憂心忡忡的臉。
他自責不已,原來,他是徹底的變態狂,喜歡虐待人……
忽然,兩人視線在鏡裡相遇了。
「這也沒什麼啊!」赤雁平靜地笑著。「我媽媽生前是一家天主教醫院的義工,自從加入後,她奉獻出自己,視每個病患如自己的親生孩子。」
赤雁目光落在遠方,回憶起哀傷的往事。「病人痛苦時,常亂發脾氣,但我媽媽完全能夠體諒,一手照料病人的日常起居。她是不是很偉大?」
她繼續說道:「我始終相信我媽媽是天使的化身,她將一己的愛,化為大愛,分給所有受苦的人。她現在一定是在天堂裡!」
嚴繼武原本倨傲地撇過頭去,但聽到這一番話後不禁喃喃自語:「對不起,對不起……」
一襲熱浪沖上赤雁眼眶。「沒什麼。」她哽咽道,淚水不爭氣地流了滿臉。
「真是愛哭的女孩。」他憐惜地說著。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
她從不曾如此脆弱,除了面對他以外……
「又是對不起。」他露齒笑了,難得的溫文儒雅。「夠了!」
她慌亂地將洗手間的門掩上。
無法置信自己居然心慌意亂,一顆心不聽話地跳動著。
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第五章
自從那一天過後——
他們之間出現了奇妙的變化。
似有若無的情意,在彼此間流動著。
可是,他們卻強加壓抑,假裝自己仍心如止水,無動於衷。
有一天,外面下著滂沱大雨,不時還夾雜著打雷閃電。小屋內又只剩下他們……
他快按捺不住了。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驅動著他。
他回想起幾天前,在灑滿陽光的沙灘上她抓小螃蟹的天真模樣……
他裝作不經意地道:「我突然想起那天我們在沙灘上散步,你抓的白色小蟹——」
「你想要白色小蟹嗎?」她興沖沖地問。「那我抓給你——」
「不,不要……」他搖頭。「聽我說,我不要……」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穿上黃色雨衣,打開大門衝入如瀑布般的大雨中。
他緊張得說不出話來,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深怕隨時捲起的瘋狗浪,會讓她有任何危險。
眼見時間分分秒秒的流逝,他坐立難安,差點要拔腿衝出去。
她怎麼還不回來?
她根本抓不到白色小蟹,怎麼敢回來。
大雨天的,小螃蟹可能也躲雨去了。
可是她要怎麼對他交代?他會不會又大發雷霆呢?想到那一天他反覆無常的怪脾氣,讓她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