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上課鐘響了,齊涓鵑隨即意興闌珊地向女助教說再見。
她在長廊上漫不經心地走著,不料卻和杜嵐風當面撞個正著。她一抬頭大驚失色,因為杜嵐風的身旁站的竟是校長。「校長好!」齊涓鵑趕緊恭敬行禮。
校長先前就已經認識她了。這位獻身教育界多年、十分關心校務的校長,對所有的高材生都頗為熟悉,當然也包括了齊涓鵑。
「好、好!」校長一時心血來潮,對杜嵐風道:「杜教授,她也將會是你的學生喔!」校長指著齊涓鵑,讚美有加。「她的成績一向是全校前三名,將來一定也會是個優秀的醫生。」
「我認識她。」杜嵐風嘴角帶著別具深意的笑容。「她叫齊涓鵑,醫二乙的高材生。」
「你們……」校長一臉困惑。
「我們很有『關係』。」杜嵐風在賣關子。「如果不是為了她,我也不會來貴校教學的。」望著齊涓鵑當場紅透的臉頰,杜嵐風更是誇張地暗示道。「校長,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可得要好好謝謝齊同學大力相助——」
校長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是靠齊涓鵑的「面子」才能邀得到「法醫王」!「沒問題。」校長也因此對齊涓鵑另眼相看了。
齊涓鵑一語不發地向他們行禮後回到教室。望著他們倆相偕離去的背影,涓鵑發呆地想——杜嵐風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這也是一種「監視」的手段嗎?連白天上課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可是,真的有必要這麼做嗎?她在杜嵐風的眼底,真的有這麼重要,值得他如此大費周章嗎?!
下午,校長親自過來邀齊涓鵑一同前往大禮堂聽「法醫王」杜嵐風的演講。
現場果真是人山人海、座無虛席。齊涓鵑因為是跟校長一起來的,所以很幸運地能坐到最前面的好位子。
不過因為座位就在校長旁邊,她不免心情緊張的正襟危坐。
當眾所矚目的杜嵐風出現時,禮堂頓時響起了如雷的掌聲和歡呼聲,說他是當今醫學系學生最仰慕的人物,真是一點也不為過。
杜嵐風個人獨特的魅力席捲全會場,連齊涓鵑也不禁被他的魔力吸引,聚精會神地專注傾聽他的演說。
這場演講的主題是「法醫驗屍」——杜嵐風的演講生動傳神、妙趣橫生。他舉了好幾個親身經歷的離奇命案當例子,證明他自始至終不變的信念——「屍體會說話」。經由各種檢驗方法,他從屍體上尋找出一切的「證據」,任何蛛絲馬跡他都不放過。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縱使兇手故佈疑陣,終究逃不出他的法眼,接受應得的法律制裁。
「死人不會說謊。」他強調。「法醫是凡人執行神的工作,沒有法醫的『輔助』,那些壞人就無法這麼快得到天理報應……」
他那種極度肯定自我,對專業的狂熱,深深震撼了每一位學子,在這一群准醫生的心底,早已把杜嵐風當神一般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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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齊涓鵑神情亢奮地往校門口走。聽了杜嵐風的演講後,讓她更肯定自 己學醫的目的,她一定要好好充實自己的醫術,成為頂尖的醫生。
她遍尋不到杜嵐風,想必他這一整天都忙著應酬寒暄吧!搞不好,晚上還得跟校長及各系主任們去吃飯。
那——她要回哪裡去呢?
回哥哥那邊?她望向極為熟悉的公家的車站牌……
「是齊涓鵑小姐嗎?」突然她的背後有人開口問道。
「是——」她回頭看到一個陌生男人,這男人穿著一套黑色西裝,理光頭,一看就知道是個黑道弟兄。「你是?」她直覺猜測對方是桓逸身邊的人。
「我是『法老王』派來的。」對方直接表明來意。「我跟蹤你好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單獨一人,才有機會靠近你。我是專程來接你回去的,『法老王』很擔心你……」
「不——」她居然毫不猶豫地拒絕,情願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她的腳彷彿定住一般無法移動;因為她並不想回桓逸那兒,她現在覺得她的家是……
她打定主意地說:「請回去告訴『法老王』,我很好,請他不必擔心……」
說時遲那時快,急促的喇叭聲打斷他們的對話,那名光頭的黑道弟兄機靈地閃身躲開。她回頭一望,瞧見那輛她現在很熟悉的車子,今天早上,她就是坐這輛寬敞的進口轎車來上學的!
車子在她的身旁停下,杜嵐風瀟灑地打開車窗。「上車吧!」溫柔的聲音中帶有不容拒絕的強硬態度。
她無法說不,也不願意在這裡有一番拉扯,於是她在校門口眾目睽睽之下,面無表情地打開車門,坐進車廂裡。天啊!明天她一定會成為轟動全校的話題人物
「又想趁我不在的時候溜走嗎?」眼尖的他已經注意到剛剛那個站在她身邊的陌生人,所以他刻意用言語挑釁她。
杜嵐風白天在學生面前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痞子般的笑容。
「你現在可是眾所矚目的大人物呢!」她故意轉移話題,帶著有些淘氣的表情笑道。「我以為你晚上會有什麼重大應酬,所以忙碌的你應該沒有時間載我回去吧!」
他突然傾身向前,眼神閃著戲謔的光彩。「知道我為什麼會來教書?」
她聳聳肩,表示沒興趣答腔。
「我希望過單純的生活,晚上能陪陪家人,所以我堅持謝絕應酬和那一大堆不必要的繁文縟節,即使這樣會得罪人——」他說得頭頭是道。「我也不在乎!」
「當然,誰敢勉強你?」說完,她一臉疑惑地問:「告訴我這麼多幹麼?」
「我、強、調——只要你有課,我一定會陪你上下學的。」他以嘻皮笑臉的態度威脅她。
「你……」看著他英俊的臉龐閃過一抹計謀得逞的賊笑,她的心頭小鹿竟莫名地亂跳,令她忘了要反唇相譏。
顯然,短期之內杜嵐風並不打算放過她,而弔詭的是,她竟連一點想逃的慾望都沒有……這種反常的狀況連她自己都感到納悶。
想著想著,車子往郊外疾速奔馳,兩旁蓊鬱的綠蔭大道,借由車窗玻璃反射出綠油油的鄰光,一整片的綠意讓人心曠神怡。欣賞之餘,涓鵑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掌握方向盤的雙手。
他的一雙手,像大部分藝術家的手那般厚實又細緻,完美得讓人讚歎,而且這雙手還能奇跡似地挽救人命,甚至能化腐朽為神奇……
「看什麼?」他話中有話地說。「你們的解剖理論也已經告一個段落了,明天就要真正上『解剖台』了,既然你那麼喜歡看我的手,明天我會特地找一隻手給你解剖——」
「什麼?」她瞠目結舌,看他那像無賴般不正經的模樣,她反唇相譏。「哼!反正你已經看過無數具屍體,相信你早就麻木到一點感覺都沒有,你根本是個冷血動物——」
他挑高眉,無動於衷道:「你最好祈禱明天解剖課順順利利,等你過了關再說!」
「你瞧不起我?」她面有慍色道。「你懂解剖有什麼了不起?我明天也會看到被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屍體!又不是只有你見過。」
話題顯然難以延續下去了,他們皆不發一語。幸好家就在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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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口菜子站在門口歡迎他們回家。她就像典型的日本女人,一舉一動都有種貼心的溫柔,怪不得杜嵐風會如此愛菜子。
杜嵐風喜愛菜子?喔!她又怎麼了?她一定是被沉重的課業壓得喘不過氣,大概是因為一星期沒上課,讓她擔心會趕不及進度,情緒過於緊繃才會這般反常。
「吃飯吧!」山口菜子早已把飯菜準備好了。桌上一盤盤簡單的素食都是杜嵐風的最愛。
「好!我去洗個手,換件衣服。」杜嵐風邊說話,邊走上樓。
涓鵑逐漸發現杜嵐風家居的一面,他一回家一定會先換下身上的西裝上衣,甚至連手錶也會卸下來,彷彿這樣就可以稍微解除一些疲憊和壓力。
從他的這此不動作可以看出,他的工作壓力的確不小——但她真的不懂,他面對的是死人,死人不會說話,又不會像活人那樣彼此惡意競爭,應該比較沒有壓力不是嗎?
「你也上樓去換件衣服吧!」山口菜子提醒道。
「喔!」涓鵑點頭,然後乖乖上樓,心底卻抱怨著——她哪有多餘的衣服可替換啊?但是她一打開房門,訝異地望著堆滿床上的紙袋,袋子裡全是衣服,有內衣、家居服和外出服,應有盡有。
原來山口菜子已經幫她買好衣服了!涓鵑的身材、纖合度、高矮適中,隨便買件M號的衣服,她都可以穿。她立即找了一件上面印著卡通圖案的寬大家居服換上,再迅速盥洗一番就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