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仁、桃葉都有些苦,不過它能活血行瘀,輕熱解毒,所以我多放了些。」
望著她晶亮雙睜,聽著她清脆的語聲,有種飄然物外之感,他很少注意女人,不過還不至於分不出她是個動人的女子,她有山林的氣息,怡然恬靜,靈秀而不妖媚,而且散發著一股祥和之氣,這是他很久沒感受過的情緒。
「太苦了嗎?」她見他沒有再吃的動作,不放心地問。
他搖首,安靜地吃著餅。
「喝點水。」她將杯子遞予他。「這叫桃花水,每年三月河水解凍,自山上流下的潺潺流水就叫桃花水,也叫桃花河,很甘甜,能讓你恢復氣力。」
他接過水,感覺杯子傳來的涼意,望著飄在水面上的花瓣,他有片刻的失神,而後外頭傳來窸窸窣窣的交談聲打斷他的思緒。
瞧見他往窗外看去,決瀾立刻說道:「她們聽說有外人來,所以全都想進來瞧瞧你。」
「我不會叨擾太久。」他回道。
「公子毋需如此想,因為我們這兒少有人來,所以奶奶才會問東問西。」她微微一笑。「昨晚初見你時,我還以為你是鬼。」
他頓住,表情詫異。
「很荒謬對嗎?」現下想想,她自己也覺得好笑。「因為你一身黑,再加上坐著的桃樹是蒼雲自刎的地方,所以我才會有這樣的聯想。」
「蒼雲?」
「是我的祖先。」她解釋。「這是我們村子裡流傳的故事───」
「決瀾。」門口傳來程印的聲音。
她轉過身,瞧見祖母臉色凝重,眉毛都皺在一起,原本想是祖母不喜歡她與外人說太多話,可當她瞥見金桑也出現在一旁,且眼眶帶淚時,她立刻明白出了事。
「公子慢用,如果不夠的話,再告訴我。」決瀾起身,將托盤放置在椅上,而後便匆忙轉身離去。
他的視線隨著她走出房門,沒遺漏方才一臉緊張的婦女,她似乎是上次在桃花林中的婦人,難道出了什麼事?他欲施展法術出去瞧瞧,卻發現傷口處傳來一陣痛楚。
「沒想會傷這麼重!」他撫著腹部,放棄施法,而後將視線移回托盤上的餅,末假思索地又拿起一塊餅就口。
決瀾一到屋外,金桑立刻抓著她的手說道:「馬連的樹……裂了……」她倏地哭出聲。「決瀾,你一定要救他,求求你!」她的指甲陷入決瀾的手臂。
「怎麼會!」聞言,決瀾臉色大變,急忙衝向山丘往桃花林而去,金桑與程印急跟在後頭。
沿途,大夥兒瞧見她們慌張的模樣,都放下工作跟了過去。
決瀾氣喘叮叮地來到村子西邊的桃花林,還沒到馬連的樹前,就已瞧見樹幹傾斜斷裂了三分之一。
她奔向前,雙手抵著樹幹,大聲道:「桃花聽我令,借你之靈,顯主之境。」
話才說完,她的眼前立刻顯出沙場之景,馬連就站在她的眼前,穿著甲衣,口溢鮮血,他雙眸大睜,呈現驚恐,他的背部讓敵人刺入一刀,刀刃貫穿他的胸口:
「啊……」決瀾閉上眼,驚叫一聲,而後聽見樹幹的裂聲擴大。「不——」她驚恐地對著身後的人喊道:「快幫忙。」跟在她後頭的婦女全湧上前扶好樹幹。
「相公,為我撐住啊!」金桑泣不成聲,淚水不停地滑落。「別丟下我一個人……」
決瀾退後一步,定下心神,雙手結印,朗聲道:「桃花聽我令,有土即能栽,有水便能活,四方同所在,乘風速遠行,為我護馬連,保住他性命。」
話畢,桃花林內揚起狂風,吹起一片桃花,而後消失在天際。
決瀾抹去額上的冷汗,對其中一名婦人道:「到我樹上折一截樹枝過來,順便挖一盆我樹下的土,再取一盆桃花水過來,快,沒時間了。」
「是。」兩名婦人急行而去。
「你要做什麼?」程印皺眉。
「我要將馬連的本命引到我的樹枝上,這樣應該能救得回。」這是以前仙子教她的方法,她從沒試過,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試試看了。
仙子一再叮嚀這法子除非萬分緊急,否則不可使用,現在這種情形應該能算是緊急了吧!馬連的本命樹即將斷裂,她若再不救,他就真要命喪九泉了!
異常的波動讓南宮無尚自靜坐中睜眼,他扶著牆下床,走到窗口往外看,正好瞧見桃花林上空捲起一陣旋風,花瓣漫天揚起,而後消失在天際。
「怎麼回事?」他詫異地挑眉。可惡!以他現在的樣子根本無法過去一探究竟。
這時,決瀾上前折斷馬連本命樹上的一截樹枝,而後朝其吹了一口氣,朗聲道:「元神化元氣,替你續陽命,莫與鬼差走,緊隨桃花行,暗中莫驚怕,香氣自帶領。」
「來了,來了。」兩名婦人匆忙趕到。
「奶奶——」決瀾喚了一聲。
「洞已經挖好了。」程印響應道。「把土灑在洞裡,而後把決瀾的樹枝放進去。」她指示其中一名婦人。
決瀾捧著馬連的樹枝,在土上跪了下來,喃道:「隨我一口氣,重生枝上來。」她朝馬遠的樹枝吹氣,一口氣吹到自己的樹枝上,而後右手伸進木桶裡舀起桃花水往洞裡的土灑去,這時,桃花林內開始刮起風。
她不敢稍停,仍是繼續念著:「桃花有土便能栽,有水便能活,為我護馬連,擋住鬼差入門來。」
她覆上泥土,以指沾桃花水在四周畫了一個五寸見長的圓,隨即癱坐在地,長吐一口氣,好累啊……
「這樣應該就行了。」
她抹去額上的汗,抬眼望向眾人,只見大夥兒全敬畏地瞧著她。她暗歎一聲,方才一時情急,竟忘了不該在眾人面前施法,現下她們一定把她當妖怪看了。
「決瀾,馬連他得救了嗎?」金桑哭得淚灑漣,若不是旁人攙扶,她現在恐已癱坐在地。
「只要發芽便成了。」她低首朝樹枝又吹了口氣,感覺身體更疲累了:
眾人全目不轉睛地盯著地上的樹枝,只見一葉翠綠的新芽緩緩朝天伸展。
「相公……」金桑大哭出聲,不過這次是喜悅的淚水。
決瀾放鬆地綻出笑。「幸好來得及,太好了。」說完,她便無力地倒在地上,疲累地閉上雙眼,沒想施法會耗掉這麼多氣力,難怪桃花仙子叮嚀她不可隨意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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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怎回事?」
一修長的的身形望著眼前的一片白霧,他穿著素衣高帽,一手拿蒲扇,一手拿傘。
「我們被困住了。」另一人揮動手上的黑色長扳,試圖揮開濃霧。
「看來這次又勾不了魂了。」白無常往前走。
「再這樣下去,閻王第一個就拿我們開刀。」黑無常皺眉,近來他們的拘魂任務都不順利,閻王已經發過一次火了。
「到底是誰在那兒阻我們的路?」白無常火道,生氣地用力揮著蒲扇。「哎喲!」他唉叫一聲。
「怎麼了?」
「撞到樹了。」他瞪著眼前的樹幹,怒氣沖沖地將之揮開。
「樹?你有沒有聞到香味?」黑無常用力吸著週遭的空氣。
「香味?」
「是啊!」就在他說話的當兒,濃霧已慢慢散去,而後恢復一片清明。
「怪了!」白無常搔搔腦袋。「剛剛不是撞到樹嗎?怎麼現在連個影都沒有?」
「你看!」黑無常蹲下身。
白無常一扯,吶吶地吐出一句,「桃花……怎麼會……」
第三章
自從踏進了桃花村後,一切都變得怪異起來,南宮無尚立在床邊,注視榻上安睡的人兒。
她恬靜美麗的睡顏讓他無法移開視線,他不知道她出了什麼事,只曉得她早上讓村人抬回來,而後就一直睡到現在末醒,他推測應與早上見到的桃花林怪風有關。
這兒一切充滿了迷,原想他要修養幾天才能恢復功力,可自他吃了她送的桃花餐後,體內的法術竟快速地活躍起來,他現在已能來去自如,胸腹的傷也好了大半。
他實在無法解釋這一切怪異的現象,這女子到底是何來歷?
望著她一動也不動的模樣,他整起眉頭,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沉睡如此之久,今天在桃花林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將視線拉離她嬌俏的臉,環顧室內,牆上掛著曾傷過他的弓箭,他檢閱似的抽起一支羽箭細看,箭桿的部分足矢竹所制,箭鏃他之前已檢查過,是以鐵所製,沒有任何特殊之處,箭羽有三條,大概是箭長的六分之一,與一般矢箭也無任何不同,所以,他至今仍不明白這箭為何能傷他。
他將羽箭放回箭袋,拿起牆上的弓試拉了下,對他而言,這弓太輕巧了。
一般的弓是以山桑木所做,他手上的弓該是桃木做的,倒不是他能判別樹材,而是這兒的一切幾乎都是桃木做的,想來這弓也不會例外。
雖說桃樹自古便能驅邪,因此,凡是以桃子、桃枝、桃葉、桃皮,以及桃木製成的桃板、桃印、桃劍等等,都被人們看作是避邪除惡的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