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瀾望著樹根,熟悉的感覺再次浮上,她試探性地輕觸,眼前的景物卻突然晃動起來,她本能地抓住南宮無尚的衣袖。
「怎麼了?」
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她的眼前出現一片桃花林,一個女子背對著她坐在桃樹下,聲音儘是哀淒──
「我不能留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我不能……」她癡傻地瞧著他。「他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他?為什麼?」
「桃花仙子──」
「我不是桃花仙子。」她轉過頭,桃花立即飛起,將她與男子團團圍住,她低下頭,在他額上印下一吻,淚水落在他眼上,滑下他的臉。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她淚如雨下。「我不會留你一個人……桃花,帶我們走……」
「決瀾──」
「啊——」她回過神,眼前的幻景突然消失。
「怎麼了?」他關心地碰觸她的臉頰。
「沒——」她喃念著。「沒……沒有。」……「怎麼進去?」他瞧著大樹根。……咒語突然出現在她腦海,決瀾再次將手放在樹根上,低聲念了幾句咒語後,樹根便自動分開。她與他牽手步入,南宮無尚在進入的當下,便讓眼前的景象震撼住。
在這兒,一邊是黑夜、一邊是白晝,星斗鋪於地,踏入其間,彷彿躍然塵上,浮於半空,一眼望去,無邊無際。
決瀾解開掛於腰間的錦袋,將封口拉開,只見兩團光慢慢飄出。
「去吧!」她輕語。
兩團光往前飄去,決瀾瞧著光影慢慢化為人形,一高大男子與一美麗女子在瞧見彼此的剎那露出了笑,男子上前想將她攬入懷中,卻發現彼此的身軀穿透對方。
這時,兩人的前方出現一道閃著光團的門,兩人瞧著門,回頭望了站在幾尺外的決瀾與南宮無尚,決瀾瞧見女子眼中閃著欣喜的淚水,男子也一臉激動。
「去吧!」她朗聲說著。「願你們來世無苦無難,一生相守。」
女子流下淚來,無聲地對她說了聲謝謝,男子輕握她的手,溫柔地碰觸她的臉,兩人轉過身去,走向輪迴之門。
而後男子突然回過頭,對南宮無尚說道:「跟他……我父親說,我原諒他,他為我做的,我很感激。」他的聲音有些輕飄,可還能聽得清楚。
「我會的。」南宮無尚回道。
男子轉過頭,與女子微笑相對,而後一起走進光裡,決瀾瞧著光圈愈來愈小,終至消失不見。
「紅塵多少緣,輪迴轉世中。」她呢喃一聲,而後抬眼望向南宮無尚。「你真不去嗎?」
他微笑卻堅定地說:「不去。」
她忽然偎入他懷中,雙臂緊摟住他的背,臉兒埋在他胸前。「我該讓你走的,可我不捨……」
「別說了。」他緊緊箍住她。「我哪裡都不會去,沒有你,我哪裡都不去。」
她抬眼望著他堅定的雙眼,一時間恍惚了起來。「現下我才知道……我好自私的……我想跟你一塊兒,想你陪著我……」
「我很高興你想留下我。」他攬緊她,知道她在乎他,讓他心中滿是喜悅。「有時我瞧著你,總覺你離得很遠,我擔心你……你是……」他忽然止了話語。「現在不說這些。」他愛憐地撫著她的發,她的臉。
「無尚。」他的話讓她心中的不安愈來愈大,她低語著..「我很害怕,怕:怕這一切終究只是一場夢,有時我分不清很多事,有的真的像假的,可有些假的卻又像真的。」自她觸摸了蟠木後,接下來的事她都有些恍惚,她知道自已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但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知道這些,這一切弄得她愈來愈心慌。
還有她的夢境,她看到的幻象,都讓她愈來愈不安,她不想知道以前的事,只要他們兩個現在好好的,那就夠了。
「我知道。」他也常有這種感覺。「我知道。」他低頭細吻她柔軟的雙唇。
決瀾閉上眼,讓自己在他的氣息中沉靜下來,她並無意找出事情的答案,只希望這一切都會過去,而後回到以前平靜的日子。
第十章
接連三天決瀾寢食難安,擔心天兵天將會隨時現身桃花村將她與南宮無尚抓了起來問罪;她每天都在提心吊膽,等著最壞的情況出現,可在過了三天還是平靜如昔後,她慢慢安心下來,想著,或許仙人認為這一切皆是情有可原,所以對他們網開一面……
「姊姊,我怎麼都吹不起來呢!」小碧拿著桃枝拚命吹氣,可桃枝上就是沒有動靜。
「這個……」原在松土的決瀾抬起頭,說道:「我試試」。她將桃枝接過,輕念了幾聲。「這樣應該可以了,你再試試。」
「可愛的桃枝啊!你一定要為我爭口氣。」她深吸一口氣,朝枝上吹去。
決瀾笑看著她,聽她高叫一聲。「啊!發芽了發芽了,我拿去給師兄瞧,他輸了、他輸了,哈……」
決瀾笑著見她飛奔而去,運面而來的南宮無尚訝異地瞧了高聲尖叫的小碧一眼,而後走到她身邊。「怎麼?」
她站起身。「她與石影打賭,說若是她能學得怎麼讓桃枝發芽,他們就能下山玩。」她微笑道。
「你呢?想到外頭走走嗎?」他問。
她搖頭。
他皺下眉。「你還在擔心?」
「沒有。」她露出笑,示意他不用擔心。「我只是有點累。」
他將她攬入懷中,決瀾靠著他,感受他的力量。
「想射箭嗎?」他問。
她知道他想讓她開心點,於是點了點頭。「我先去將手上的土洗乾淨,我們再來一分高下。」
他笑著頷首,決瀾往溪水走去,走到一半,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一回頭,只來得及瞧見一道白影,隨即不省人事。
南宮無尚在因兌擊昏決瀾的瞬間攻了上來,可因兌已早他一步逃走,他立即緊跟在後。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山林內,因兌將決瀾交給自己的部下鬼漠,而後看見暴怒的南宮無尚現身。
南宮無尚厲聲道:「把她交出來。」
「火氣真大。」因兌尖銳地說著。「我擄她自有我的用意,雖說她的法術很厲害。」因兌拔高聲音。「或許……比我們都厲害,可惜她終究是個凡軀,沒法感受到異常的波動而事先做出防範,她必須有時問起咒,否則一切都是枉然。」
「你想怎麼樣?」南宮無尚感覺自己的怒火快要衝出。
「當然是想跟她要一樣東西。」他笑著。
「什麼東西?」
「看來你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好笑著。「不過,這也難怪了,大概要像我這麼多疑又這麼聰明的人才會想得到。」他來回走動著,雙眼直盯著南宮無尚,深怕他突然之間有什麼動作。
人面獸身的鬼漠則已退到遙遠的一旁,等待主人的命令。
「你知道我活在這世上有多少年了嗎?」他問著。
「不管多久,都只會到今天。」南宮無尚冷冷地回答。
他笑著,聲音尖銳。「我活著已經有四百年了,長也不算長,短也不算短,可活了這麼久,卻愈來愈無趣,尤其是這五十年,我的功力始終沒有太大的進展,其是讓人覺得萬分沮喪。」他推了下面具。
南宮無尚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魑鬼跟魍鬼同我一樣,我就不說了,至於少主,魔王給了他一百年功力,再加上他有魔族之血,所以他的程度在我們之上,這倒情有可原,我雖不平,可也無法說什麼u但你不同,你明明是人類,卻只花了近一百年的時間功力便已能跟我們不分軒睡,我怎麼想破頭,就是覺得其中有詐,近日終於讓我想出了箇中的原因……」
南宮無尚忍受著他接下來的尖笑聲,腦中不停轉著,想著該怎麼做才能救出決瀾,雖然他對他要說的話完全沒興趣,可能多拖一介是一分,而且,說不定決瀾會半途甦醒,畢竟上回他在山洞內對她施了法術,原是要讓她睡上一整天,可她卻提前醒了過來。
「原來你不是普通人。」因兌繼續說著。「魔王帶你回來的那天我就覺得奇怪了,要一個人類做什麼?當時你還活著,雖然中了這麼多箭,可還活著,對一個人類來說,也算厲害的,我本也不多疑,只當你命特別硬……」
南宮無尚皺下眉頭。他沒死?他不是在身中百箭時就已斷氣了?
「你醒過來後,以為自已死了,這也怪不得你,要是換了別人也會這麼想。」因兌扯了下嘴角。「自此之後,你就開始修行法術,沒想到八十年後,你就趕上了我四百年的修行,有好幾次我都想殺掉你,可我找不到機會,因為只要我們一施法術,魔王就會知道,而他是絕對不會讓我們自相殘殺的。」
「前陣子這女人出現了。」他指了下躺在地上的決瀾。「連魔王都得借她的力量才能打開鬼門,我想,大夥兒都心知肚明,她——」他揚高嗓門。「就是桃花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