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芷萱一愣,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許心慈直搖頭。
因為許心慈的話,分明就是……
剎那間,懼意滿滿地充塞在她心房。
她好想大哭出聲,想衝到床邊去看看他!可是,她的雙腿卻動彈不得,她真的好怕好怕啊!
「王伯母,您這樣說,對萱兒並不公平啊!萱兒今天來只是想跟王伯父好好的見上一面,她跟您一樣也很愛很愛王伯父的。」凌御武立即為她出頭。
萱兒的表情讓他不捨,而且芷萱也很痛苦了,再說這些痛苦還是王伯母他們當年自私的決定所造成的。
許心慈撇過頭去,不願回話。
這時,一名白衣男子朝他們走了過來,「王太太,這兩位是……」
「醫生,你怎麼過來了,我先生他怎麼了?」許心慈訝異地看著地。
「王太太,我很抱歉,我想這位應該就是王小姐了吧!請王小姐趕快去看王先生一面。」醫生面有難色地道。
一聽也知道,他這番話算是在宣告王舟山的死訊。
趙芷萱再也按捺不住,立刻往王舟山的病床快速奔去。
凌御武也不放心地跟上前。
房間內燈火通明,本來一直在王舟山身旁忙個不停的醫護人員,此時也都停下動作,表情黯然。
躺在床上的王舟山,緊閉著雙眸,枯瘦的身子全插滿了管子。
趙芷萱看得不忍,在他床邊慢慢跪了下來,抓起他的手。
「你……睜開眼好不好?是你說想見我的啊!現在我來了,你要把眼睛睜開……」
王舟山仍是沉睡著,沒有任何動靜。
「拜託!算我求你,拜託你把眼睛張開,每個人都說你很疼我、很愛我,那你就為我把眼睛睜開啊!」她用力握緊地的手。
凌御武看得滿心不忍。難道真的晚了?老天,不要啊!不要這樣對待萱兒,萱兒受不了的……王舟山仍是動也不動,更遑論要他睜開雙眼。
「萱萱,快出來喔!我們要回家 !再不出來,爸爸就要自己回去 !
趙芷萱傷心地閉上雙眸。
想不到,最後嘗到報應的竟然是自己……
「萱萱……是你……真的是你嗎?」王舟山原本緊閉的雙眸,此時竟然睜開了,氣色似乎也好了一大半。
趙芷萱他們無不非常興奮。
醫護人員臉上仍是淒然之色,因為他們清楚王舟山的現象是所謂的迴光返照。
「你……你不怪我了嗎……」王舟山看著她,表情充滿殷切的期望。
趙芷萱看著他,搖搖頭。
現在的她只想要他好好地休息,等他好點了,他們父女還可以再聊,等那時候,她一定要好好地孝順他,不要再讓他傷心了!
王舟山續道:「那我就安心了,這幾年來讓你受委屈了。我明明知道你的生活一直不是很好,卻還是鼓不起勇氣回來找你,我是個懦夫,還連累你許姨。別怪你許姨,你媽是個好女人,對她我一直覺得遺憾跟歉疚……」
「不要再說了!你先好好休息,我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等你好一點,我們再慢慢聊好不好?」趙芷萱心中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
王舟山只回她一抹愛憐地笑,「我真的很抱歉,我的寶貝女兒,我是個很糟糕、很糟糕的爸爸,你這幾天一定不好過吧!看你,瘦那麼多,我沒想到單純地想見你,竟給你帶來那麼多困擾,以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沒有不好,我這幾天過得很好啊!不要這麼說。」她心頭那股不好的預感更強烈。
她想叫他不要再講話了;她想叫他好好休息;她想叫他留下來,不要再離開她了,可是,為什麼她就是這麼笨,想說的話都說不出口!
不要再這樣對她了,至少、至少讓她把想說的話說出來啊!
爸!對不起,對不起……
王舟山伸出手輕撫著趙芷萱的頭,對她露出欣慰的一笑,似乎想再點點頭告訴她,他都知道,什麼都知道……
但他卻連點力氣都沒有,撫著她的手瞬間往下落。
「爸!」趙芷萱一陣驚駭,最後再也壓抑不住驚懼的情緒,大聲叫喚著,「爸!你起來!你起來、快起來!不要再這樣對我了!爸!求你不要再這樣對我了!不要……不要!」
她趴在他身上,哭喊個不停。
凌御武上前從她背後將她抱住,也忍不住紅了眼眶,「萱兒,他走了,聽不到了,他走得很開心,你不要這樣讓他不安心。」
「他……他還沒聽到……我、我叫他爸啊!他還沒聽到啊!」趙芷萱在凌御武懷中痛哭,不相信他的話。
「萱兒。」凌御武心痛地將她緊緊抱住,只想分擔她一些心中的痛。
「不許哭!」許心慈突然大喝。
她轉頭怔怔看著王舟山,這個她一生中最愛的男人,他伴了她大半輩子,即使她受到眾人的不諒解,他還是那樣的愛她疼她。
她可曾為他做過什麼呢?
「起來!」她彎下腰,想從凌御武的懷中拉起趙芷萱。
「你……」凌御武護著趙芷萱,一臉防備地看著她。
許心慈給他一抹放心的眼神,將趙芷萱拉起身。
趙芷萱茫然地看著她,不懂這個女人想做什麼。
「這個人啊!老把一個小女孩的事情掛在嘴邊,有時候我想問他,他到底是愛那小女孩多點,還是愛我多一點?但其實不用問也看得出來,反正他對我也真的很好,我就不跟他計較了。現在你若是真的原諒你父親了,就拿笑容送他吧!我想,這會讓他很快樂、很快樂的!」許心慈面無表情地看著王舟山,話到最後,痛苦地閉上雙眼。
「嗯!」趙芷萱笑著直點頭,淚如雨水般地模糊了眼睛,她抱住許心慈,「許姨,許姨,對不起,我好對不起!謝謝你。」
凌御武見了這一幕,心裡泛起濃濃的失落感。
他知道他可以安心了,他承諾過,只要她好好地面對自己,他就不再煩她。
緩緩地站起身,他趁眾人沒注意下,悄然地離去。
「傻孩子!」許心慈拍拍她的頭,將她拉離自己的懷中看著她,「堅強一點,我們還有好多事要忙呢!」
趙芷萱吸口氣,抹掉淚水,又不捨地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
她忍不住核巡著凌御武,卻怎麼也找不到人,她胸口不由得一窒。看來,又有人要離開她了,而這次她卻沒有立場挽留……
王舟山的喪事,辦得極快極簡單,趙芷萱跟在許心慈的身邊幫忙,反正她也還有兩、三個禮拜的休假。
這期間,她從許心慈那裡知道了許多事,她也告訴許心慈,她在台灣的成長經過。
兩人講了好多好多,而且有很多事都是她想講給爸爸聽的,但是現在沒機會了。
「許姨,你真的要一個人回美國?不要我陪你走一趟?」趙芷萱一臉擔心地看著許心慈。
「不用了!」許心慈對她輕輕一笑,拍拍她的手,「我只回去處理一點你爸的身後事,而且還是忙一下的好,多少能沖淡一些對你爸的思念,倒是你,這些天怎麼都沒看到凌先生呢?」
趙芷萱一愣,淡笑道:「他只是我的上司,對我的幫忙也夠多了,現在事情已經都結束了,自然也就沒什麼好麻煩他的了。」
許心慈不禁柔下眼神,「芷萱,我沒有孩子,對你除了有一份深深的歉疚之外,是把你當自己的孩子看待,所以你的幸福是我現在的企求,相信你爸、你媽也一樣。我看得出來凌先生是很愛你的,你應該也對他有意,你該好好把握凌先生,就算不為你自己,也為了我們。」
趙芷萱不禁又紅了眼眶,輕輕地搖頭,「許姨,我……不是不想,可是來不及了,是我自己拒絕這個權利的,怎麼還有資格要他再接受我呢?」
「你拒絕了凌先生?!」許心慈愕了一下。
趙芷萱揚起一抹笑,自嘲地道:「人總是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我想這句話在我身上獲得印證。」
「你的意思是說,凌先生曾跟你表示過,而你拒絕他了。在你也對他有意的情況之下?」許心慈再一次問。
趙芷萱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那你是不是欠了凌先生拒絕你的機會呢?」許心慈綻開笑容看著她。
趙芷萱不懂地眨眨眼。
「被人拒絕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更何況你還喜歡凌先生。但你是不是應該至少讓凌先生報復一下呢?或許你會覺得我這個想法奇怪,就想想你父親吧!他還不是一直認為自己沒資格要你原諒,結果呢?你真的這麼想嗎?」
趙芷萱愣愣地搖搖頭。當然不!
她低頭想了一會之後,帶著笑說:「許姨,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謝謝你。」
許心慈也欣慰地朝她一笑。
「凌御武,我現在命令你,馬上給我下班回家去!」陳子綸受不了地喝道。
凌御武瞪了他一眼,輕聲吐出兩個字,「有病!」便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