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中孝頗有大開耳界之感,也頗想不通。「妮妮的母親是怎麼樣的女人?居然會有女人不要你?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她的初戀情人,她又為你生了女兒,她怎麼可能會不要你呢?」
「男人永遠不懂女人的心裡在想什麼!」
「你向她求婚了嗎?」
「求了。」
「她沒感激涕零的點頭?」
周傑仁聳聳肩。「如果她肯點頭,感激涕零的會是我;世界怎麼會變成這樣?女人不需要男人、不需要老公的就可以把小孩養大,她們不屑男人,好像把男人當『種馬』似的,只是借個種而已,然後靠自己的能力就能把小孩養大。」
「這也要那個女人有本事。」
「那男人成什麼了?!」
「所以我說男人要爭氣,免得隨時有被女人三振出局的危險。」齊中孝中肯的說。
「我會幫貞玲把愛我的心找回來。」
「別忘了黎美珍,你要把她安撫好。」
「我現在考慮不了那麼多了。」
「別讓她成為定時炸彈。」
「那就只好把她交給你這個拆除小組了。」周傑仁拍拍齊中孝的肩膀。「我自己的事都剪不斷、理還亂,實在不能再讓黎美珍進來攪局,你必須替我辦妥這一件事,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中孝,交給你了。」
齊中孝回周傑仁一個會意的笑。
他可以幫周傑仁,在周傑仁緊急關頭時,但是在他自己的緊急關頭時,誰又會來幫他呢?
關子仲敲了敲蘇貞玲的門,雖然她辦公室的門是大開著的。「一塊去吃午飯?」
她搖搖頭。
「公事午餐可不可以?」他再接再厲的說。
「我不想吃。」
「難怪你年紀輕輕能升到主任,原來你是這麼不眠不休的工作啊?」他不贊同的說:「你知不知道我們在法國的工作方式,你會嚇一跳的!」
「這裡不是法國。」
「不管是在哪一國!」「那你就去吃啊!」
「我邀你一起去。」
「我拒絕了。」
「我請客。」
「只要是人,都得吃東西吧?!」
她終於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正視著他。「我只希望你不要打擾我,我在籌辦一個全省的巡迴化妝品的發表會,做促銷和宣傳的企劃,你想找人吃飯,公司裡多的是對你躍躍欲試的女人,去找她們吧!她們肯定比我熱誠。」
「你也注意到了?」他笑說。 _
「注意什麼?」
「我很受女人歡迎。」
蘇貞玲實在受不了這種大男人和大眾情人的自大心態,把女人當什麼玩物和遊戲的對象,受女人的歡迎又如何?說不定女人也正把他當玩樂的對象,不想認真呢!他卻還沾沾自喜!
「你不喜歡聽這句話?!」
「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你知不知道大家在背後叫你『冰山美人』?」
「知道,但是我可以『聽而不聞』。」
「你好修養。」
她指了指門,暗示他可以出去了,但是他偏偏裝傻的裝不知道,而且還有碰釘子的勇氣,似乎想看看她能拿他怎麼樣似的。
「我想專心的工作。」蘇貞玲刻意的強調。
「我則有鍥而不捨的勇氣。」
「你的勇氣用錯了地方。」
他拉了張椅子過來,大方的坐下,一副賴著不肯走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一個經理級的人,他的舉動讓蘇貞玲第一次認真的考量起他,雖然他是中國人,卻多少已經感染上法國男人的那種調調,自以為浪漫、瀟酒、吃得開,追女人就像換襯衫一樣容易似的。
以前的周傑仁好像也是如此。
但是至少當時的周傑仁除了不知上進外,對她可也是一片的真心,而關於仲要玩什麼把戲呢?
「蘇主任!對我不必存戒心。」
「我對你什麼心都沒有存。」
「你怕男人嗎?」
「這問題可笑極了。」
「那為什麼只是單純的同事之間的社交,吃個公事午飯,你都要這麼的在意呢?」
「你就不能接受拒絕嗎?」
「我是個不服輸的男人!」
蘇貞玲雙手環胸,擺明一副她能堅持到最後的神情。
「我們是同事,還得在同一家公司混飯吃,你早晚也會回法國,讓我在你走後想到你時,會是一點點的好印象,好嗎?」
「誰告訴你我一定會回法國?」
「難道你要留在台灣?」
「只要有值得我留下來的理由。」
她不吭一聲,早晚他會知難而退,最糟的狀況也不過是告訴他她已經有一個女兒了,保險把他嚇跑,他想遊戲人間是他家的事,不過三、四天的時間,他就向她下手,太不自量力了。
她這個「冰山美人」的綽號可不是白來的。
「好吧!我明天再試。」
「只要你不怕碰釘子。」
他則回她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笑。
「請你離開好嗎?我要打一個私人電話。」
「有多私人?!」
「私人到不能讓第三者聽到。」她瞅著他,沒有讓步的意思。「現在是休息時間,我可以做自己的事,你那張官腔面孔,等上班時間再用吧!」
「你真的勾起了我的興趣了!」
「相信你對穿裙子的都有興趣!」
「我是有品味的!」他微笑道。
「法國式品味?!」她既不怕得罪他,也極不以為然的說:「台灣的女人似乎還不能接受這一點,如果你想在台灣交到朋友,最好放慢你的腳步,並且誠懇一點,說話保守一點,否則沒有任何人敢接受你的!」
她是在教訓他了。
關子仲好像一時之間找不到台階可以下,他只能瞪視著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幸好她桌上的電話鈴聲音起。
蘇貞玲先朝他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才拿起話筒。
關子仲不得不承認挫敗,她真的挑起了他的興趣,或許在台灣的日子不會那麼無聊了,他要收起原本好玩、挑戰的心,他要好好地正視蘇貞玲了。
等下一次的機會。
下一次說不定幸運之神會站在他這邊。
周傑仁打開門,怎麼也沒料到來的人會是黎美珍,是他算不到的不速之客。
「沒吵醒你吧?!」黎美珍淡淡的說。
他看了下鐘。「今天我起得早。」事實上現在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只是他通常都過了中午才會起床,但今天他太興奮了,因為一會他要到幼稚園去接女兒,帶妮妮到兒童樂園。
「可以請我進去嗎?」她客氣的問。
「美珍!別這麼正經八百好不好?」
「你喜歡我神經兮兮?」
「我習慣了你是個瘋丫頭的樣子。」
她走了進去,四處的張望著,好像在尋找什麼似的,她屏氣凝神的聽著,一副大偵探在找各種線索的樣子,四下的走動著,只差沒有打開每個房間的門檢查。
「你在找什麼?」
「小孩子的哭聲。」
周傑仁已經瞭然於心,黎美珍通常都是到「洛可可」找他,很少到他的家裡來,她今天會登門造訪,一定是有所求,要來證實什麼的。
「你知道我為什麼來吧?!」
「為了我的女兒?!」
「你真的有女兒?」她嚴厲的問。
「美珍!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說來話長,你不會想聽的。」他下結論。
「讓我自己決定好嗎?」
「我真的有個女兒,五歲多了。」
「你認的乾女兒嗎?」她依然抱著一絲的希望,存著幻想。「你沒有妻子,從來沒聽過你和任何女人有瓜葛,你不可能冒出一個五歲多的女兒,是不是有人托你照顧?親戚的小孩?朋友的女兒?或者是——」
「美珍!是我的親生女兒!」
「你肯定嗎?」她脫口而出。「一個模子打造出來的!」
黎美珍頓時像乾枯的葉子似的,沒有一點生機,她的臉佈滿了絕望,她無法強迫自己去面對這件事,這太突然了,她沒有心理準備,她一直想當周太太,她也很努力的朝這個理想去做,甚至拉下自尊去倒追周傑仁,但是他卻已經有女兒了?!「美珍?!」
「『她』是誰?」
「你不認識!」
「我當然不認識!」黎美珍的情緒終於決堤了。「如果我知道她是誰,我早就找她出來談個一清二楚,水落石出,也不必再做這麼久的白癡!」
「我們分開了六年,四天前才碰到的。」
「你現在做何打算?」
「要看她。」他苦笑。「決定權在她。」
「沒有婚禮嗎?」黎美珍心碎的問。
「不知道什麼時候舉行。」
「這是什麼意思?」
「美珍!我說過這不是三言兩語可以交待清楚的!」周傑仁扯著自己的頭皮,顯示他也矛盾、掙扎。「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我唯一能告訴你的、能勸你的就是希望你對我死心,你有這麼好的條件,不愁找不到一個好老公,何苦把精力花在我身上?」
「我願意。」她簡短明白的一句。
「你在美國不是有很多追求者嗎?」
「我不稀罕。」
「你不是說有個化學博士苦追了你大半個地球到台灣來嗎?」周傑仁好像記得有這回事。
「我叫他去跳太平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