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維喬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他盼了一個星期,忍了一個星期,讓電話答錄機來控制、主宰他部分的生活。他一直深怕她不會再打來,解釋不出為什麼,他是那麼期待再聽到她的聲音,和她說說話,這種感覺強烈的使他想去找心理醫生談談。
他就像中了邪似的!
從來就沒有一個女人能光靠聲音或是談話內容就能吸引住他!但是畢竟是發生了。
真的是緣?!
「孔先生——」
「拜託你直接喊我的名字。」他搶白。「要不然就孔維喬的叫,你不是我的職員,也不算是陌生人!」
「你還真難相處!」
「那你就錯了!」
「我們是在抬槓嗎?」她笑著問。「三更牛夜的,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鬥嘴上。」
「好!」他馬上贊同她的話。「告訴我一些你的事好嗎?我直覺的覺得你是一個講求公平的人。」
「我又矮又胖又醜又沒有氣質,還加上沒人要!」她連珠炮似的一口氣說完。
「還有呢?」
「這樣還不能讓你倒足胃口嗎?」
「不!反倒引起了我一探究竟的心!」
「你還有什麼缺點和毛病嗎?」他打趣。
「一籮筐!」她故意重重的歎了口氣。「簡直是一無是處!
我可以列入金氏記錄。」
「那你真是不可能再糟了!」
「已經夠糟了!」
「真的?!」他的語氣似乎是深表同情的意味,
「那你呢?」
「我就和你一樣糟啊!我也符合你剛剛所形容自己的那些形容詞!」
「你沒誠意!」
「你也沒有!」
「我不需要對一個陌生人充滿誠意!」
孔維喬語塞了。
他沒有當她是陌生女人!他一直都沒有這樣想過,相反的他一直覺得他和她之間似乎有著某些火花和連繫。他懷疑她真當他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陌生人。
「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還能說什麼?!」
「那我好像應該掛上電話了!」
「不要!」他立刻出言阻止。
「你真的那麼寂寞、孤單、需要愛嗎?」她用紙條上的話糗他。「或許那張紙條是出自你的手。」
不理她的嘲弄、奚落。
「給我你的電話!」他半命令道。
「你別想!」
「我是無害的!我沒什麼不良的企圖!」
「天知道!」
他乾脆不要出聲了,反正她心存戒慎,不輕易相信別人,這也不能怪她。
想到他可能已經被她惹毛了——
「柴昱!」她輕聲道。
「什麼了!」他沒有聽仔細。
「我的名字!柴昱。」
「很別緻!」他笑了,首次覺得真正的放鬆。「那電話呢?
只是幾個阿拉伯數字而已,投什麼好隱瞞的!」
「別得寸進尺!」
「你還是信不過我?!」
「有本事你去查好了!」她料準了他沒有那種本事!
「這是挑戰?!」
「隨你想!」
「柴昱是真名?」
「我沒有第二個名字了!」
「明天見!」他發出豪語。
「你別嚇我了!」她故意裝出一副驚恐萬分的嗓音。
他以為她是那麼好嚇的嗎?
「明天見!」
不給她回話的餘地,這次由他先切斷電話。
柴昱忿忿的掛上電話。他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上帝嗎?他真的那麼有把握嗎?他以為自己是誰?!不要太自不量力,明天她就等著瞧了!
手裡提了一袋在「Family Mart」買的雜物,柴昱心不在焉的朝自己所租的大樓方向走。
她餓壞了!
現在的她什麼都不求,只想好好的吃個飽。她打賭今天晚上可以破記錄,吃上三碗的泡麵。沒人瞭解她的滿腹心酸,寫作豈止是一條艱苦的路,說得難聽一點,簡直不是普通人可以走的。
她已經沒有臉寫信回台南的家裡要錢。大學也念畢業了,家裡已經很對得起她了,在鄉下那種地方,讓一個女孩子念完四年大學幾乎是不可思議。她排除了各種困難出來,但是台北再混不出名堂,或者再寫不出點知名度和錢的話,那她只有回鄉下嫁人了。
她自覺可悲的歎了口氣。
「柴昱!」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
男人的聲音!誰喊她?!她偏著頭四處的打量了半天,雖然這會在她面前站了不少男人,來來往往的,是誰?!
孔維喬帶著一臉的笑意和煥發神采的走向柴昱。
柴昱盯著眼前的男人。
鶴立雞群的身高,深色貼身的西裝,濃眉、俊臉,軒昂的氣質,領袖般的風範,挺像個樣的男人……
她什麼時候認識了這種男人?!
會不會是同名同姓,她自己表錯了情?!
正待轉身。
「柴昱!也不過十幾個小時,你已經忘了那個孤單、寂寞又需要愛的男人?!」他頗有度量、涵養的幽了自己一默。
「我以為我們很有默契了。」
孔維喬?!
他真的找來了?!
「你還是騙了我!」他已經站到了她的面前,如君臨天下般的低頭看著她。「你既不肥又不矮更不醜,而且我相信你的氣質比一般女人好太多了!」
「謝謝!」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話。
「被我嚇呆了?!」
「有一點!」
「你不應該激我的!」他提醒她。
「你怎麼找得到我,怎麼認得出我?」她充滿好奇的問。「你不可能有通天的本事,太不可思議了!」
「只要有心,只要運用一點關係,沒有什麼事可以真正的難倒我!」他真是充滿了自信。
對他而言,還真的天下無難事!
她真是沒事找事,惹禍上身,這會怎麼辦?!
「吃過晚飯了沒?」
她點頭點得太快!
他瞄了下她手中的東西,不是泡麵就是一些小菜。
「請你吃牛排。」他誘惑她。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這三句至理名盲居然在此時浮上腦際。
太可笑了!
一頓牛排又不是什麼!
「別拖泥帶水了!」他激她,無辜的一笑。「我保證給你回請我的機會!」
她決定向現實和飢餓低頭。
如果壞人都像他這麼體面的話,難怪有一大堆上當的女人,她看來也沒有比其他的女人聰明到那或是懂得拒絕,有些委屈的她點點頭。
他幾乎有些喜出望外。
他不知道柴昱如此的清麗可人,臉上脂粉不施,連一點口紅都沒搽,衣著淡雅,渾身的書卷氣,完全沒有城市女子的冷漠和一層面具。
她看起來既不精明又不幹練,反而令人覺得脆弱,需要保護、照顧。男人受不了女人一副「女超人」或「女強人」的樣子,她令他的心中燃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柔情。
她像一座寶藏。
「這些東西呢?」她問。
「寄在店裡或者你先拿上去。」
「你等我!」她說。
接著她蹦蹦跳跳的跑上她所住大樓的樓梯,長髮飄揚,像個令人憐愛的小女孩。
孔維喬很少有這麼愉快的感覺,這麼的溫馨,這麼的窩心,這麼的輕鬆。
他會等她的!
還有比等她更重要的事嗎?
靳瓊芳低下頭把鑰匙往皮包一扔。
還沒有跨出步,猛然的就撞上了一個實體。
夾在腋下的卷宗飛散一地——
她氣得抬頭瞪著眼前的男人,除了官國威,沒有人會無聊到這個地步,而且他是存心等她撞上的。
官國威無辜的攤攤手,彎下身替她撿起一地的卷宗。
靳瓊芳冷眼的打量著他,一點也沒有幫忙的意思,反正他活該。
直到他直起身,她才嗅到那廉價的香水味和酒臭,她忍不住的皺起眉,一副她打心眼裡厭惡起的表情。
他默默的將卷宗交到她的手裡,輕觸到她柔軟但冰冷的手。他真想讓她那冰冷的小手溫暖起來。
「對不起!我還有點神智不清,所以沒有注意到你!」他致歉。「多喝了點酒。」
「看得出來!」她面帶微笑,但是語氣中的輕蔑和不屑可
假不了。
他真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浪蕩子!
「那票傢伙給我洗塵,去晦氣,所以可能是瘋了點。」他解釋著。「朋友的好意不能推。」
「官國威!你當我是今天才認識你的嗎?」她靜靜的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生活方式?不知道你是一個怎麼樣的男人?不知道你昨晚是怎麼度過的嗎?」
「你這麼瞭解我?!」他一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德性。
「可惜你又管不住我!」
「誰想管你?!」她凶巴巴的問。
「你不想解救我嗎?」
「你根本就沒救了!」她毫不客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
官國威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就因為他喜歡她,他在乎她,所以他肯站在這裡接受她的侮辱,她的諷刺。他從來不肯受一點女人的氣,但是他現在卻毫無怨尤,心甘情願的任她百般嘲笑。
難道他連和她說句話都不配?
在她眼裡、心中,他真是如此的不堪?
她非得一副高高在上,好像他連她腳下的垃圾都不如的樣子?!
「靳瓊芳!你就把我看得這麼扁?!」
「官國威!你拿什麼叫我看得起你?!」她帶著一種無可名之的心痛說,「不管是你的過去或是你的現在,更別提你的將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