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能為力。
濃濃的挫折感令她心情沮喪,她到底該怎麼幫助她妹妹?怎麼幫她妹妹走上坦途?
十二點過十分,她的妹妹回來了,她沒有在她妹妹的身上發現煙味或酒味,這使得她原本已經到嘴的指責又吞了回去,她願意給她妹妹一個自己辯護的機會。
「向虹!」她耐心的說:「過半夜了。」
「我去看了晚場電影。」
「和誰?」
「朋友。」於向虹故弄玄虛。
「希望不是和耿漢。」
「就算是他又怎麼樣?」於向虹賭氣的說:「明天是星期六,我還邀他到家裡來吃晚飯,你不用操心,我自己會準備晚餐,我想我有權利邀我的『朋友』到家裡來吧!」
於彩虹給了她妹妹傷心的一眼,她能對她妹妹說耿漢的目標是她,並不是她妹妹這個小女孩嗎?
「姊!」於向虹不忍見她姊姊那種心死、心碎的表情。
「我不是和耿漢出去啦!」
「那你是和誰去看晚場電影?」
「一個新認識的朋友啦!」
「他——」
「他爸爸是民意代表,他媽媽是教授,他們家庭環境良好,他是大一的學生,他只有二十歲,這樣你是不是可以放心的讓我和他來往?」於向虹無意刻薄。「他人也很正派、斯文,不會抽煙、喝酒、跳舞,甚至不打電動玩具,標準的乖寶寶。」
「你和他怎麼認識的?」於彩虹有些懷凝。
「他愛慕我,行嗎?」
「向虹!他聽起來是個不錯的男孩,但是我並不希望你這麼早就談戀愛。」
「誰說我在談戀愛?」
「那你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般的交往?」
於向虹點點頭,只要她姊姊能不老是煩她,她願意說她姊姊想聽的話。
「你明天真的要請耿漢,不能取消?」於彩虹解決了向虹晚歸的問題,現在輪到耿漢這個更棘手的麻煩。「你明明不會做菜。」
「我可以帶一些炸雞回來,還有可樂。」
「這樣似乎沒有誠意。」於彩虹試著用合理的解釋去勸她妹妹打消原意,「何況明天是假日,你可以和你的新朋友去走走,聽聽音樂會、逛逛書店,再不然可以看場電影。」
「姊!我的生活不要你來安排。」
於彩虹知道她再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她妹妹的心意,與其消極的排拒,不如積極的面對,她心理已經有數了。
「既然你堅持要請他,明天我下廚。」
「姊!你要下廚?」
「你覺得我燒的菜不好吃嗎?」她反問。
於向虹錯愕了下,她姊姊明明很不喜歡耿漢,為什麼又要親自下廚呢?她姊姊該不會想在菜裡放瀉藥吧?不!向虹相信她姊姊不是這種人。
「姊——」
「你就交給我吧!」
第四章
於彩虹推著手推車,在超級市場裡穿梭。
她之所以決定自己下廚,一方面是希望用誠意打動耿漢,叫他自己不好意思,另一方面也希望藉著她和向虹、偉童之間的手足親情,感化耿漢,也就是所謂的苦肉計,即使知道他對向虹沒有意思,她也要叫他對她打消念頭,他已經探明是為她而來。
她要他知道在她心目中親情是最重要的,男人排在最末位。
走到生鮮食品的專櫃前,她細心的挑著魚類。大蒜黃魚應該不錯,清蒸鱸魚也應該很爽口;她考慮到偉童喜歡吃的是黃魚,於是挑了條新鮮的黃魚,接著是肉類,京醬肉絲或是咕老肉都很下飯,這些都是她的拿手菜,加上炒個牛肉、青菜,弄個退火、清淡的蛤蜊湯,再烤個馬鈴薯,弄個甜點,應該是很棒的一頓晚餐,起碼比向虹的可樂、炸雞高明一點。
「買這麼多的菜,今晚有貴客嗎?」耿漢出其不意的出現在於彩虹的身邊。
她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就視為家常便飯。
「真是陰魂不散!」她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你是無業遊民嗎?」
「暫時是。」
「看你不像是暫時是,應該是一直是吧?」
耿漢扁扁嘴一笑,他一直沒有機會告訴於彩虹他的職業,事實上他混得很成功;當初他離開台灣,帶了賣掉房子的錢,原本是打算到歐洲流浪,錢用完再作打算,沒想到因緣際會和一個日本人結識,兩人相談甚歡,決定把日本的一些精密儀器打進歐洲市場,而他們也真做到了,錢滾錢,他所獲得的利潤遠超過他所估計的。
在歐洲各國都有他的分公司,他回台灣的一小部分理由也是想探探台灣的市場。
結果於彩虹當他是個無業遊民,或者哪天他該穿上一套正式的西裝嚇嚇她,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你似乎總把我想得很壞?」他倚在一排貨物架上,擋住了她的去路。
「沒辦法!第一印象。」她準備繞路。
他拉住她的手推車。「如果我願意解釋呢?」
「你想解釋什麼?」
「解釋我為什麼不在乎。」
她看著他身後那些各式各樣的罐頭,反正她不會有什麼損失!她也不趕時間,聽聽他的理由無妨,如果他的理由夠好,她會使出渾身解數弄這頓飯,如果他的理由太爛,她更可以證明自己是對的。
「你說吧!」她故作不耐煩狀。
「我那束花是送給我死去的妻子。」
「你結婚了?」
「當了很多年忠實的丈夫!」他的唇邊有一抹冷酷的笑意。
「而你居然隨便買一束花給你死去的妻子?」她不可思議的說:「你是個什麼樣無情的男人?難道你對她沒有一點感情或留戀嗎?我發現我很同情你那個過世的妻子,或許死了倒好,有你這種丈夫是一種悲哀,」
面對她的指控和數落,他還是冷冷的笑。
「我沒看錯你!」她恨恨的聲音。
「很抱歉要讓你失望了。」
她瞪著他。
「我太太和她的情夫前往夏威夷度假時,飛機失事,我是最後一個知道自己太太紅杏出牆的人,你覺得是誰比較悲哀呢?」他不疾不徐的說。
於彩虹張大嘴巴。
「我一直相信我的太太,而且完全對婚煙忠貞,對太太忠實,結果我得到了什麼?」
「我——」於彩虹語塞。
「我不能說我完全原諒了我太太,至少我已經能做到不再恨她的地步,你永遠也無法體會出我的感受,我不是一個無情的人,是事實讓我無情。」他隨手拿了瓶罐頭,漫不經心的在兩隻手中換來換去。「我真的不在乎是哪些花,那畢竟只是一束花,對我或她都沒有意義。」
於彩虹垂下頭。
「這樣是不是使你好過些?」
「對不起!」她輕輕的吐出這三個字。
「我不再那麼令你難以忍受了?」他玩世不恭的說:「人真容易受到影響,你可以在五分種之前恨我恨得要死,也可以在五分種之後完完全全的諒解我。」
「我並不知道你有一段這樣的故事!」
「所以我不是危險人物了?」
於彩虹不懂。她已經拉下臉來向他道歉了,難道他還不滿足嗎?她反應可能激烈了一點,但是是他給她的誤導,他不能怪她。
「你還想怎麼樣?」她似乎被逼的只會說這句話。
「今晚熱誠的歡迎我如何?」他和她打商量。「給我笑臉看。」
她指了指手推車裡的東西。「這些夠不夠?而且是由我親自下廚,你放心,絕對安全、衛生,我不會讓你留下話柄,一頓可口的晚餐,沒有敵意,沒有冷言冷語,你覺得如何?」
他的神情為之一亮。
「我沒聽錯?」耿漢有種在作夢的感覺。
「前嫌盡釋。」她保證。
「也相信我對你妹妹沒有企圖?」
「相信。」
「不再排斥我、醜化我?」
「要不要我跪下來對天發誓?」她帶著微笑的說。其實如果她肯聽聽她心中那個理智的聲音,她應該知道他不是三流角色或是泛泛之輩,她忽然覺得他那個已經過世的太太實在是傻,有了這樣的丈夫還會紅杏出牆!
想到這裡,她的臉不由自主的一紅,她居然已經站到他這邊了,實在是可笑,他說得對,五分鐘之前她甚至還希望地球上沒他這個人,現在她卻完全的認同了他,她怎麼會轉變得這麼快呢?
「我相信你,我想我已經證明自己並不是無賴了吧?」他的口氣還不是很認真。
「忘掉那些好不好?」
「那一吻呢?」他存心找碴。
於彩虹的手中正拿著一盒蛋,如果不是她太矜持、太內向,她會把蛋一顆一顆的往他的嘴裡塞,看他還說不說得出這些令人不自在的話。
他知道玩笑要適可而止,否則會適得其反。「我六點半到好嗎?」
「我應該是煮好了。」
「要不要我帶點什麼?花、酒?」
「都不要!」她搖搖頭,敬謝不敏狀。「我不希望向虹或偉童找到喝酒的借口,至於花——」她取笑的看著他。「我已經知道你買花的態度和誠意。」
「告訴我你喜歡什麼花,我買你喜歡的!」
「你人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