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台灣是……」
「學成返國。」她說,至少這不假。
他的眼睛一亮。「你在美國修的是什麼?」
「大眾傳播。」
「了不起。」
「碩士滿街是。」她一點都不覺得光榮。
「我知道現在男女平等,但是對一心向學的女性,我還是非常地佩服。到異邦留學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是麻省理工學院畢業的,也拿到了碩士。我知道大學生滿街是,可不知道碩士也已經滿街都有了!」
她扔給他一個淺淺的笑。「那你是住在台灣呢?或者只是回台灣辦事?」
「我的家在台灣,不過我到處跑。」他不想在一開始就吹噓自己的身世、背景,他要確定女人是喜歡他這個人,而不是喜歡他的家世。
「你在那一行高就?」
「建築業。」
「這麼說你算青年才俊了?」她半是讚美,半是挖苦。在紐約,男人她接觸得多了,有些男人外表衣冠楚楚,道貌岸然,骨子裡卻跟頭野獸一樣,對女人尤其是不知道尊重與憐惜;和女人相比,男人顯然更懂得偽裝自己。
「這句話在我聽來,怎麼有點諷刺的味道?」他笑著問她。
「有嗎?」
』你不喜歡『青年才俊』?」
對他有些露骨的問題,她聳肩一笑,反正下了飛機大家分道揚鑣,各走各的,她才不在乎他是一個青年才俊或是地痞流氓。
「不要告訴我你結婚了。」他提心吊膽。
「我沒有。」
「訂婚?」
「沒有。」
「謝天謝地!」他真的一副虔誠的表情。「我不知道怎麼去當第三者,也狠不下心從別的男人手中奪走他們的妻於或未婚妻;畢竟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奪人所好。」
「你是『君子』?」
「貨真價實的君子。」他的眼睛堅定而不閃爍,態度雍容而且坦蕩。「如果你願深入的瞭解我一些,你會發現我不只是一個君子,而且還會是一個好情人、好丈夫、好爸爸、好男人。」
「你對女人一向這麼直接?」她故作驚奇狀。
「只對我認為值得的女人。」他看著她的反應。「人生苦短,而我不喜歡浪費時間,值得爭取或追求的就不要猶豫;否則一個轉身,說不定就已經錯過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機會。鮑綺霞!我不會拐彎抹角,明天你願不願意和我共進晚餐?」
她只碰過猴急的男人、粗魯的男人、沒有水準的男人,倒還是第一次接觸到像他這種勇於表達、勇於追求,而且不輕言撤退的男人。
她想點頭,但是吃一頓晚飯之後呢?她看得出戴修維是個好男人,但是……
「只是一頓晚餐要想這麼久嗎?」他怕聽到拒絕的答案。
「我這個人下決定從不輕率。」
「這是好習慣,但是……」他不曾這麼辛苦過,女人通常對他都是自動投懷送抱,就算不是自動的,只要他稍加暗示,是少有女人說不的。「鮑綺霞!每個人都要吃飯的,和一個好男人吃飯更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你會找不到吃晚飯的伴嗎?」她當然知道坐在她身邊的男人是哪一級的。
「我想和你一起吃。」
「可以帶我的男朋友嗎?」
他一個錯愕,但隨即恢復冷靜。「可以,最好把你所有的男朋友都帶來,我好一次看清楚我的情敵們,然後想辦法個個擊破,一個個的收拾掉他們。」
她不想笑,但還是笑了;又一陣的亂流,她的笑容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本能的抓著她的手,柔聲的說:「不會有事的,別怕!」
她望著他,油然而生一股安全感。好久她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了:認為自己對凡事都不需要恐懼,也不必害怕,因為她有個避風港,和一個可以依靠的臂彎。
戴修維也望著她;雖然他交過很多女朋友,羅曼史也多得數不清,但是沒有一個能像鮑綺霞給他這種強烈到令他無法抗拒的感受。在短短的時間裡,她竟已把他的一顆心搞得天翻地覆,久久無法干復。
「好吧!飛機降落前我會給你答案。」
他盤算了下。「飛機還要十個小時才落地,難道你要我煎熬這麼久?」
「戴修維,這就要看你的努力了。」她笑著抽回了她的手。「如果你有足夠的誠意,或許不用等十個小時,我可能十分鐘後就給你回答。」
他開懷一笑。「你是個聰明又慧黠的女人!」
「諷刺嗎?」
「讚美!」
最覺得被愛的
不是他吻我
或是雲雨纏綿時
而是他輕輕伸出手
把我的手緊握在掌中
怕我摔倒
怕我不走在他身邊
怕我被街上的人碰著
那是關心
那是保護
那是憐惜
其他的不外是欲
吻你和跟你上床的人
未必溫暖地牽過你的手
珍而重之
牽過你手的人
即使無緣
他心裡必定愛過你
葉曼蓮一邊扣著衣服的扣子,一邊回想著她曾在某張信紙上看過,同時令她印象深刻且深深感動的一段話,特別是最後的三句:
牽過你手的人
即使無緣
他心裡必定愛過你
這一會她笑著,但心裡卻有些苦澀;現在她失去了她的貞操,得到一次美好的「經驗」,但是床上的那個男人愛她嗎?從她一下床,她就沒有再看過他一眼。她只想穿上衣服,快點離開這個房間。
望著白床單上的血跡,汪品群大皺眉頭,他起初雖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等他發現情況來不及時,他已經沒有辦法阻止自己。他相信沒有一個男人能在那種「最後關頭」煞住車,尤其對像又是葉曼蓮時。
圍著條大毛巾,他走到她的面前;她已經穿戴整齊了,此刻的她就像他平時所見、所接觸到的,一個高效率、無缺點、一絲不苟的女秘書。她並不替他工作,但在一些應酬場合或是重要的會議中,她是不能或缺的一員大將,而現在她和他上床了。
他說不出是懊惱或是欣喜。
他真的理不出自己此刻的情緒。
他想掐死她,同時他又想和她再回到床上,多教她一些「經驗」。他怎麼也想不到她竟是個處女。
她的風評很好,但同時打她主意的商界人士也不少,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她的外表實在不像是一個強悍而且可以處理大小瑣事、危機的秘書;她太纖細,她太雅致,美得有些不真實,而且她始終是一頭如瀑布般的直髮,一條長到膝蓋的裙子,保守的服飾。如果不知情,會以為她是圖書館的管理員,而不是一個能叫男人服氣的秘書。
他想約她,而她也真的上手了!但是為什麼他會心裡五味雜陳,不知如何是好?
葉曼蓮知道汪品群就站在她的身邊,但她就是倔強的不去看他。
汪品群是所有辦公室女人談論的目標、注目的焦點。他有自己的事業,連鎖的公司。多金不說,他更有西方人的體格高大、壯碩,充滿了男人的勇猛和力量;他的臉沒有李察基爾俊俏,但比李察基爾多了股英氣,有種永不認輸的味道。而且他有一雙桃花眼,沒有女人可以抗拒得了他那對眼睛。據保守的估計,和他上過床的女人不下五十個。
看來她可能是第五十一個了。
不過她並不後悔,葉曼蓮從來不做後悔的事。她相信她沒有損失什麼,她知道做愛是怎麼一回事了,而且她給自己找了一個好老師。
「葉曼蓮!看著我!」他用平日他在命令部屬的口氣對她叫道。
她抬頭看他,臉上竟沒有一點怕他的樣子;相反的,她平靜得令他這個高出她整整一個頭的大男人有些心裡發毛。這個小女人好像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是怎麼回事?」他指了指床上。
她沒有回頭看。「什麼怎麼回事?」
「那些……」他沒有和處女上床過,他一向只找有經驗的女人。「那些血。」
「第一次通常是這樣的吧!」她說:「不是嗎?」
「這是你的第一次?」他想痛苦的呻吟。
「是的!」她用公事化的語氣回答他。
「你瘋了嗎?」他開始失去控制的吼她。「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不怕我傷到你嗎?你的腦子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愈罵愈順。「葉曼蓮!我沒有見過比你更有條理、更有智慧、更能勝任秘書工作的女人,但你今天是怎麼回事?」
「你到底在抱怨什麼?」她淡淡的問,彷彿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
「我……」
她責怪似的看了他一眼,將梳子和一些私人用品放進皮包。她以為他該沾沾自喜,她以為他會像普通男人般的得意。但是他卻一副真的關心她似的模樣,這不太符合他花花公子、大情人的形象。
「我要走了。」拿起皮包,她沒有汁麼留戀的說:「四點公司有一個重要的會議。」
「我才不管你有什麼鬼會議!」搶過她的皮包,他隨手朝房間裡一丟。「如果你不把話給我說清楚,你休想離開這裡。」
她還是鎮定如昔,緩緩的在梳妝椅上坐下,一副他想怎麼談,她都奉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