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他』對你而言有意義嗎?」
「有。」曼蓮大方的承認.想都不用想一下。
鮑綺霞目前只想知道這一點。
當綺霞還來不及和戴修維坦白時,隔天的報紙上就出現了鍾冠達的死訊。
死因是酒醉後滾下樓梯,摔斷頸子而死的。
看到這則消息,「四人幫」的人是既喜且憂;喜的是問題就那麼自然的解決,憂的是真的如此的簡單嗎?完全出乎她們的意料,曾經她們束手無策、擔心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才一、兩天的工夫而已。事情卻又出其順利的宣告結束,使得她們覺得這是一場有些荒謬的玩笑。
不過這是最好的結果。
因為鍾冠達這個死者在台灣沒有什麼親戚,也沒有人出面替他料理後事,所以就由政府出面善後。看到這樣的結果,鮑綺霞仍不免一陣唏噓;也許鍾冠達的命該如此,但死得如此淒涼、如此寂寞,倒也令人同情。
「四人幫」因為鍾冠達的死而聚在一起吃了頓飯,但是她們沒有興奮得大聲談笑,每個人的心情都有一種莫名的沉重,好像事情並沒有真正的結束,她們四個人同時都有這種感覺,所以飯局便草草的結束了。
戴修維體貼的來接綺霞回家。但是他並沒有看到一張愉快的臉,她的表情好像是死了兒子般的寡婦。
「怎麼了?」他沒有發動車干,反而關切的定定望著她。
「不開心嗎?」
「怎麼會?」她的笑容有些勉強。
「我想也是。她們是你最好的朋友,一群女人吱吱喳喳的不可能會不快樂!」
他用男人的邏輯去看這件事。
雖然鍾冠達死了,但她還是覺得自己欠修維一個解釋:他有權利知道她的過去,知道他娶的是一個怎麼樣的女人,不能因為鍾冠達的死,她就可以高枕無憂,可以安安穩穩的當她戴家的少奶奶。
「修維!我……」她吞吞吐吐。「我有件事必須讓你知道。」
「你說!」他很有耐心。
「如果你知道之後,可能會……」她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現線。她真的能說得出口嗎?他能忍受碰一個很多男人花了錢就可以買她身體的女人嗎?鍾冠達已經死了,她可以保住這個秘密的,玉嬌、佩珍和曼蓮都不會說,她們會替她守住這個秘密,但是……
「到底是什麼事?」他追問。
「算了!」地實在鼓不起那麼大的勇氣。
「綺霞!」他乾脆連引擎都熄掉。「如果你是要引起我的注意,你已經辦到了。」
她的內心分成兩派在掙扎,一派要她告訴他實情,一派叫她什麼都不能說,讓過去真的成為過去。
「我還在等。」他注視著她的臉。
「沒事……」
「你有事。」顯然他打算問出個所以然。
她無法忍受他是一張鄙視她、厭惡她、瞧不起她的臉,更無法承受他絕情的離她而去,她對戴修維的愛遠超過她自己的想像。
「修維!不要逼我!」她求饒。
如果她不是這種反應,他可能早就不問了,但是她的態度引起了他莫大的好奇心。一向冷靜、理性而且從容不迫的綺霞,現在卻好像成了驚弓之鳥似的,她好像完全的變了個人。
「綺霞!」他強迫她看著他。「你一定要告訴我,沒有我們解決不了的事。」
「我——」她真恨自己,她無法說出她曾是應召女郎的事實,腦中忽然出現了另外一個絕佳的借口。「我需要兩百萬。」
「可以!我給你。」他乾脆的說,心上的石頭落了地。甩錢能解決的都是小事,就怕連錢都擺不平的,他才會真正的擔心;花錢能消災的就不會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你不問原因嗎?」
「我不是很想知道。」
「但兩百萬是筆不小的數目!」
對很多人而言,兩百萬不是筆小數目,但是對戴家、對戴修維而言,兩百萬隻是一筆微不足道的金額。多了這兩百萬,他們不會更富有;少了這兩百萬,對他或他們戴家而言,也沒有什麼大損失。
「我付得起。」他滿不在乎的笑笑。
「所以你可以想都不想的就給我?」她被他的這種態度激怒。「如果我不停的問你要兩百萬,你會每一次都爽快的給我嗎?」
「你會不停的向我要嗎?」
「不會!你知道我不是淘金女郎,我也不是為了你們戴家的錢才嫁你!」
「是啊!我就是知道這樣,所以我才不問你原因,你一定有一個好理由。」他一直都信任她,就因為是這樣,所以他才不會問她要這筆錢做什麼。
或許他如果問她了,她的心裡會好過些,但是他這種完全信賴她的態度反而令地無地自容。她瞞了他自己的過去,他卻當她是一個聖潔、清高的天使,她何德何能?她真的不配得到他如此的厚愛。
戴修維真的不懂綺霞的反應。有的女人最討厭男人問東問西,好像在抓他們的小辮子,所以他不當那種男人。他完全信任綺霞,但她好像很希望他問似的,似乎他不問會侮辱了她似的。
「好吧!你要這筆錢做什麼?」
「你想知道?」她覺得好過多了。
女人真是奇怪!他想道。「是的!我想知道你為什麼突然需要這筆錢。」
「我要還曼蓮。」
「你向她借了兩百萬?」這倒令他意外了。
「其實是兩百五十萬,不過我只要兩百萬就好了,這筆錢是她向人周轉的,所以我希望能快點還她。」
「你為什麼向她借而不向我開口?」他有些不高興。
「我不希望造成你的誤會。」她搪塞。
「綺霞!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女人!」
你真的知道嗎?她沒敢問出來,只是在自己的心中想著。他只看到了她想給他看到的一面,他真的不是完完全全的瞭解她。
「謝謝你對我的信心。」她似在嘲笑他,也像是在諷刺自己。
「你要兩百萬做什麼?」
她不能實話實說。現在又只能編理由了,看來她注定要一輩子活在謊言中。「我在紐約的一個朋友出了……出了車禍,他沒有保險,所以需要一筆龐大的醫藥費,他……
找我幫忙,我怕造成不必要的誤會,讓你以為我還沒有嫁進戴家就已經在打戴家錢的腦筋,所以我才找曼蓮幫我想辦法。」
「你這不是在為難曼蓮嗎?她只是一個薪水階級的秘書,你可能已經造成她很大的困擾,借你她沒有這個能力,不幫你想法子又說不過去!」他責怪綺霞。「你應該一開始就找我的!」
她低頭不語。
「你明天就把錢拿去還曼蓮!」要不是銀行已經關門。他真想馬上還。
「你不怪我?」
「你是幫朋友,我怪你什麼?真要怪的話,是怪你不和我商量,曼蓮真是一個難得的朋友。」
「她的確是!」
「好吧!問題已經解決了,這件事也給了我們一個啟示,我要你記住,下次有事直接找我。」他鄭重的說;「夫妻是一體的,你不找我的話,下次可就有你瞧的!」他板起臉的警告她。「我會把你吊起來毒打。」
她笑了笑。
希望沒有下次。
永遠都不要有重複的經歷,鍾冠達已經死了。
她希望事情到此真的結束。
葉曼蓮看著鮑綺霞交給她的支票,她憂戚滿面的看看綺霞。「他知道了?」
綺霞搖搖頭。
「你沒有說?」
「我曾經想說,但是……」她關上曼蓮辦公室的門。
「但是我發現自己是一個懦弱的人,我說不出口,而且鍾冠達已經死了,我……我實在不想讓修維心裡有個結,我是為了自己的婚姻和幸福——」
「我都懂。」曼蓮微笑打斷她。「這樣也好,鍾冠達不可能再威脅你了,惡有惡報,命運注定你能順順利利的嫁進戴家。」
「還不知道呢!」綺霞心中始終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我以為——」
「曼蓮!你不覺得鍾冠達死得太突然、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嗎?」綺霞冷靜的說。
「他喝醉了,才不小心……」
「不!」綺霞飄忽的一笑。「我知道鍾冠達的酒量,他有千杯不醉的本事,而且他沒有理由去走樓梯。他那個人一向懶,只要有電梯可搭的地方,他絕不會叫自己走樓梯,而他是從十樓摔下來的。」
「佩珍!」曼蓮花容失色。
「不是佩珍!」綺霞搖頭。「她根本不知道鍾冠達住在哪裡,而且就算她知道,她也不會有那種勇氣和膽量,更別提玉嬌了。當然我只是猜測,我只是直覺鍾冠達的死沒有這麼單純,不過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曼蓮的心又開始懸得高高的。這回她希望綺霞是錯的,她希望鍾冠達真的已意外而死,生活中本來就充斥著數不清的各種意外。
看到曼蓮發白的臉。「曼蓮!你別把這件事放心上,我八成是想太多了。」綺霞安撫曼蓮道。
「我的心臟是愈來愈脆弱了。」
「沒事的!快把這筆錢還了,至於另外那五十萬,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