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嘛!男人總是比女人無情,女人又總是比男人吃虧!」她說著風涼話。
「你是在故意抹黑我!」
「黎奇,我願意相信你的這一番好意,我也願意相信你是真心的對金姊。我知道她心情不好。我也願意努力的使她快樂,至於認乾媽……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陳若男正色的拒絕。
「你怕什麼?怕人家說你沽名釣譽,利用金雅琳打知名度、攀關係?」
「人言可畏啊!」她笑笑。「你忘了阮玲玉是為什麼自殺的?」
「陳若男,這完全是兩回事!」
「我認為只要是真心的關懷,就根本不要去計較一些名銜、稱謂的,金姊知道我的心意,那就夠了,而且認乾媽……你有沒有搞錯?金姊還沒有過四十歲的生日呢!」她好笑的瞄他一下。
「但金雅琳對你的感覺——」
「她喜歡我、我喜歡她.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你不要複雜化了,好不好?」她真搞不懂黎奇到底是存什麼心,很不合理。
「好,我不提這件事,那和你談點別的行不行?」他帶笑的看她。
「我們之間有什麼別的好談?拜託你不要再說什麼追不追的事。」她先聲明。
「你想不想走到幕前?」
「走到幕前?」
「我可以為你開一個節目。」
「為我開節目?」
「是的!」他以為她一定會很高興,但是看她的反應又不像。
「而我要付出什麼代價?」陳若男非但沒有喜上眉梢,反而是一臉的寒霜和冷漠。「這算是賄賂嗎?這算是引誘嗎?為我開一個節目,然後就可以對我予取予求,我就得百依百順?」
「陳若男,你為什麼這麼容易去曲解別人的好意?為什麼會這麼容易胡思亂想?」黎奇知道自己沒必要來碰這個釘子,但人的心理很奇怪,尤其是對一個一向要什麼就有什麼的人而言,愈是得不到的,愈想得到。
「那你覺得我現在有去做一個節目的實力嗎?」她犀利的逼問他。
「假以時日,你有潛力——」
「但不是現在,對不對?」她抓住他話裡的語病,加以反擊。
「或許……」他知道自己是居下風了。
「所以你的提議明明有目的。」她一口咬定。「你知道現在不是時候,而你只是想討我的歡心,為什麼?因為你要我對你俯首稱臣?」
他不語。
「你要我像那些著迷人的財富、成就和外表的女人一樣,像是只哈田狗的追著你?」
除了正視她,他真的無話可說,即使她沒有說中全部,她也講對了一部份。她是年輕,但對人的心理,不是那麼的幼稚無知,她表現出了她的傲氣、尊嚴、固執和她的格調。
「黎奇,換個其他女人,你的『計謀』會成功的。」她挖苦道。
「陳若男,你為什麼這麼難以取悅?」
她笑笑,吃起了已經涼了的蘋果派。
「為什麼這麼難討你的歡心?」他有些氣不過的問,好沮喪。
輪到陳若男不語。其實黎奇的條件這麼好,只要她肯撒嬌一下,只要她放柔了臉,她會有所得的,但她就是無法作踐自己。
「你到底要什麼?」他惡聲的問。
「什麼都不要!」
「沒有人什麼都不要。」他冷硬的說:「只要是人,就會有需要,就想要得到,沒有人什麼都不要。這是高調、是矯情,要的東西不一樣罷了。你不可能一點什麼都不要.這違反了人性。」
她不和他爭,解決完蘋果派,她繼續吃也是冷了的炸雞,而且吃得津津有味。
「珠寶?」他高傲的問。
「我這麼年輕,不需要珠寶的襯托。」
「鮮花?」
「我對花過敏。」
「華服?」
「你沒有注意到我怎麼穿怎麼好看嗎?我不需要華服!」陳若男自信滿滿的笑容。
「沒有人不愛錢,即使是你,你也不可能抗拒金錢的誘惑。你現在年輕,不需要珠寶、鮮花、華服,但是等你三、四十歲呢?你還能像現在這麼清高、『無慾則剛』嗎?」他加以一一駁斥。
「你是想用錢買我嗎?」
「陳若男,我只是想知道你要的是什麼?」
「我要的……」她甜甜的一笑,拿紙巾抹去了手指頭上的油漬。「只是簡單的愛。」
「簡單的愛……」
「你不懂的,對不對?」她早就知道的笑。
「這麼簡單?」
「愈是簡單,愈難去做到。」她給了他一個含意頗深的笑容。
她的話令他深思、令他沉默。他三十好幾了,卻一直很少去思及這個問題,愈是簡單、愈是難做到……這是所有人都面臨的問題,也是所有人都一直忽略的,而陳若男要的只是簡單的愛……
第五章
明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像愚公移山,愚不可及,但是台北雖小,總也人海茫茫。她不知道要上哪去找陳傑,他早已搬離二十幾年那個老地方,而醫院是她唯一的線索,或許他會再送朋友或什麼人來的。總是一線的希望,所以只要攝影棚收工沒事,她總會再到這兒轉轉,沒有別的理由,只是賭賭看,說不定……
說不定會再碰到陳傑。
她迫切、渴望的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一個女兒。健康嗎?正常嗎?再怎麼樣,至少讓她知道她起碼是生、是死,她只要求這樣啊!
當她戴著墨鏡,在醫院外面徘徊了近一個小時而毫無所獲,正打算放棄時……
陳傑出現了。
陳傑和一個看似溫柔、賢慧、純良的女人一起下了車。他們有說有笑,但又不是很親密,陪她走到了醫院的門口,他就轉身離去。
金雅琳不敢馬上叫他,等了一會兒,確定那女子不會發現她,她才飛奔到正要打開車門上車的陳傑身邊。
陳傑聽到腳步聲和感覺到自己身邊突如其來的人,他一個轉頭。
金雅琳拿下墨鏡,一臉的懇求。
「給我一點時間。」她求道。
「我沒有空。」他狠下心,拉下臉的說。
「陳傑……拜託你,看在過去的情份上,至少給我幾分鐘,回答我幾個問題!」
「過去……」不說到過去還好,一說到過去,陳傑就一肚子的苦水。「看在過去的情份上?我們過去還有情份嗎?金小梅,你現在說這個是不是可笑了些?現在是現在,不要再提過去了。」
「好、好、好……」她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你對,都是你對,全是我的錯。不說過去,只談現在,求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的女兒——我們的女兒,到底還在不在人世?」
陳傑看她一眼,眼神冷漠。
「陳傑,你要我跪下來求你嗎?」
「如果我要你跪,你會跪嗎?」他不是故意刁難她,只是隨口道。
但金雅琳信以為真,以為他要的是這個,顧不得可能被人家認出來的危險,顧不得什麼面子、自尊、形象,她雙膝一彎,真的要跪。
陳傑一看,想也不想的及時扶住了她,這不是他的目的,他並不想羞辱她。
反抓住陳傑的手,她知道他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他當然會氣她、怨她、恨她,但是他不可能完全做到無動於衷的地步,畢竟他們還是有過快樂的時光,他們曾經愛過彼此啊!
「陳傑……」她哀怨的叫。
他立刻鬆開她,並且退後了一步,一副她是什麼蛇蠍般的東西似的。他不能原諒自己心軟,他不能原諒自己只因為她一點懺悔之心和一個小動作就完全的撤防——不能這麼便宜她。
「你到底要我怎麼求你?」她不知道要用什麼辦法把他軟化。
「離我遠一點!」他怒氣沖沖。
「不!只要你一天不回答我,我就會多纏著你一天!」
她豁出去了!
「你不怕上報?」
「上報?相信我,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我想知道有關我女兒的事!」
「金小梅,現在才來表現母性已經太晚了。」
「是晚了些,但如果我們的女兒還在人世,我可以用未來的時間去補償她。」金雅琳現在有錢、有時間,她可以為女兒奉獻出一切。
「是啊,你現在有名、有利,成功了,但是……」陳傑搖頭冷笑。「她不需要你了。」
「那她——還活著?」金雅琳欣喜的問。
陳傑不語。
「求求你……」她撲向他,聲淚俱下。「求求你,只要告訴我我們的女兒還活著!」
再硬的心也敵不過女人的眼淚,陳傑又不是一個狠心的人。
「她還活著。」陳傑言只於此。
金雅琳這會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喜悅,
這才叫喜悅。
「她健康嗎?她長得多高?有多重?她在唸書?還是在做事?她有男明友嗎?她想過我沒有?」金雅琳樂昏了頭,語無倫次的問了一大堆,她只知道她的女兒還活在人世,她有一個女兒。
「想過你自己沒有?你居然問得出口?」陳傑怒不可抑。「我不知道你是如此的厚顏無恥。你有沒有良心?她為什麼要想你?她有媽媽嗎?你憑什麼指望她想你?她根本沒有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