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果是刺客,為什麼還遭人暗算?」
辜仲衡別具深意地看他,「先不談這個問題,我問你,你要怎麼處置她?」
見他不語,辜仲衡又道:「其實也不用我們動手啦,反正三個時辰一到,閻羅王自會幫我們料理她。」
聞言,耿毅桓的心揪了一下,「只要用內力幫她驅毒就可救她?」他不想讓她死。
「那可是很耗損內力的,而且要以掌貼心輸送熱力到心肺化解冰寒。」辜仲衡道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旋即辜仲衡詫異地瞠目瞪著他,「你……你不會是想為她驅毒吧?」見他那副認真的模樣,不禁口吃起來。「所謂以掌貼心是不可以隔任何衣物的,人家還是黃花大閨女……」
「你出去為我守著。」他推著辜仲衡衝到門外,隨即當著他的面將門關上。
「你……」辜仲衡拍打著門,焦急地大嚷,「你這樣會毀了她的清白,她醒來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老大,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他不死心地再接再厲,「你別忘了她是刺客,喂,老大……」見房內沒有任何回應,他只好放棄勸阻,急躁不安地在門外來回踱步。
她可是要來殺他的啊!撇開這個不談,如果這女孩是生於清白人家,那老大這種行為簡直是毀了她的一生嘛。
辜仲衡無奈地望著房門。
最近,京城內首屈一指的盛事就是展將軍府的喜事。
打從半個月前獲知大司馬大將軍展昊終於要告別單身身份後,眾人的反應是悲喜參半。悲的是自個兒的女兒、妹子沒機會飛上枝頭當鳳凰;喜的是展將軍終於尋獲真愛,讓人打從心裡替他高興。
雖然展昊平常外表冷傲,可他卻是最有人緣的大將軍,因為他有一副為善不欲人知的好心腸,凡是受過他恩惠的人都明白,這個在戰場上以剽悍冷血聞名的大將軍,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大善人。
就衝著這一點,與他是皇上面前紅人的身份地位,賀禮不斷的湧進將軍府,多到展群必須喚人將大倉庫清理乾淨以便堆放賀禮。
府邸內洋溢著歡喜,在忙碌中迎娶的日子也快近了,人人臉上皆是期待、快樂的笑容。然而這份快樂並未降臨在當事人身上,這陣子展昊被公事纏身,每天從皇宮回到將軍府都已夜深,為了怕打擾到楊舞柔的休息,他克制著濃烈的相思。
而楊舞柔則是被那些裁縫師圍得團團轉,不斷地量身縫製新衣、添購首飾,像個傀儡似地任人擺佈,累得連強顏歡笑的力氣都沒了。
這天,好不容易偷了個空,他們逃離將軍府,結伴到普若寺上香。在這優雅寧靜的環境中,楊舞柔露出近日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愉悅笑容。
「這裡好漂亮,我以前來過嗎?」她仰著小臉笑問。
他們在湖岸邊的大石上坐了下來,展昊閒逸地靠著柳樹幹,臉上儘是滿足的笑容,而波光瀲灩的湖面似乎正回應著他們的快樂,份外耀眼。
「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在普若寺。」回憶使他的黑眼。「當時是在後頭的小別院內,你坐著似乎在沉思。」
「小別院?我怎麼會在那裡?對於心前的事,她都會忍不住想追問。
「當時我心裡也有這個疑問,畢竟那是佛門禁地,有女賓在場分外覺得格格不入。後來你才告訴我們,無緣是你的救命恩人。」
「無緣?是什麼東西?」她不下數次聽到這兩個字了。
展昊哈哈大笑,幾乎到了捧腹的地步,雖然這笑容軟化了他堅毅的臉部線條,但這反應讓楊舞柔以為自己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心中不禁氣結,惱怒的瞪著他。
展昊雖然立刻止住了笑,但唇邊仍微揚著漂亮的弧度。他抓住她的小手安撫著,「別生氣,我不是在笑你,只是第一次聽到有人不知道無緣是什麼東西……真希望他在場,我倒想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隨後他解釋著,「無緣是這間寺廟的住持,也是我們的拜把兄弟。」話畢,他趁她不注意,在她粉頰上偷了個香。
頓時,一朵紅雲飄上了她的俏臉。
這裡人煙稀少,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的舉動,但楊舞柔還是羞怯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自從他告白後,整個性子就像有了極大的轉變,私下獨處時,他都會卸下在人前的威嚴,對她熱情得很。
趁她害羞不語的當口,他靜靜地欣賞著她。
被他那熾熱的目光注視得有些不自在,她慌亂地開口以掩飾心中的不安,「無緣是這裡的住持?你們怎麼會認識他,還跟他結為拜把兄弟?」
「十年前我們剛認識他時,他還未出家。」
「那他為什麼要出家?是看破塵世嗎?」她的好奇心被挑起了。
「緣善卜術,他的占卜之準是眾所皆知的事。要談到他這項特殊能力,就得從他小時候說起。
「無緣是個孤兒,收養他的師父精通紫微斗數,從小就教他哲學命理、兵法玄術,所以他稱得上是博學多聞,再加上他擁有天眼這項特異,所以占卜功力比起他師父簡直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在他弱冠那年,與生俱來的天眼居然不受控制,他的腦子裡連續一個月都出現一幕印像——一個面容模糊的女子旁邊立著一個只瞧見背影的和尚。他占卜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求助他師父。
「後來他才知道,那位女子是他命中的妻,但如果娶了她,無緣的占卜能力全都會消失。想保有天眼只有一途,即為遁入空門,從此孤身終老。那印像中的女子與和尚背道而馳,表示兩者只能擇其一。
「他師父要他好好考慮,畢竟這攸關終身。孑然一身、孤獨至死是一種痛苦,而被情愛纏身,受七情六慾支配亦是種折磨。兩者的抉擇,就要看他如何取捨了。」
「他終究選擇了孤獨,不是嗎?」楊舞柔為他感到不值。
「不,」展昊笑了,「他已為自己排好了命盤:二十遁入空門,三十還俗和那女子相遇……」
「他願意放棄他的能力?那為什麼還要出家?」
「根據無緣那小子的說法,占卜和天眼之於他並非是最重要的東西,他寧願當個凡人還比較有趣。不過,他和那女子相遇的時刻未到,與其無所事事,還不如找點好玩的事打發時間。佛門不是人人說想進就可以進得去,既然命中注定他有佛緣,那就該進去好好體驗一下當和尚的滋味,免得辜負了老天爺的好意。」
「這個人真怪!」
「他常語不驚人死不休。反正即使他睜眼說瞎話,小老百姓還是一樣將他奉若神,習慣就好。我們自己小心一點別被他騙了。」展昊一副交友不慎的懊惱樣。
楊舞柔泛開笑靨,「真希望見一見無緣。」
「那必須等他從揚州回來。我想,他大概趕不上我們的婚禮。」
「真可惜。」她望著遠方,「我也希望能見到那個讓無緣放棄一切的女子。」
「會的,我們一定會見到的。」他擁著她,滿心期待。
第八章
展群活了大半輩子,數今天最高興了。
他特地起了個大早,督促著奴僕整理清掃府邸內外,佈置完備之後,他換上最體面的衣裳站在大廳內接待遠來道賀的貴賓。由於太過高興,他眼中盈滿了淚水,臉上還持著一抹欣慰的笑。
「展總管,回魂啦!」辜仲衡一進門就猛盯著他那笑淚交錯的老臉瞧來瞧去,忍不住取笑,「今天是你家少爺大喜之日,你怎麼哭了?」
他急急忙忙擦了擦眼淚,「我是太高興了。對了,怎麼這幾天都沒見你們來找少爺?」
「我們在處理一些事。」辜仲衡飽含興味地望了旁的耿毅桓一眼,隨後又問:「你家少爺呢?」
展群還來不及回話,展昊已出現在他們身後。
「你們總算來了。」他容光煥發地現身,嘴角掩不住如願以償的愉悅。
「好小子,沒想到你竟是我們當中第一個娶妻的,勇氣可嘉。恭喜!恭喜!」
「謝啦,接下來就該你們了。」
「還早得很!」辜仲衡撇了撤嘴。
「你別忘了『兩年期限』這檔事。」
「兩年還長得很,現在擔心根本是庸人自擾。」
「你倒挺看得開嘛!看來我該提醒皇上縮短時間才對。」展昊一派輕鬆。反正他現在是有妻萬事足,根本就不用擔心。
「老三,想當初要不是我在一旁撮合,你和舞兒會有今天嗎?知恩圖報的道理你懂不懂?」辜仲衡抗議。
「就是明白知恩要圖報,所以我才好心提醒你趕快找個妻子,別再摧殘那些無辜的少女,我是在幫你積陰德,你怎麼可以狗咬呂洞賓。」
「老大,你看看,這就叫做兄弟!」
「老二,人家現在有嬌妻萬事足,當然一副春風得意。」
「算了,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不和你一般見識。」他一副施恩的口吻。「對了,是兄弟才告訴你們,明天我押鏢到荊州,大概要好幾個月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