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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林水漪

  「滿意你所見的嗎?」

  像做錯事被逮到般,紅潮由她脖子開始攀升,她又羞又怒地推開他,「把你的衣服穿好!」就算她再怎麼不把禮教放在眼裡,男女有別的道理她還懂得。

  「好痛!」耿毅桓按著胸口彎下腰大喊。

  「對……對不起。」齊雪妍不知所措的說。是她推得太用力了嗎?她又內疚起來。

  他低下的身子以奇怪的姿勢顫動了好一會兒,直至她察覺有異。

  「你又在耍我!」原來他是在竊笑,「可惡!」她轉身欲走。

  「別走。」他拉住了她。

  「放開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當傻子,她當然火大。

  「別走。」這次他換上一臉正經。

  「你沒染上風寒,為何要騙月霓?」

  「只是希望你來見我。」他的雙手悄悄地圈住她,將她拉入懷中。

  「見你幹麼?被要著玩?」她瞪著他,「放開我啦!」

  「我只想要讓你接受我,但你為什麼是在躲?我當更這麼可怕?」他溫柔的說著,眼中毫無戲謔。

  「是。」

  「你怕我?為何怕我?」耿毅桓驚訝她的直接,也高興她的誠實。

  「因為你使我改變。」她不再掙扎,晶亮的眼中是一片赤裸裸的坦誠。

  「改變不好嗎?」他輕撫著她那頭如絲緞般的長髮,柔順的觸感令他不忍移開。

  「還未遇到你以前,我是冷血無情的閻王,不懂情為何物,但活得無憂。」她從不去強求什麼,自然沒有喜怒哀樂。「如今,我不知所措。」

  「告訴我,為什麼這樣的情況讓你害怕?」他想一步步解開她心中的結,引導她走出迷霧。

  齊雪妍想了想,「感情的付出,回報的只有傷害。」愛一個人並與他廝守終老,這需要很大的勇氣,更要有承受傷害的準備。與其日後因為失去幸福而痛苦,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擁有幸福。

  「傷害?你認為我會傷害你?」他深深凝望著她,傾盡所有的癡戀、赤誠和柔情,「我怎麼忍心傷害你?我只想用一輩子的時間好好保護你啊。」

  溫柔的吻一次又一次灑落在她的唇上,宣誓著他的真心。

  「您今天氣色不錯。」齊雪妍來到齊大坤房裡。

  半夜的會面早成為他們父女之間共同的秘密。並非每一次他們都到庭子裡賞月,有時齊大坤精神狀況不佳,只能待在房內休憩,而她總是在一旁默默地陪著他,直至他睡去。

  她十分珍惜他們相處的時刻,想把過去十年分離的時光一次填滿,彌補過去她不能隨侍身側盡孝道的遺憾。

  「你在安慰老夫。」齊大坤咳個不停,花了好大力氣才擠出聲音。

  他知道自己愈來愈容易疲倦,身體愈來愈虛弱,再活也沒有多久了。

  「您不舒服嗎?我去請大夫。」

  「別走……你聽我說……」他拉住她,喘了口氣,「老夫清楚自己的病,也明白時候快到了……」

  「不!」她摀住耳朵不想聽。

  她還未準備好面對他的死亡,或者該說,她從未認為有一天他將會離開她,何況他們父女才剛重逢啊!

  「別打斷……我的話,聽我說……你的手可否借老夫一下?」他提出唐突的請求。

  齊雪妍將手放入他的掌內。

  齊大坤撫了下她的手背,似乎在尋找什麼,半晌,他露出笑容。

  「老夫這輩子做過最大的錯事,就是讓自己的親生女兒流落街頭;最害怕在臨死之前,仍圓不了再見女兒一面的宿願。現在,老夫知道自己可以死而無憾了。」

  她難以理解他話中之意。

  「你……如果你見到老夫的女兒,可否轉告她,是為父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是為父對不起她……」他的呼吸急促起來。

  「別再說了。」齊雪妍的眼眶早已泛紅。

  她多想告訴他,自己就是他女兒!但目前還有很多疑團待她查清,與他相認只會打草驚蛇,她不能這麼做。

  「答應我。」齊大坤固執的道:「答應我,你會轉告她……」他拉住她的手懇求。

  「好。」

  得到她的保證,他安心地閉上眼睛。

  沉默了會兒,他輕輕地說:「我已經可以安心的等待死亡。」不等她接話,他繼續道:「本來我想平靜的死去,不希望讓任何人打擾我……」他咧嘴費力的露出一笑,狀甚欣慰,「可是我現在改變了主意,臨死前,我希望你能夠陪伴在我身旁。」

  第九章

  白天,當齊雪妍接到齊大坤病危的通知匆匆趕到時,房裡已經聚滿了人。

  站在床旁的齊夫人看了她一眼,嘴裡直嘀咕著,「只是個不相干的外人,幹麼堅持要有她在場?」要不是這裡人多,她還真想罵出來,這個死老頭都快兩腿一伸了,還在搞什麼鬼?

  「來……了嗎?她來了嗎?」虛弱無力的低吟從床榻上傳出。

  「我在這裡。」排開眾人,齊雪妍走到床前,低下身握住他的手。

  「你來了……」齊大坤喘了口氣,「你們出去,我……有話對……她說。」他吃力的抬起手趕人。

  「老爺子,這……」齊夫人張口欲言,卻被他厲聲打斷。

  「出去!」

  「是的,老爺子。」齊夫人和齊延年交換了個眼神,不情願地退出臥房。

  等人都走光後,齊大坤才啞著聲說:「是時候了……」

  「不!不會的。」齊雪妍驚慌地低喊。

  「乖孩子,聽我說,每一個人都會死,你別那麼難過……否則我會不……安心的。」他困難地呼了口氣,說完這段話對他來說幾乎用盡所有力氣。

  「好。」她眨著眼,強壓抑住眼淚。

  「老夫……可否有最後……一個請求?」

  「您說。」她必須傾身靠近他的嘴,才聽得見他在說什麼。

  「替……老夫的女兒……喊老夫……一聲『爹』。」

  齊雪妍聞言,毫不猶豫地輕喊,「爹!爹!」

  「雪妍,我的……乖女兒,雪妍。」齊大坤幾近不可聞的低喃,嘴角揚起一抹心滿意足的笑。

  看他疲憊地閉上眼,她緊張地低喚,「爹?」

  他輕拍著她的手,安慰道:「別緊張。乖,去把他們……叫進來,我有些話要交代……」

  「好。」她起身走向房門。

  「雪妍……」齊大坤喚住她。

  走到一半的齊雪妍停了下來,「爹,什麼事?」

  他留了句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別……怪他們。」

  齊家易主了。

  齊大坤撒手歸西的前一刻,宣佈齊家的一切皆由齊雪妍接管。

  想當然,這個宣佈令很多人不滿,首先發難的是齊耀豪。

  「我是齊家長子,理應由我繼承家業,她一個外人憑什麼奪走這一切?」

  「搞不好啊,」齊夫人也心有不甘的嘲諷齊雪妍,「她和老爺有特殊的交情哩!」

  齊雪妍為父親的喪事四處奔忙,對他們的冷言冷語並不理會,能忍就忍。只是,最讓她在意的是父親生前私下交代她的話以及接掌齊家的遺言,究竟有什麼含意?是他認出了她嗎?

  而齊延年倒是非常沉得住氣,他表面上熱心地協助齊雪妍辦理喪事,暗地裡卻另有盤算。

  房內,齊夫人煩心地踱來踱去。

  「你瞧瞧,這老頭子到底打什麼主意?」

  她嫁進齊家將近二十年,如今鵲巢鳩佔,主子反而成了外人,真是一大笑話!

  「誰知道!」齊延年喝著問酒,狀甚不快。齊家能有今天,全靠他一人,他辛苦為齊家打江山,現在卻落入一個女娃兒的手裡,而且這個人還跟齊家一點關係也沒有,怎麼不叫他氣惱!

  「若非老頭子已進棺材,我還以為那女人是他安排在我們身旁監視的眼線。」

  「是眼線也罷,或跟老頭子有交情也好,反正她已礙著了我們的財路,留她不得。」齊家是他的,旁人休想分一杯羹。

  「但我聽耀豪提過,那女人會武功。」

  「哼!只是個女人,拳腳功夫大抵是練來防身的,厲害不到哪去。」

  「你的意思是……」齊夫人走近他。

  齊延年的雙眼凝聚著陰冷,在齊夫人的耳邊說出他的計劃……

  「你該感激我的。」齊耀豪摸黑進入客院的房中。

  齊延年原意要派殺手置她於死地,由於他出面力保,她現下才未成為刀下亡魂。

  他朝內室輕手輕腳走去,順手點了燭火,霎時室內燈火通明。

  燭光下,可見床上躺了個人,呼吸紊亂,細若蚊鳴的呻吟間斷響起。

  齊耀豪停在床畔。

  朝思暮想的可人兒平躺於床上,一張明艷的麗顏染滿了異常的燥紅,額上已沁出小顆汗珠,表情看似痛苦。

  「世上可沒哪個女人讓本少爺這般渴望過,惟獨你……」他看了眼手中已癒合的刀疤,「這麼強悍的女人,本少爺還未玩過,若讓你一命歸天,豈不損失!」他咧嘴賊笑,雙眼佈滿了慾火。

  他的手探向齊雪妍的臉頰,順著輪郭撫下,滑嫩的觸感令他心頭升起一陣酥癢,頓時血脈僨張,艱困地嚥了下口水,發出濃濁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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