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她跟個白癡一樣,對他們九十度一鞠躬說:「很高興見到你們!」
然後她拔腿就跑,差點撞上了速水真澄。速水真澄又把她拉回到艾維特的桌前,禮貌地招呼說要離開。
祝艾波臨去秋波,給羅沙下了一道催命符,讓她死得更像白癡。她問艾維特:
「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很像『魯伯艾維特』?羅沙最喜歡『魯伯艾維特』了,偷偷地在暗戀!」
羅沙不防祝艾波會這麼說,一下子只覺得腦門轟然作響,一股熱火從頭頂直燒到腳底。她免得臉頰好燙,只好拚命拖著祝艾波離開。
「羅沙,你的臉好紅,好像紅柿子!」祝艾波走出飯店了,還在笑。
速水真澄沒有被祝艾波的笑聲感染,反倒異常的沈默。
羅沙被祝艾波笑得有點惱,口氣不怎麼好地說:
「艾波,你實在鬧得大過份了!看我以後怎麼辦!艾維特凶是凶我,又不會找你麻煩!」
「怎麼會!他上次不是還救了你嗎?」祝艾波還是一直在笑,惹得羅沙更生氣,伸手想以暴力報復。
祝艾波笑著跑到前方。
「算了!」速水真澄突然說,聲音怪怪的。「你能對天發誓,說你一點也不喜歡他嗎?」
然後他快步趕上祝艾波,態度宛如負氣。不知為何,羅沙面對艾維特時的那種臉紅、不安與嬌憨的失措舉止,讓他見了不由得會生出幾分氣,忍不住想發脾氣。
但是羅沙卻被弄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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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過年了,街道的氣氛特別不一樣,處處充滿採購的人潮,高積雲也懸蕩在高空怠惰偷笑。
年節的氣氛這麼熱鬧,羅沙卻成天躲在家裡,與無聊發呆共舞。她腦子裡一直在轉游著那天從飯店出來後,速水真澄問她的話。
她承認她對艾維特恍恍有種好感,可是……她撩看著胸前穿著細麻線的戒指項練,頹然地歎息放下。她芳心暗戀的,是給她戒指的人。
他的笑,他的皺眉,他的低沈的嗓音……
「唉!」羅沙又輕輕歎了一聲。
羅母買菜回來,看她坐在沙發上那樣發呆失神,緊張地問:
「羅沙,你是不是那裡不舒服?或者,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啊!」羅沙冷淡地瞟一眼羅母的大驚小怪。
「沒有?可是放假了啦!你怎麼一直待在家裡……。」
「媽!看見我待在家裡真的那麼奇怪嗎?」
羅母一一地把菜籃裡的東西拿出來,回答得很妙:
「我太瞭解你了!你啊,根本就是一匹脫疆的野馬,不安於室,在家裡一刻也待不住。」
「太沒有道理了!竟然有做母親的,這樣批評自己的女兒!」
「我這只是陳述事實。女兒是我生的,我如果不瞭解,那才真是沒道理。」羅母說。
羅沙縮在沙發上,不想跟她母親抬槓。羅母從籃子裡清出一句胚芽米;羅沙又開口:
「媽,你買胚芽米做什麼?我喜歡吃白米飯。」
羅母把籃子收好,把東西一一擺在該擺的地方。聲音隨著她的走動四處飄盪開來:「你爸營養太好了,小肚子都凸出來了!吃胚芽米可以降血壓,還可以幫助疏通血管淤塞,多吃有益!」
「真的還是假的?」羅沙懷疑地說:「你什麼時候醫學常識變得那麼豐富?胚芽米真的有那麼大的功效嗎?」
「我也不曉得,聽人家說的。反正吃了也沒有害處。」
「我就知道!」
「你就知道什麼?」羅母走到沙發旁,趕著羅沙走開。「去去去!快去穿件衣服,陪我上街。」
「上街?做什麼?」
「辦年貨。」羅母回答,一邊忙碌著對鏡整理妝顏。
「等爸明天放假陪你去就好了嘛!」羅沙賴在沙發上遲遲不肯起身離開。「你知道我最討厭逛街了!浪費時間體力不說,又無聊!」
「你不要這麼懶,快去換衣服!看看你這樣子,骨頭都快生水了!」羅母又催羅沙。
羅沙還是賴著不肯陪她母親出門。這下子真的惹羅母生氣了,從羅沙不懂得體貼父母數落到她懶散不用功,再從忠孝節義叼念到天下為公世界大同。
「停──我投降了!」羅沙舉手當白旗,趕緊起身準備。
才出門,軌在街口碰到馬琪。羅母高興地說:
「馬琪。你來得正好,陪羅媽媽一起逛街去。」
馬琪在家閒得慌,只好逛街當運動。
羅母似乎是那種有著「購物癖」的女人,眼望著推車裡的東西,手兀自摸著貨架上的物品,貪心地這個地想買,那個也非買不可,幾乎要把整座百貨公司搬回家了,還不甘心!
「媽,你買太多了!」羅沙從入口一直埋怨到結帳出口。
「這麼多東西,又這麼重,怎麼提回家!」
「提不動用扛的!」羅母頭也不回地說。
折騰了一上午,三個人大包小包,提、挾、抱、背、掛,臃腫地回到家。結果羅母還不滿意,一直埋怨這個沒買,那個忘記買,到最後埋怨到羅沙頭上。
羅沙怕她母親又要從忠孝節義囉嗦到天下為公世界大同,拉著馬琪逃出家門。
馬琪打趣說:「大凡天下的母親都像你媽這樣,都不是普通的嘮叨。而且也大都練就了一身『說書』的好本領,可以從『堯舜禹湯孝悌傳治天下』不吞口水地說書到『國父推翻滿清創立亞洲第一個民主共和國』等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事,她們都有本領銜接上!」
「的確!」羅沙同意。「我媽就是有那個本事,挺煩人的!」頓了一會兒,又說:「餓死了!匆忙逃難出家,午飯也沒吃,錢也沒帶,你請我隨便吃個牛排吧!」
「隨便吃個牛排?牛排呢!那叫『隨便』?」馬琪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羅沙忍住笑。「反正你什麼都沒有,就是錢多。」
「不行!陽春麵。」馬琪作姿態搖頭。
「牛肉麵!」羅沙討價還價。
「肉燥面。」馬琪擺出底價。
「成交!」羅沙終於笑出來。
吃完飯,她們在行上溜跑了一會。看著人來人往,無聊透頂。
「去『海盜船』吧!」馬琪提議。
「不要!」羅沙馬上搖頭。「那些重金屬吵死人了!講話都要用吼的,太麻煩了!」
「誰叫你用吼的?又沒人規定一定要講話!」馬琪獨斷,把羅沙架進「海盜船」。
店門口那顆骷髏頭造型真傳神;乍進門時,羅沙覺得彷彿被那兩窟骨溜溜的黑洞眼盯了一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滿場敲鑼打鼓的噪音將人淹沒。領檯小姐把她們帶往一個小小的角落。好巧不巧,隔桌坐的竟是胡書瑋和一個男孩子的卿卿我我。
胡書瑋看到她們,一臉認栽的表情;跟她們介紹說那是她的表哥,一會又說是她的家教。
馬琪聽了在笑,笑得賊賊的。
胡書瑋最後才承認:「表哥」是假的,「家教」倒是真的,不過走過去式,現在的身份是她的男朋友。
她們的出現,破壞了他們的親密進行式。坐在那裡當電燈泡,其實也沒意思。羅沙正想和馬琪走開,「表哥」卻自先靦腆,藉故上洗手間。
「你還真的是『真人不露相』!」馬琪逮到機會,譏誚胡書瑋。
胡書瑋聳聳肩。
羅沙在那猶豫了老半天,最後終於鼓起勇氣,問了胡書瑋一個蠢得不能再蠢的問題。
「二胡,接吻到底是什麼滋味?」她戰戰兢兢地問。
她發誓,她真的只是好奇!
「你把手臂抬起來。」胡書瑋很正經地說;羅沙卻覺得莫名其妙,疑惑地抬起手。胡書瑋按著說:「把手背放到嘴唇邊……親一下……對了!就是那種感覺!現在知道了吧?」
再笨的人也知道胡書瑋在惡作劇玩笑。馬琪哈哈大笑,羅沙拖著她離開。
「你又不是不知道,二胡那種冷面笑匠,居然蠢得叫她挖坑讓你跳!」馬琪越笑越發不可收拾。「我實在不是有意要取笑你,可是你實在呆得太離譜了!」馬琪突然收斂起笑,比比羅沙的嘴唇說:「這該不會是尚未被開發的處女地吧?」
豬!馬琪的用詞真噁心!羅沙瞪了她一眼說:
「我知道你很『進化』,但請不要在我面前用這麼沒水準的字眼講話。」
馬琪又大笑。「哈!被我猜中了!」又神經兮兮地說:「搞不好你是櫻道『最後的處女』!」
「是又怎麼樣?」羅沙悻悻的。馬琪常愛取笑她思想前衛卻行為保守,骨子裡十足是個迂腐落伍的古董。其實互吃對方口水的那種事不止髒又不衛生,她也實在想像不出那一點綺麗浪漫。
她這樣想,也不是因為潔癖的關係;反正……哎!反正她就覺得這樣!
回了家,羅母又已在廚房忙著了。好像生活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無聊和閒蕩。羅沙沒有出聲,安靜地沈在沙發裡冥思著。
晚飯時,羅母閒聊地對羅爸說:「羅沙放假後一直都待在家裡,要她陪我去逛街也嫌累,你看她是不是那裡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