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我……」亞瞳艱困地解釋著。「我想,比我勝任這個工作的同仁大有人在,而我自認所學不足,恐怕無法再對這個案子提供任何貢獻,所以,我想我還是退出,由別人接手比較好。」
如果她負責雪茸草的研發案,勢必要跟總經理樓行風經常見面,她不怕見到樓行風,但她怕……怕又看到魄風!
她沒有勇氣待在他身邊,面對他的出現,她怕自己的心湖再度掀起洶湧波濤。
「這可不行!」牧瀨經理一口拒絕。「總經理非常滿意目前的研發狀況,他並要求今天就見到主負責人,必要的話,我們甚至要出差,一起到雪茸草的產地──北海道的鶴岡去做進一步的瞭解。島田小姐,關於這個案子,你比誰都清楚且專業,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何要放棄?」
她也不想放棄啊……亞瞳無奈地在心底歎氣。雪茸草除了抗老防癌之外,還有一個驚人的功能──可以改善血小板不足所產生的疾病,天知道,她多麼渴望針對血液的特效藥能趕快問世!
如果特效藥真的問世了,對她、對妹妹小淳來說都是最好的消息,她比誰都瘋狂地想繼續研究下去。
但,昨天樓魄風已經對她撂下狠話了,他不准她接近樓總經理,他認為像她這種女人,一定會恬不知恥地勾引總經理。
亞瞳不在乎魄風對她印象惡劣,但,她真的好怕又見到他……
至於雪茸草最後階段的研究,她只能安慰自己,就放心交給研究室的同仁吧,也許,他們一樣可以得到最驚人的發現。
「經理,我……」亞瞳頭痛地揉揉太陽穴,眼看什麼理由都無法讓經理打消念頭,被逼急的她脫口而出。「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再繼續負責這個研發工程,如果有必要,我會辭職表示負責。」
辭職?此話一出,躲在門外偷聽的女同事嚇得面面相覷,她們真的不明白亞瞳在想些什麼?
亞瞳對雪茸草的研發可說是投入了全部心血,她興奮且異常專注地研究著,有一陣子還夜以繼日地主動加班,誰都看得出她有多麼期待這個研究成果。
但,今天她不但要求退出研發小組,甚至不惜主動辭職,太怪了嘛!
「辭職?」牧瀨經理也嚇住了,但隨即恢復撲克臉。「不行!」他由抽屜拿出一份文件。「三個月前,你剛剛到日本醫療署附設生化研究部,接受為期五周的專業訓練,受訓的昂貴費用全由公司負擔;所以,你也跟公司簽了一份合約──保證受訓結束並拿到專業執照後,兩年之內不得離職,否則就要付加倍賠償金來彌補公司的損失。」
生化醫療署直屬於日本政府,常常開辦一些專業課程,各大公司也都會挑選最優秀的菁英送去受訓並領取執照。對公司而言,是培訓人才;對個人而言更是天大的好機會,可以藉此得到更專業的訓練。
但,因為受訓費用昂貴,所以很多公司都會要求先簽下合約,以免受訓人員領取證照後,身價也跟著水漲船高,被別的企業高薪挖角。
亞瞳又歎了口氣。「我明白,我願意賠償違約費用。」雖然違約金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她真的被逼到死角了。她不能再繼續留在樓氏企業,她不能再見到魄風,她更不能讓他發現自己的秘密……
什麼?這下牧瀨經理真的傻眼了,本來拿出合約只是想嚇嚇亞瞳,沒有想到,她居然寧可賠償違約金,也堅持要辭職?
「島田小姐,我真的不懂。」經理一頭霧水。「當初夜以繼日投入雪茸草研發工程的人是你,整個研究室沒有人懂得比你更多,但你今天卻毫無預警地要求退出研發案,甚至不惜辭職?我……我想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經理把合約收入抽屜裡。「方纔你說的那些話我就當作沒聽到,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你能繼續接手這個研發案。賠償金是另一回事,島田小姐,這種不負責任又半途而廢的做事方式,實在不像你的作風。你先出去吧,好好地考慮清楚,我相信你會願意留下來的。」
「經理,我……」亞瞳陷入天人交戰,此刻的她心裡的確好亂好亂,她不在乎賠償違約金。但,她……她的確很捨不得放下這個研發案,畢竟,研發成果關係到親妹妹的性命,而且,她也不喜歡這麼不負責任的做事方式。
可,一想到魄風那冷冽的眼神……老天爺,她到底該怎麼辦?
「你出去吧。」牧瀨經理斷然道。「總之,我不接受你的辭職,也指定你繼續負責這個研發案,你仍然是組長。OK!我還要去總經理室向他報告一些事,你也出去做事吧!」
經理率先走出去,亞瞳也默然地跟著起身,看著研究台上大大小小的玻璃試管以及精密儀器,她的心……更亂了!
第三章
翌日──
「亞瞳,你的手怎麼這麼冰?是不是人不舒服啊?」美裡疑惑地拉著亞瞳。
「我沒事,可能冷氣太冷了,不用擔心。」像是被逼上刑場般,島田亞瞳臉色蒼白地站在會議室外。
該來的總是會來!昨天,她向經理辭職未果,而今天,總經理樓行風就下令要召見研究小組的所有成員,待會兒要在會議室裡開會,由小組組長──島田亞瞳做更精確的簡報。
總經理會來,那麼,他也會跟著出現嗎?一想到他,亞瞳心頭猛地緊縮,分不清是緊張或是期待?
在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時,突地聽到牧瀨經理慇勤詢問的聲音。
「總經理、副總,這邊請,您們兩位要先參觀無菌室嗎?」
來了!不用回頭,亞瞳便知道經理口中的副總指的便是樓魄風,她的心更加揪緊,奇妙又激烈的氣流悄悄迴盪在四周……
她沒有勇氣回頭,但聽聲音……經理應該是把他們先請入無菌栽培室了,她暗地歎了一口氣。
雖然知道自己很傻,遲早得跟樓魄風面對面的,但,能多拖一分鐘也好。
心……微微酸著、疼著,像是忘了加糖的檸檬汁,有點苦,卻令她沉溺其中……
以為他們已經進入無菌室,亞瞳想先回辦公室裡喘一口氣,冷不防它,一隻手臂卻由背後抓住她!
她驚訝地回頭,看清眼前的人時,驚駭到說不出話來。
「你?」他不是進無菌室了嗎?
「跟我來!」樓魄風神情不悅,怒氣沖沖地硬把她拉入一旁的會議室裡。
「不要,你放手!」亞瞳低叫,這才發現身邊的一群同事不知何時都不見了,可能全陪總經理一起進入無菌室。
硬把她拉入會議室後,樓魄風便先發制人地吼著。
「島田亞瞳,你還真愛耍心機啊!你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嗎?你答應過我,不會出現在我三哥面前企圖勾引他,那麼,你今天跑來這裡做什麼?」
亞瞳慌亂地想解釋。「我……」她想說出昨天請辭卻失敗的事,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吞下。算了……不管她說什麼,魄風都不會相信的。
「你什麼你?」整個人染上肅殺氣焰,魄風更逼近她。「你說不出來了吧!島田亞瞳,像你這種說謊成性的女人,是不是又忘了自己前一分鐘說了什麼謊言?你就這麼愛慕虛榮,非攀上我三哥不可?即使他是有婦之夫,你都不肯放過?」
該死!他覺得自己全身火氣亂竄,早上剛喝下的咖啡更是見鬼的又苦又酸。他不願分析讓自己生氣的原因,究竟是島田亞瞳視錢如命的個性;還是她想勾引三哥?這酸酸的情愫又代表什麼……
夠了!樓魄風不願再逼問自己。
亞瞳覺得好疲憊,如果她說的每一個字對樓魄風而言都是謊言,那麼,她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而且,昨天晚上她打電話回鄉下老家給父親,得知因病休學的妹妹病況更不穩定後,她更不得不打消辭職的念頭。
她寧可暫時忍受魄風的冷嘲熱諷,也要完成雪茸草最後的研發階段,因為,這才是送給妹妹和父親最好的禮物。
當然,心願完成後,她便會毫不戀棧地立刻離職,永不出現在魄風面前。
她神情淡漠地道:「我沒什麼好說的,我是雪茸草研發小組的組長,所以經理指定我必須負責到底,但你放心,一結束這個案子後,我就會立刻離職。現在,我……要出去準備一些資料了。」
她匆促地往外走,好害怕和他共處一室,更害怕近距離聞到他那熟悉的氣味……
「站住!」樓魄風以高大的身軀擋住她,惡狠狠地瞪著她。該死!她就這麼討厭看到他嗎?她對他真的一點……一點點感情都沒有?她忘了他們之間那些美好的回憶,也忘了海邊的那個夜晚?
那晚的夜風很冷,但在她身邊,他卻覺得自己快變成火爐,他還記得,她身上有一股令他迷醉不已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