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字字句句敲擊著范拓蕪的心,是的,他一直把她界定在認識了許久的關係上,而忽略了她對他根本沒有從前的記憶,就好像是才認識了一個月的朋友,而且還是屬於不常見面相處的那一種。
他對她實在太苛求了,怒氣平息後,他趨前摟著薛佛往懷裡帶,下頜靠著她的發,輕輕地說:「對不起,我太沒風度了,以後我會讓你有機會多瞭解我,你會知道你從前是愛上我的什麼,但是,以後不許再提離婚的事,我范拓蕪這輩子只結這次婚,只娶你這個女人,懂嗎?」
感覺到她點了頭。
這次的爭吵算是和解了。
* * *
自從那日薛佛剖白之後,范拓蕪的態度簡直可用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來形容,不只是陪她的時間多了,而且又是唱歌又是彈琴,全是追求心儀的女孩該有的身段,最開心的人當然是女主角嘍。就像現在,她在作畫,他老兄搬了張椅子坐在她身旁,情不自禁地依過去,在她的頸項磨蹭著,又是吹氣又是偷香,弄得她格格地笑,「不是說好讓我好好畫蓮的嗎?又來鬧我……啊……好癢。」她又是躲又是笑,逗著逗著,他的唇貼上了她的,無限柔情。
吻夠了之後,他摩挲著她的發,挑起一綹細發嗅著,「佛兒,愛我嗎?」
范拓蕪變了個人似的癡問著,以前的他可是從來不會問女人此等愚蠢至極的問題,也不會花這麼多心思追求女人,更不會在大白天裡和女人坐在畫室裡調情。
但是,他倒很喜歡也很享受這樣的改變。
見她笑而不答,他又問了一遍,她還是笑。
不知道何時開始,這個問題的答案變得十分重要,他想聽她親口承認對他的愛,因為他把自己的愛全部給了她,所以他也想得到她的心,她的愛。
然而她的笑而不答,並非故作神秘而是她還不是很確定,她常常想,如果她不是因為已經嫁給了他,她是否也願意接納他的追求美意呢?還是根本離得遠遠的,不和他有所牽扯。
她不知道為何記得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卻獨獨忘了與他有關的部分。聽了戀戀和拓蕪分別提過他和她相識的過程,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讓他走入她的心的,就因為如此,她對他的愛一直還有著保留。她也不懂自己的猶豫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不說話?」他微沉著臉看著她。
「你真要知道我的答案嗎?」她側著臉看著他。
「算了,聽你的口氣,還是保留你的答案吧,至少不要現在、此刻告訴我。」他很怕聽到否定的答案,不說出來,起碼他還有努力的力量。
這是一種鴕鳥的心態,但與其答案非己所願,聽了又有何用呢?要做到怨而不怒,哀而不傷實在太難了。
也許他的努力仍不夠吧!
第八章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這是詩經裡《王風》的第八篇,是一篇男子思念戀人的作品,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薛佛還是照自己原先的理念和風同誼到日本東京見識見識。范拓蕪為了讓愛妻玩得盡興以及能夠全副精神逛畫展、藝廊,遂打消了一同前往的計劃。但妻子不在中國的半個月裡,心裡可是想得很,幾次差一點訂了機票追到日本去,後又隱忍下來,怕過於唐突惹妻子不悅。
好在他的工作十分忙碌,填補了思念的空隙。
好不容易挨到妻子回來的前一夜,心情的愉悅自不在話下,就連外頭下著大雨,他仍能嘴裡哼著小調。不過倒有點擔心雨這麼下著,明天飛航的情況會否受到影響。
一不留神,他感覺到車身似乎碰觸到硬物,緊急剎車後,撐著傘,匆匆下車查看。
該死!一個少女差點成了他的車下冤魂。
他飛車送少女就醫,一路上自責不已,高興過了頭,沒注意路況,真是糟透了。
好在只是皮肉傷,縫了幾針就不礙事,倒是醫生告訴他,這個小病人可能長時間缺乏營養,貧血得很嚴重,本想替她辦理住院,但為少女所拒。
「我不要住在冰冷的醫院裡,我討厭穿白衣服的人,先生,好心的先生,請你帶我回家好不好?」少女哀求著。
「好啊!當然好,告訴我,你家住哪裡?」
「家?我沒有自己的家,我想住你家可不可以?」
這讓范拓蕪十分為難,他是有家室的人,不能自以為是,有的時候恐要避嫌,他必須考慮薛佛的感受。
但,她是因他的疏忽才會受傷的,於情於理他都不能放下她不管,只好帶她回家。
請李嫂準備了客房,安置好少女,他走進她的房間問她:「好些了吧?想吃什麼告訴李嫂,她會為你準備。」
她點頭對他笑了笑,「拓蕪,我可以叫你拓蕪嗎?我剛聽李嫂叫你拓蕪少爺。」
這是個不怕生的女孩,額頭縫了十針,包著紗布,一臉楚楚可憐,他這才仔細地看著她,「隨你吧,對不起,我太粗心了,才會害你受傷。」
「我叫丹丹,我不介意你撞了我,這樣我才有機會認識你啊!你是不是很有錢?我看你開的車,住的大房子,覺得你一定很有錢。」她偏著頭看他。
「這很重要嗎?」他好笑地看著她。
「你長得很高、也很好看。你結婚了嗎?」她毫不矜持地大膽詢問。
他點點頭。
「怎麼沒看到你老婆?」她有點失望。
「她到日本去了,明天會回來。」
「哦……你很愛她嗎?」
「你問太多了。好好休息吧!有事可以麻煩李嫂替你處理。」范拓蕪起身離開,關上了房門。
他不喜歡這個女孩大膽的眼神,好奇的言語,她必須瞭解,並非他撞傷了她,即給了她權利打探他的隱私。
* * *
范拓蕪到機場接了薛佛。
「風同誼沒和你一道回來?」他問。
「他到橫濱去見一位老朋友,大概要再停留一星期吧。」這次的日本行,收穫頗多,除了看了幾個畫展之外,還認識了幾位日本畫壇的知名畫家,同誼問她是否要一同去橫濱走走,她拒絕了他。離家已半個月,倒是懷念起范拓蕪的陪伴,哪怕丈夫的壞脾氣也成了想念的一部分。
「家裡一切都好吧!不會有個驚奇等著我吧?」她隨口說著玩,不以為意。
范拓蕪先是沉思,正猶豫著該怎麼啟齒丹丹的事。
「……昨晚下班回家路上,正想著你,沒注意路旁有人……我不小心撞傷了一個十八歲的少女,叫丹丹。她現在住家裡。」
不祥的預感強烈地席捲她的心房,後又嘲笑自己的多心,一個十八歲的女孩能造成什麼影響呢?是她太杞人憂天了吧。
可是薛佛不知道的是那個丹丹雖只有十八歲,卻有超過年齡幾倍有餘的野心,一個女人,只要有野心都不容小覷,尤其是一名美麗的女孩。
而丹丹就是一個既美麗又有野心的女孩。
* * *
休息了一晚,薛佛到客房見了那位據李嫂所說,長得楚楚可憐的孤女。
推開了虛掩的門。
「今天好些了嗎?」她看著少女露了一抹微笑。
「好多了,只是傷口微微的有點痛。拓蕪明天會帶我去換藥。」女孩也甜甜一笑。
拓蕪?她也叫起拓蕪來了,好親熱的稱呼啊,不是范先生、范大哥,直接就是拓蕪。
薛佛微皺了眉,但她保持沉默,準備來個靜觀其變。
「薛姐姐,你和拓蕪是怎麼認識的呀?」她靠著枕頭,坐起了身,一臉的無邪。
「我到拓蕪經營的夜總會應徵工作,他說我不適合待在那上班,所以我受雇到家裡來幫他照顧家務,就這樣認識了,算是緣分吧。」她還是笑,既然女孩好奇,就說些事滿足她的好奇心吧。
「夜總會?你以前是風塵女郎嗎?」又是一臉的無邪。
「夜總會不是應召站。」薛佛淡淡地說,不願與她計較太多用字遣詞。
「哦!你們為什麼不同房?」
連這個她也知道。
「……我們沒有不同房,只是現在不同房。」她也學會了用模稜兩可的回答方式。
「你們要離婚了嗎?」
天啊!這個女孩真是幻想力豐富,難道她對拓蕪有興趣?
「你很希望我們離婚嗎?」她用問題來回答她的問題。
「呃——我不能亂說話,否則拓蕪會不高興。」女孩也很聰明,不把企圖心表露過多。
「你家住哪?要不要我們通知你父母?」
「我沒有家人,不過現在拓蕪等於是我的家人了。」她厚顏地說,「你不會反對我住下來吧?拓蕪說他對教有責任,因為他撞傷了我。」她嘟著嘴,就像李嫂形容的——楚楚可憐。
薛佛不是小心眼的人,但也不打算裝大方,該分清楚的部分,她要說清楚:「讓你住下來,原則上我不反對,但是,我們必須要知道你的一些基本資料,我們不收留來路不明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