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說!」
怕冷的郭令雯,把手靠向火爐上頭烤火。「真是奇怪的氣候,都春天了還冷成這樣!」
「承汝哥肯定問壞了,不如咱們陪他聊天解悶去。」
郭令雯翻翻白眼,一副乏味的模樣,「要去你自己去,承汝哥本身就是個悶葫蘆,陪他聊天也聊不出什麼事來,可我對他的面孔比較有興趣,你替我觀察他的臉是不是也經過易容。」
「師姐太多疑了。」
「我就是覺得他有古怪,那個樓祖遙好像也知道他的古怪,否則怎會主動提議不讓承汝哥住在別苑裡?」
「或許承汝哥不喜拘束,所以祖遙哥才不希望他住在別苑裡難受。」
「算了,不同你辯,反正時間可以證明一切,你去找悶葫蘆聊天去吧,我回房窩被窩去。」
閻芸兮並不確定易承汝住的地方,只有一路上問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是別苑的書齋,她見一處堂屋外種了幾株梅樹,正是梅花吐芳的時節,循著梅花香,她不禁朝堂屋走去。 紅梅開時,天際一片殷紅,煞是好看;寒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她正看著人神——
「誰在外頭歎息?」
她記得這個嗓音,不禁心跳加快。
「駱師叔,是我,芸兮。」 她囁嚅道。
沉默半響後,「進來!」
她猶豫著該不該進屋,要用什麼姿態求他改變攻打襄陽城的計劃。
思量的同時,腳下步於仍為著莫名的原因邁進書齋。
「為什麼低著頭?」 他問。
「芸兮臉上的傷——怕嚇壞師叔。」 她小聲的說著。
「抬起頭來。」
閻芸兮緩緩地揚起螓首,仍不敢直視他。
他心神一震,疑惑地想,到底是什麼原因毀了眼前少女的容顏?她說話的聲音好聽極了,如果不是臉上的傷,她本來是生得什麼模樣呢?
「你臉上的傷是如何弄來的?」 他關心的音調,讓人感覺溫暖。
她猶豫著,該不該說謊?
「說話啊,是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嗎?」他撇了撇嘴,柯燁的女兒會是什麼貞節烈大嗎?
她顫了一下。「火,是一場火毀了我的臉。」
「在你爹死後?」 他冷淡的問。
她點點頭。
「你爹是怎麼向你形容我這個師叔的?」
「爹……爹很少提起師叔,只說師叔絕頂聰明,師公一身的絕技一學就會。」
「你娘呢?你那自以為美貌無雙的娘親,又是怎麼向你介紹我的?。他瞇起眼,盯著身高只及他胸膛的閻芸兮。
「娘和爹說的一樣。」
他嗤之以鼻。「一樣?柯樺不可能這麼好心,她可是一直希望我下十八層地獄的。」 「師叔太憤世嫉俗了。」她擰了眉心,不明白他為何用如此尖銳的語氣談論她的娘親。
「你為什麼來?」 他直接切人正題。
「爹臨終前……」
他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少跟我用你步臨終前的話來搪塞我,我很清楚你爹說了什麼。如果你是個聽話的女兒,早在你爹死後就該來找我了。說,你為什麼來?」
她試圖解釋。「我不來找師叔一來是怕給師叔添麻煩,二來……二來明白師叔並不想見到我。」
駱野岸沒表情的臉乍現一抹笑意。「你很有自知之明,很識相。」
「師叔,我不會在這裡打擾太久。」 閻芸兮覺得有必要表明立場。
「你要什麼時候走我沒有意見。」 他的聲音比外頭的雪還冷。
「我有一事相求。」說出來心裡會舒服些。
駱野岸冷哼。「終於要說出你來的真正原因了。」
「師叔是不是準備領軍攻打襄陽城?」
他的表情不怒而威。「祖遙多嘴告訴你的?」
她睜大了眼,急忙搖頭,怕連累了好心的樓祖遙。
「不是的,祖遙哥什麼都沒有說。」
「那麼你如何得知如此機密之事?」 他不放鬆的逼問。
「是我亂猜的。」
他站起身,放下手上的書卷走向她,定定審視著,半晌,他問:「你如何能猜到?」
「近日襄陽城裡城外有不少蒙古人走動,很容易讓人往那方面聯想。」
他淡淡地道:「我不相信。」
垂下眼,她決定什麼都不說了。她美然明白一件事,無論怎麼哀求,他都不可能順她的意,如她的願,再說下去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不說話代表默認了?」
她搖搖頭。
他的脾氣被激起來了。「你想要什麼花樣?」
耍花樣?她從來沒有耍花樣的心思,不能忍受被人扣上莫須有的罪名,她深吸了一口氣,試著反擊。
「師叔多慮了,我上雪山來原因很單純,真的只想懇求師叔行行好,能夠不攻打襄陽城,因為每一場戰爭裡最可憐的是無辜的老百姓。」
瞬間,他扣住她的下顎,凝視她的黑眸。「你對戰爭瞭解多少?」
「戰爭使黎民百姓生不如死,活在恐懼中。」
他沉下臉,加重手上的力道,反駁她的指控,「你知道嗎?真正使黎民百姓生不如死、一無所有的很可能是你們懼怕的昏君,而我們蒙古人,只不過是看不下去,替天行道罷了!」他鬆開手,不再看她,回到書案後坐定。
她僵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他接近她時週身的氣息令她迷惑,她調整呼吸,告訴自己,大概是她太怕男人了,所以才會有這種反應。
雖然易容前男人一見到她總有非分之想,可易容之後,男人見了她不只退避三舍,連遠遠瞧見她都做出嫌惡的表情。
人情淡薄、現實,莫此為甚。正因為如此,所以駱師叔一靠近她,她就覺得全身不自在吧?
「蒙古族人一直以來就有犯我中原的狼子野心,人盡皆知,師叔說的那些話,不過是用來粉飾此舉的冷血無情罷了,因為你們也會心虛。」
他微愣,目光重新對準她。「你比你爹娘的口才好,告訴我,你花了多久時間才背熟這段話?」
她知道他看不起她,也許不只看不起她,他看不起的是所有女人。
「我不需要背,我說的都是心底話,真心話不需要事前準備,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他挑起眉,浮現一抹詭笑。
「好個心底話,你可願意也聽聽我的心底話?」
他不等她回答,逕自往下說:「你爹娘以為高人一等,可我瞧他們倆教育出來的女兒,也不比咱們這些粗人文明多少。」
「師叔可以說我的不是,但請別再羞辱我爹和我娘。」 她氣得呼吸紊亂。
「我早已將你爹娘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是你挑起了我根本棄如敝展的某部分骯髒記憶。」他字字句句皆傷人。
她轉身,迅速逃出他目光所及之處,她再也聽不下去了,一身傲骨和自尊逼得她不得不退出。
「真可笑,我居然浪費時間和柯樺的女兒說教。」
背後傳來駱野岸低沉的男聲,夾混著濃濃的不屑。 她無法思考,只想離開,沒命似的逃開,好像後頭有一頭狂獅在追逐她。
天啊!
她應該相信直覺的,她不該來這兒,這裡的一切是那麼的冷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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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兮,你可回來了。」 樓祖遙一見到她即慌忙嚷道。
「發生什麼事了?」 直覺有不祥的預兆。
「還不就是你那個不分輕重的師姐,我教她待在這裡千萬要守本分,別亂闖,這下可好了,讓一匹汗血馬給踢傷了五臟六腑。」 樓祖遙一口氣將整個過程言簡意賅說完。
她當場侵住。
「怎會這樣?師姐現在要不要緊?」
「嚴重得很,躺在床上像個死人似的,臉色發白。」 他無奈的說著。
「師姐不會騎馬,怎會被汗血馬給踢傷?」
她直奔郭令雯房裡,一見奄奄一息、去了半條命的師姐,淚珠立刻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掉了下來。
「請大夫來看過了嗎?」 她轉身問樓祖遙。
他點點頭。「大夫剛走,開了三帖藥方,能不能熬過去得看她的造化了。」
「怎麼會這樣?我不過才離開一盞茶的時間,師姐怎麼……」
「你師姐改不掉好奇的脾性,也不知怎麼閒晃的,逛到咱們蒙古軍飼養汗血馬的馬廄,一不留意,就招惹了最凶悍的汗血馬。」
「師姐,你聽得見我說話的聲音嗎?」她坐在床沿心急的喊著。
「芸兮,讓她好好休息,一會兒膳房裡的丫環將藥煎好了,還得想辦法強灌下去。」
「師姐實在太不小心了。」
「這正好當個教訓,平日勸她別太衝動,她總有一籮筐的理由,現在可好,連命都快丟了,看她以後會否收斂些。」
「可這個代價未免太大了吧!」 她不敢想像若師姐就這樣香消玉殞,留她一人要如何是好。
「別太傷心,我瞧你師姐命硬得很,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 樓祖遙安慰道。 「都怪我,不該來雪山的。」 她不禁自責。
「令雯太不穩重了,就算沒有發生今天的事,也會有其他事給她教訓,這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