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往天香鎮以外的地方娶啊。」苗小綠不以為然。
苗荷荷搖首,「沒有比娶你更合適的對象。」
「為什麼?」
「因為你是他的守護神啊,你有幫夫運,能助聞公子平步青雲,一帆風順。」
「姑姑,守護神的事明明是訛他們聞家的,怎麼你現在說得跟真的一樣?」
「傻丫頭,假做真時假亦真,真做假時真亦假,明白嗎?你現在最要緊的是相信自己真的是聞公子的守護神,想辦法嫁給他。小綠,姑姑辛苦大半輩子了,很想快點過好日子,享清福,我是徐娘半老沒啥希望了,你可得爭氣點,別讓姑姑失望。」
「聞冀東不是省油的燈,他清醒得很,不吃咱們這一套,姑姑,我會努力去做,可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免得落差太大會崩潰。」她先潑桶冷水。
「什麼話,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我苗荷荷的親侄女是天下最美的女人,配聞公子正好,沒有高攀不高攀的問題,你莫妄自菲薄了。」
苗小綠可沒有姑姑的樂觀,要不是姑姑正在興頭上,又自信滿滿,她根本不肯趟這個渾水。
天下最美的女人?她連天香鎮的第一美人都稱不上了,更何況是「大宋最美的女人」,她——自慚形穢。
第二章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
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裡不知身是客,
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闌!無限江山.
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間,
五代 李煜 浪淘沙
碧綠清澈的江水淺淺緩緩的流過天香鎮,可卻載不走苗小綠的煩憂。
她一張精緻纖美的面容,走到哪裡都引人注目,嬌顏的主人卻不自知,雖出身平凡,但擁有一股富貴人家才有的貴氣,渾身上下散發出典雅的神態與韻味。
苗小綠因為心裡有事,所以如行屍走肉一般。
她走進花彫樓正想叫點小菜配酒解千愁,谷璐璐十萬火急的衝向她。
「你都看見了?」
「看見什麼?」她心情不好,什麼都視而不見。
「街上的女人啊!」谷璐璐比她更慌、更急。
「街上的女人怎麼了?」還不是跟平常一樣走路、講話?
谷璐璐歎了一口長氣。「你到底是怎麼了?街上的女人十之八九穿著綠衣到處晃,這麼刺眼的景像你全沒見著?」
「什麼?」
苗小綠像是讓人拿了狼牙棒敲了一下頭般,趴在窗欞上觀看大街上的奇景。
「哇,鎮上的女人是怎麼了?」她忙不迭地出聲。
谷璐璐雙臂交握於前。「難道沒人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她覺得自己今天很像呆子。
「聞公子花了不知多少銀子買通鎮上的女人,規定她們只要出門見人一定要穿綠衣,別的顏色一概不准。」
「什麼!」有這麼荒唐的事,只為了避開娶她為妻的惡運?
谷璐璐一臉無奈,「我算是很夠朋友了,為了不讓你覺得做朋友的我見錢眼開,我捨棄這回賺錢的機會,為了朋友,什麼顏色的衣服都穿,就是不穿綠衣。」
苗小綠看向谷璐璐,後者穿著一襲鵝黃色的衣裳,在群綠之中顯得突兀。
「謝謝你。」苗小綠感動得快哭了。
「不謝,看來聞公子這回是跟你槓上了。」谷璐璐笑了下。
苗小綠走向方桌在長凳上坐了下來。「給我一斤花彫,不醉不歸。」
「大白天的,你不能喝酒。」
谷璐璐的哥哥谷奔放替她沏了一壺茶,將桌上的杯子注了八分滿。
「奔放哥,聞冀東分明是故意的。」
「他當然是故意的。」
「他故意要給我難看。」
谷璐璐附議道:「滿街都是穿著綠衣的姑娘,要說不是給你難看那是自欺欺人。」
「聞冀東是不是太小看我了?」苗小綠悶悶地道。
谷奔放一向只說真話,「聞公子確實小看你,否則他不會讓鎮上的女人全穿綠衣,分明是向你示威,告訴你,除了嗜穿綠衣,你和一般女人沒什麼兩樣,想攀龍附鳳門兒都沒有。」
谷氏兄妹一搭一唱,沒想到兩人直率的談話把苗小綠心中原始的怒火激起,她將怒火化為鬥志,誓言非扳倒聞冀東不可。
「他自己不也和一般男人沒什麼兩樣,他以為他是誰?」
她以茶代酒連灌了好幾杯。
「他是聞冀東,是咱們天香鎮的首富。」谷璐璐一字一字的輕吐。
「首富有什麼了不起的!」她又不是沒見識過有錢人,七歲之前,同姑姑遊歷過不少地方,見過許多官大學問大、財大氣粗的人,一個聞冀東,驕傲個什麼勁?
「他是很了不起啊,又是修橋、又是鋪路的,天香鎮的人都很尊敬他。」谷奔放平心而論。
「那些尊敬是用錢堆出來的。」苗小綠非常不以為然。
「是這樣沒錯,可是聞公子就是擺明了不想依你姑姑的話娶你為妻。」谷璐璐殘酷的說到了重點。
原本就滿腹怒氣的苗小綠,因為谷璐璐的話更是加重了她的怨懟。
「他不想娶我,我偏要他心甘情願的求我嫁他。」她卯上他了。
谷璐璐一驚,「你想玩真的?」
「當然是玩真的,他這麼有錢,又是只礙眼的大肥羊,我沒有不宰的道理。」
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她苗小綠豁出去了。
☆☆☆
秋日的晨曦是窗欞細隙掩不住的,聞冀東一早起來,梳洗完畢,於用早膳前,先向在佛堂做早課的娘親請安。
「你的生辰快到了,今年的生辰宴別忘了請小綠姑娘來作客。」聞母喝了一口參茶,暫停早課。
「娘,如果我命裡非要逢綠才能避凶,我也認了,可是並非一定要苗小綠不可啊。」聞冀東老謀深算的微笑。
「小綠姑娘自生下來就與綠色結下不解之緣,苗仙姑也說你們倆是天作之合。」知子莫若母,聞母雖不敢說自己很瞭解兒子,可他話中有話,她是聽得出來的。
「天作之合也會因地、因時制宜的,現下鎮上女子全流行穿綠衣,娘應該不知道吧?」
聞母一愣,「流行穿綠衣?」
「是啊,不只是苗小綠,如今天香鎮滿街都是著綠衣的姑娘,孩兒置身其中一樣能趨吉避凶。」
「你這孩子又在變什麼花樣?」聞母搖頭苦笑。
「孩兒不是變花樣,孩兒是希望娘能認清楚苗小綠和她姑姑的真面目。」他死也不肯娶苗小綠做妻子。
「你就是不想娶小綠姑娘。對不對?」
「死也不娶。」他說出重話。
「呸、呸、呸!你怎麼可以說出這麼不吉利的話嚇為娘的?小綠姑娘是你的守護神,只有她能為你帶來幸福,你不願娶她,讓娘很擔心。」聞母信了苗荷荷的話,而且是深信不疑。
「娘,如果你一定要相信一代妖女說的話,我讓家裡的丫環和護院全穿上綠衣總行了吧!」
「你說誰是一代妖女?」聞母嚇得直冒冷汗。
「苗小綠啊,她危言聳聽不是一代妖女是什麼?」
聞母一驚,旋即朝壁上的菩薩叩拜,口中唸唸有詞:「菩薩請原諒,我兒冀東說錯了話,他是一時失言,才會咒自己的媳婦兒是一代妖女,菩薩請原諒——」
「娘,苗氏姑侄分明一個是妖女,一個是妖姑,您還這麼信她們!」
聞冀東實在看不下去,只得離開佛堂,用自己的法子試圖推卻這門今人啼笑皆非的親事。
「少爺,卓秀才來訪,現正在花廳候著。」家丁來報。
他走進花廳,迎上卓毓臉上掩不去的飛揚笑容。
「你是為了糗我而來?」聞冀東不高興的道。
「當然不是,糗你對我有什麼好處?」卓毓忍住笑。
「你幹嘛也穿了一身綠?」他指了指卓毓身上的衣衫。
「不是說凡穿了綠衣的人都能來聞天府領二十兩銀子嗎?一天二十兩,不賺白不賺,能賺為什麼不賺!」
「我是開放給女人賺這筆錢,你又不是女人,湊什麼熱鬧?」他擺了擺手。
卓毓嘖嘖出聲:「大小眼,男人就不是人啊,你聞公子錢多,分出一點救濟一下男人也不會少一塊肉啊!」
「苗小綠若是男兒身,我就大開方便之門改為救濟男人,可惜她是個不要臉的妖女。」
「你怎麼一副恨她恨得牙癢癢的模樣?」卓毓看好戲的笑道,不知道為什麼,他在這件事上沒有一點同情心。
「我娘要我娶她。」
「很好啊,你是到了該娶妻的年齡,老夫人英明。」卓毓剝著桌上的花生米,開心的吃著。
「要我娶苗小綠不如殺了我快活些。」他冷酷的比喻。
「苗小綠很好啊,又沒眼歪嘴斜、少胳膊斷腿,還是個大美人耶,你為什麼不要?」
「如果你喜歡,不如你夾去配萊吧!」他說。
卓毓搖搖頭,「聽說人肉是鹹的,配菜不合胃口。」
什麼跟什麼?說到哪兒去了。
「你擺明了看我笑話,是不是?」
卓毓一點都不想浪費同情心,「這也不是什麼笑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也沒什麼,一咬牙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