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夢竹!」夢梅發現夢竹在她背後搞鬼,追著夢竹跑。
若芸急忙離開陳凱,再次後悔跟他來這一趟陽明山之旅。幸好接下來的幾個鐘頭裡,他沒有再造次,平安無事的帶著他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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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們終於回到車上,天色也開始黑了。三個活力充沛、蹦跳了一整天的孩子,幾乎一上車就七倒八歪的攤擠在後座呼呼大睡。
「累了嗎?」陳凱輕聲問。
「還好。」事實上,一坐下來她就感到累了。平常她雖然常走路,但難得像今天走了好幾個鐘頭的路。她閉上眼睛想休息一下,當她因車子的晃動而睜開眼睛,沒想到已經到了燈火通明、車水馬龍的中山北路。
「對不起,把你吵醒了,前面的車子突然決定不闖黃燈,緊急煞車,我差點撞上去。」陳凱說。
「沒關係。」睡了一覺她精神好多了。
她的手機響起,她拿出手機來通話。
「喂,喔,我們到中山北路了……呃……我問他看看。」她轉頭對陳凱說:「若芷說她已煮好晚飯了,請你送我們回家後留下來吃飯,慰勞一下你今天的辛勞。」
「你希望我去嗎?」他淺笑著輕聲問。
她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一時之間錯愕得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眼神既不凜冽,也不肅殺,卻過於溫柔。不知怎的,竟給她一種脅迫感。她聳聳肩,假裝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若芷的廚藝不錯,你如果不嫌棄只是家常菜的話……」
「我最喜歡家常菜。我每天一到吃飯時間就煩惱,診所附近能吃的東西都吃膩了。」
若芸重新對著手機說:「他說好……嗯,OK,Bye bye。」
她握著手機,舔了舔唇,思索了一下,再艱困的設法完整表達她的意思。「我先聲明……只是吃一頓飯而已,沒有別的。」
他側頭,以近乎促狹的目光瞥她一眼。「沒有別的什麼?」
「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她無意識的撫弄手機吊飾。
「你不說清楚,我怎麼會懂?」
她十分懷疑他在裝蒜。「萬一若芷說了不該說的話,你別介意。她一直想把我推銷出去,可是我已經打定主意,一輩子都不結婚。如果她問,你就說你已經有女朋友了,省得她白費心思。」
「可是我沒有女朋友,我不想說謊。」
她不滿地抬頭看他,他也在開車的空檔中轉頭來對她微笑。她癟嘴,輕瞪他一眼。「那你就說我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就好了,可以省掉大家很多麻煩。」
「可是那也是謊言。」
相對於他的眉開眼笑,她眉頭深皺,愈來愈感到不妙。「陳醫師,我很感謝你為我和我的家人所做的一切。我想……我們還是單純的維持著醫生和病人的關係比較好。」
「我們現在這樣,不也很好嗎?」他以一貫的淺笑柔語說,好似他們在談的是再尋常不過的輕鬆話題。
她不想明問他所謂的「現在這樣」是什麼意思。他的眼神、態度、話語、肢體動作已處處蘊藏著她不可能會錯意的暗示。
「不好。我覺得有壓力。」
「我保證我會盡量不給你壓力。」
「我們只做普通的朋友。」
「OK!不過,如果你想跟我做進一步的朋友。」他頑皮的對她眨眨眼。「我竭誠歡迎。」
「不會。」她無法抑制的面紅耳熟。「永遠也不會。」
「話別說得那麼滿,永遠是個很不可靠的名詞。也許你有一天會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一個男人,到時候說不定是你把他拖進結婚禮堂。」
「不可能。」她以連搖好幾個頭來穩定自己失去規律的心跳。
「戀愛是人生最寶貴的一種經驗,你何不釋放你的心,給你自己一點自由,順其自然,去嘗試、去享受人生的每一種經驗。」
「我們可以換個話題嗎?」
「如果這個話題令你不安的話,可以。我想,也無需我贅言,你是個成熟理智的大人,道理你都懂。鑰匙在你手裡,端視你何時肯打開自己的心鎖。」
晚上那頓飯,誠如若芸所預料的,若芷在有意無意間想給她做媒。陳凱贊說牛肉好吃,若芷就說若芸煎牛排的技術一級棒,因為若芸以前在牛排店打工過。雖然她負責外場招呼客人、收拾桌子,但也跟師傅學過幾個絕竅。若芷感謝若芸常扮黑臉,代若芷教訓小孩,其實若芸的心腸再軟不過了,處罰小孩頂多是打兩下屁股或罰跪五分鐘。還有,若芸每個月定期定額以信用卡賬戶捐款給聯合勸募中心,雖然數目不大,但是見微知著,可見她是多麼有愛心的好女孩。
「姐,夠了!」若芸忍不住插嘴。「陳醫師今天已經累了一整天,不要再說些有的沒有的,對他疲勞轟炸。」
「不會呀!我聽得津津有味。」陳凱說。「不過,我已經答應若芸,不給她任何壓力。所以,如果她覺得我對她瞭解得太多,會造成她的壓力的話,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他一徑微笑著說。
「你一定會是個體貼的好丈夫,不知道哪個幸運的小姐能嫁給你。」若芷說。
「其實我也有很多壞習慣,老是改不過來,不知道將來那位幸運的小姐能不能忍受。」陳凱講話的時候眼睛盯著若芸。
若芸假裝沒什麼感覺,盡可能神態自若的去幫夢菊剝蝦殼。
那天晚上她很快就睡著,可是睡得不熟,做了好多個夢,每一個夢裡都有陳凱溫文和悅的笑容。
第七章
若芸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接到龔自強的電話,他壓低了聲音,神秘地告訴她要傳真一份文件給她,要不要把那份文件刊登在週刊上由她決定。她給了他她家裡的傳真機號碼後,他隨即掛斷電話。
她禮拜一把龔自強所提供的超貸弊案約略向主編報告過,只是沒有透露消息來源。由於事關柳超群立委及永平財團的聲譽,主編希望她能再查證,不能光憑某人的一面之辭就貿然照刊。若芸設法查證,但忙了兩天都沒有收穫。她怕引人懷疑危及龔自強,只能運用一些人際關係,含糊的自側面打聽,假裝她只是聽到一些風聲,沒有內幕消息。但是信友銀行及永平財團的基層員工都不知道有這回事,高階主管則諱莫如深的表示,事關業務機密,不宜公開。
禮拜二晚上,她有點沮喪的打電話給龔自強,告訴他稿子她已經寫好了,但是沒有確實的人證、物證足以支持她的內幕消息的話,主編無法採用她的稿子,以免重蹈其他同業週刊譭謗副總統事件挨告的覆轍。龔自強回答說他會設法取得相關的文件。過了二十幾個小時後,她果真收到他傳真來的文件。
那份文件是內容簡要的「契約書」,由永平財團的余總裁與信友銀行的廖董事長各為甲乙兩方,雙方約定甲方以布袋的一塊地做抵押,向乙方貸款十億。事成之後甲方將匯三千萬到乙方的戶頭。此外為酬謝兩位見證人,甲方承諾將匯五千萬給柳立委,兩千萬給金幫主。
若芸喜出望外的打電話給主編余姐,隨即傳真契約書給余姐,余姐看了之後肯定要採用她的稿子,不過在稿子刊出之前,她會再和總編輯與法律顧問討論。
肚子餓得咕咕叫,提醒若芸該去吃晚飯。匆匆果腹之後,她準時到聯合診所報到,有了前次拔牙的經驗,這次她不再那麼緊張。但一看到陳凱的笑容,她又開始緊張了。為什麼他不是個已婚的、或是已有要好女友的男人呢?為什麼他對她的態度一直都那麼溫文和善?為什麼他對若芸的孩子們那麼耐心親切?一個再冰冷的女人想不被他感動都很難。
由於護士小姐在旁邊,他只是以醫生的身份問她上次拔牙是否有任何不適,隨即就開始為她拔牙。
若芸注意到這次換了年紀比她大一點,身材微胖的媽媽型護士。新護士與陳凱配合得相當好,動作也較輕柔,不像以前那個護士那樣用力按壓她的頭。若芸的嘴巴麻麻的,很不舒服,心裡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安適感。她暗自嘲笑自己神經病。他換個護士,關她什麼事?不過此時她頗能瞭解一些老婆擔心老公任用年輕貌美的秘書的心情。
「你這顆智齒的牙根根深,很難拔呢!」陳凱和她的智齒奮戰許久後歎道。
「我記得我五六年前拔智齒的時候,碰上一位慢郎中醫生。」新來的護士說。「他一邊拔我的牙齒,一邊跟護士小姐打情罵俏,他們兩個都不年輕了,好像各有家庭的樣子,聽得我起雞皮疙瘩。最離譜的是牙齒還沒拔起來,我的麻醉藥效力就退了。」
「有那麼誇張嗎?」陳凱笑道。「結果呢?」
「結果我叫痛叫了好幾次,醫生才注意到,再給我補一針麻醉藥。小姐,」護士小姐輕按一下若芸的肩膀。「你放心,陳醫師的手法細膩、乾淨利落,也不會跟護士亂來,你的牙齒很快就會拔起來,絕對不會像我那麼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