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先生這個會議很長,之後,他要趕往中環參加酒會,怕不能到咖啡室來了。」
「哦!」丁遜君茫然地應著。是的,湯明軒現今貴為董事總經理,當然更忙一點。
「那麼,請湯先生今晚早點回家吃晚飯吧!」
遜君頂怕候至九點十點。
菜都涼了,要用微波爐熱了才下肚,再好的鑊氣都跑個沒影兒,晚晚像要吃隔夜飯菜似,不是不令人氣餒的!
「還有什麼事嗎?丁小姐!」秘書有點不耐煩,盈手的功夫待辦,還要侍候游手好閒的老闆女友,也難怪她生氣!
「還有,你代我訂好了到泰國去的機票了嗎?」
「訂好了,不知湯先生有沒有給你說,他不能跟你同行!所以我只出你的一張票!」
「沒有呀,為什麼?」
「因為董先生要在聖誕假期內去加拿大,美國那邊又有客戶來港,湯先生要應付。」
噓!連聖誕的幾日假期,都不可以騰出空來,真是的。
難怪人家說:悔教夫婿覓封侯。
丁遜君只好自行執拾行裝,獨個兒上路去。
明軒曾答她:「為什麼事必要去泰國了?」
「還神!一年前許下的願,如今實現了,總得去叩謝神恩!」
求仁得仁,冥冥中果然有主宰。
遜君仍住曼谷的香格里拉大酒店。
她剛卸下行李,就立即叫了部街車辦事去。
四面佛園十年如一日地燈火通明,善男信女不絕。無不熱誠地匍匐神前,懇懇哀告苦衷,渴求自己的理想會早日實現。
今年,遜君跪下去,心上茫然一片,竟然不辨悲喜。
細細思量,多麼後悔去年不曉得乾乾脆脆,求神保佑自己,做個安分守己的開心快活人不就好了,何必求神保佑,讓她更換角色,做個像當時盛頌恩的女人?
自己就這麼肯定盛頌恩是幸福人兒了嗎?
丁遜君在起程前擔了好一陣子的心,只為湯明軒提起了盛頌恩,說她明年初又要升職了,兼顧馮氏經紀行海外所有私人客戶部門。
「真沒想過一個躲在廚房裡的女人,可以走出廳堂,還走到社會上頭跟人爭一日之長短!」
明軒的口氣,甚是讚歎。
「我把自己的股票戶口都交給頌恩為我打理,她的投資學問的確有兩手。」
遜君沒有說什麼!
她知道胡亂妒忌頌恩是不應該的,誰個在工作上頭有成績的人,是單純幸運了?出過死力,肯冒霜寒的江湖道上人,都值得敬重,自己曾是其中一員,何必歸隱之後,就不曉得物傷其類!
然,心頭的不安,揮之不去。
為什麼?因為怕湯明軒舊情復熾。她當然不知道明軒對頌恩的感情從沒有熄滅過。
如今,自己除了明軒,還有什麼呢?既如是,就不能不抓緊手上所有了。
就算不是一件稀世奇珍,也還是一重寄托,一層保障。
至於明軒,是不是值得她如此誠惶誠恐地珍之重之呢?也不去深究了!
從前是一身的疲累,如今是滿心的悵惘。究竟孰好孰丑,丁遜君實在迷茫!
當她重新叩首神明,站直了身子的當兒,迷糊之中,竟見四面佛寶座的另一邊,出現了一張如斯似曾相識的面孔。
不是自己,是盛頌恩!對,是她!
盛頌恩強睜著似快要掉下來的疲倦眼皮,也把遜君看到了!
不約而同,都想:怎麼來了?來還神?去年差不多這個時間二人還攜手到佛園來!都確曾真心誠意地求神庇佑,但望轉換個角色來演!
四面佛如許靈驗了!
今年,可又求什麼呢?
再來個換角的把戲嗎?
丁遜君和盛頌恩都淒然苦笑。
人間哪有易當的角色?
既非換我心,為你心,又如何得知其中的苦與樂、憂傷與淒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