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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梁鳳儀

  嘉暉嘟長了嘴,道:「不是說,減肥是女孩子的事。」

  那鼓起腮幫的模樣兒,可愛得令人肉緊,適文忍不住伸手擰著嘉暉臉孔,笑道:「吃是可以盡情吃的,但一定要有運動,我們今天就要好好的使體力得以發洩,然後再補充。」

  下一站,謝適文把賽明軍母子帶到西貢的魚市場,早上的海鮮,生猛至極,適文說:「等下到我們家的別墅消磨一整天,正好動手弄一餐家常的好吃便飯。」

  明軍問:「你會燒菜?」

  「不,我以為你是專家!」

  大家都笑起來。

  明軍當然可以應付,他們挑齊了魚、蝦、蟹,還買了兩斤靚白菜,配些少肉類,就驅車到那間坐落在西貢盡頭的謝家別墅。

  最典型的西班牙式建築物。只兩層樓高,然地方十分寬敞,看樣子,是有五六千歎。最叫人神往的不是那清爽簡麗的室內佈置,而是那個偌大青蔥的後花園。

  孩子一走出去,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地上拚命打滾,開心得亂笑亂叫。

  「嘉暉,看我帶了些什麼玩具來?」

  謝適文把兩輛坦克車,放在草地上,將其中一個遙控掣交給嘉暉。

  「來,我們斗車。」

  兩輛小坦克於是開始在溫軟的陽光下,肆無忌憚地在空曠的草地上奔跑,完全風馳電掣,來去自如。

  站在一旁觀賞的賽明軍,有著無盡的感慨。

  誰說金錢萬惡了?

  連孩子都必定是生長在豪門富戶更顯矜貴。

  像這樣以電力遙控的汽車玩具,再貴她賽明軍都可能買得起;然,哪兒去找適用的場地,讓兒子玩個痛快呢?

  如果孩子的命生得好一點,或者他可以享受得更多。做父母的,永遠不會滿足於自己對孩子的照顧。這是天下父母心!

  午膳是明軍的拿手好戲,負責看管別墅的菲傭,都乘機上了有用的烹飪一課。

  兩個一大一小的男孩,都吃得津津有味。

  下午,明軍給嘉暉換上帶來的泳褲,讓他跟適文在泳池內嬉戲;自己拿了一本隨身帶備的小說,坐在太陽傘下,以一杯涼茶為伴,把個下午消磨得不知多自在。

  「回市區去吃晚飯好不好?」適文問。

  應該是沒有異議的。不過,明軍有一點遲疑,卻立即被適文看在眼內,連忙問:「你沒空?」

  「啊,不,我只是想著,好幾天沒有跟我的一位好朋友見面,怕她擔心,總想抽個空去看看她。她在銅鑼灣一間服裝店任職,如果不在晚飯時間跟她見面,就要候至十點過外,待她上了鋪才有這個空。」

  「那還不容易呢?我們到她店的附近去,把她請出來一起晚飯吧,你不會介意我也認識你的這位好朋友?」

  明軍想想,覺得是好主意。下意識的,她希望徐玉圓能夠在一種比較自然的情況下,知道局面的新發展。

  難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然,徐玉圓有權、有資格知道一切。因為她對明軍的真心誠意是無庸置疑的。

  當徐玉圓跟謝適文見面時,她是多少有些駭異的。不過,很快就被對方得體而大方的健談態度吸引著,她和嘉暉,都成了謝適文影迷,竟有本事把賽明軍冷落一旁,少管。

  在送玉圓回服裝店時,她悄悄放緩了腳步,故意拉住明軍落後幾步,然後興奮地說:「老天爺,你走的是什麼運,這麼好的一個男人竟給你賽明軍碰上了,還巴巴的走到我跟前來,提那姓左的幹什麼?」。

  明軍有一點落寞與無奈,微微歎氣:「我哪兒敢高攀,且情勢若發展下去,太複雜,太不敢想像。」

  「嘿,好笑不好笑,那你現今是明知故犯,又為了什麼呢?盼望奇跡出現,抑或實在已是情不自禁。」

  一句話說得賽明軍粉臉緋紅,當場的呆住了。

  是嘉暉堅持要請謝適文到他家去小坐的,只為適文送他的模型玩具,小嘉暉無法可以依圖案砌出來。

  「嘉暉,你太沒有耐性了,慢慢的研究,自然會得出個頭緒來,樣樣假手於人,不動腦筋,有違那玩具模型的教育意義和功能了。」明軍是這樣說。

  嘉暉睜著圓大的眼睛,望住他的母親。

  謝適文覺得好笑,道:「明軍,你解釋得太深奧,孩子不會聽得明白。」於是他又轉臉向嘉暉說:「玩了一整天,你是應該休息了。玩具模型應留待下星期,謝叔叔跟你一起把它砌好,成不成?」

  嘉暉點點頭,分別在明軍與適文臉上親了一下,道了晚安,就逕自走回自己的睡房去。

  不期然地,適文與明軍的心,都同時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嘉暉是他倆的孩子,那會多好!

  當然,誰都不敢把這個一閃而過的希望宣諸於口,太冒昧太唐突了。

  「多謝你,我們母子倆都有一個非常愉快的假日。」明軍這樣說。

  「我也是。」適文答:「最興奮還是過了自己的一關。」

  「什麼?」明軍有點不明白。

  「如果我不能從與嘉暉,甚至你的好朋友相處中得到真正愉快的感覺,那麼,對我和你日後的交往顯然是一份非常嚴重的障礙。如今,我是不需要再顧慮。」

  「適文。」明軍很欲言又止。

  「你有話要跟我說?」

  「是的。」明軍雖然微微點頭,但也覺得異常吃力。

  「請說,明軍,請說。」

  「適文,你待我好,我很感謝。但,我是始終會令你失望,會辜負你的。」

  「為什麼呢?」,明軍一時間不曉得答。

  「為了你有嘉暉在身邊?那是一個我早已知曉的事實。」

  「但,適文,你不知道的故事還多。」

  「那麼,請告訴我。」

  明軍搖搖頭,說:「不,我不知該怎麼說。總之,我明瞭自己的環境,自己的苦衷,自己的隱憂,這一切都必會凝聚成一股巨大的壓力,使我們無法抵抗和應付。」

  「你這是不切實際的想當然,除非你不給我機會。」

  明軍從來未見過適文有如此堅持而倔強的態度,實令她吃驚。

  唯其如此,明軍更覺得不能再拖累適文。

  雙方已非常明顯地表達了心意,為了自身一時間的舒暢、安慰,甚至虛榮感,而漠視對方感情的貴重與價值,是絕對錯誤的。

  再多幾次如這些天來的接觸與交往,彼此都有機會難以自拔,何苦屆時才來一番狼狽?

  若果情到濃時,才不得不坦白說:「嘉暉姓左,不是偶然,而是巧合,正正是汝妹夫的親骨肉。」

  叫謝適文怎樣生吞這份尷尬?

  千萬不能讓他為難。謝家更是何等樣的一個家庭,哪兒會容得下這種層層疊疊,烏煙瘴氣的關係?

  就看在感謝適文對自己的厚愛份上,早應該來個了斷。

  明軍是下定決心的。

  大有可能是徐玉圓臨別時,一言驚醒夢中人。

  或者,根本上是經過這一天異常愉快的相處經驗,明軍心上已連連牽動,對她發出的警告,令她驚醒過來。

  不能累己累人。

  明軍低聲地說:「對不起。」

  適文無從追問下去,只道:「一下子從雲端返回地上的感覺太不好受。」

  「只此一次,長痛不如短痛。」明軍狠一狠心,這樣說了。

  「明天醒過來之後,你說過的話,會不會宛如長風一陣,吹過了就算,我又可再見旭日。」

  「希望不一定要建在我身上。適文,我永遠感謝你,祝福你,以無比的真心與誠意。」

  「只此而已?」

  「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請勿令我為難。」

  「你這最後的一句話令我最難堪;然,最有效用。」

  謝適文輕輕的拿手托起了賽明軍的下巴,鄭重而謹慎地看她一眼。

  然後,他吻在她的臉龐上。說了一聲:「晚安!」

  怎會睡得著?

  日間結伴同游的三個人,只有左嘉暉睡得爛熟。

  謝適文在想念賽明軍。

  賽明軍也在想念謝適文。

  或者,情況如果只是如此,也還是可喜可賀的。

  只可惜,賽明軍的腦海除了謝適文之外,還不住地翻騰著另外一個人。

  她覺著寒意,並非夜涼如水,而是打從心底裡抖出來。

  有一種非常恐怖的直覺,左思程不會放過她,大難即將臨頭。

  輪不到賽明軍不心驚膽跳的,為什麼會突然畏懼起左思程來?怕他糾纏、怕他相迫、怕他不放鬆、怕他不饒人。自己從幾時開始不再希望跟他重敘、復合?恨不得早早身與心都同時恢復自由了?

  人,說變就變,這麼無跡可尋,如此無計可施嗎?

  昨日,才埋怨對方辜恩負義。

  今天,自己就有種寧可昨日已死的心態。

  從前,變的是左思程;現在,變的是賽明軍?

  她能不汗顏。

  不期然嚇出一身冷汗來。

  自己若不是個涼薄的人,那更糟糕!感情的改變只為心已向著那另一個人了嗎?

  怎麼可能?

  賽明軍不要再想下去,她蒙著頭,拚命睡、拚命睡,終於在迷糊之間進入夢鄉。

  跟她在一起還有謝適文與左嘉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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