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筱突然睜著雙眼,手不由目主的撫上眉梢。什麼東西碰到我的眉毛了?有點癢癢的。
摸了片刻,仍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收回手,正巧風見徹也撤回手,將藥罐關緊放回急救箱內。
「好多了嗎?」風見徹抬眼問。
鍾筱呆呆的坐起身,頭頂上的劇痛不再,心情頓時也變得愉快多了。她給了風見徹一個特大號的笑臉,道:
「謝謝!」
風見徹呆呆的僵著背,失神的望了鍾筱許久,然後傻笑的坐回皮椅,發呆了將近一小時,甚至忘了歸還急救箱,任它可憐的擱在沙發旁的角落,暗自飲泣遇人不淑。
英文系館內。
耶誕舞會如火如荼的進行著,系主任照例露臉講了幾句感言,並順道拉著太太開舞。
這次的舞會噱頭在於人人必需化妝,至於扮相則隨個人喜好而定。因此整個場地裡,充斥著奇形怪狀的人種——扮成非洲黑人的,在臉上塗了黑烏烏的鞋油,還特地去燙了黑人特有的捲曲髮型,裝成彼得潘的、英國紳士、公主的,甚至有人穿了陰森的骷髏裝,躲進暗處惡作劇嚇人。
每個人臉上洋溢著喜樂,震天的音樂聲使每個人必需扯直喉嚨交談。
守在點心區旁,一臉無聊的鍾筱第N次打了個非常不淑女的呵欠。
光站在這裡已經讓她的雙腿發麻了,更何況還得不時防著某些不明人士心懷不軌的惡意批評,讓她累上加累,恨不得此刻躺在宿舍床上補足睡眠。
不消說,這些不明人士全來自風見徹親衛隊的成員了。雖然謠言漸漸消散,但某些人還是對鍾筱懷有敵意;今晚特地來舞會踢館的就有五個,幸好系學會的學長學姐替她擋開。
「鍾筱,你不是有事嗎?這裡我幫你看著,你去忙你的吧。」李承先穿著西裝慢步走過來。
「不太好吧?學長你還是去玩吧,我的事不急,可以等。」鍾筱搖頭婉拒。
「沒關係,我就是跳累了,才想來這邊替你的位子。你儘管去做你的事。」李承先很義氣的說道。
鍾筱遲疑了會。她是很想離開,但也不好教學長幫忙站到舞會結束。
「你別擔心,我不會把點心吃光的,頂多吃它個二分之一。」李承先開玩笑的說。
「這樣好了,如果學長站累了,可以到三樓風見徹教授的辦公室找我,我再下來接手。」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李承先拍胸脯保證的誇張模樣逗笑了鍾筱。
她笑笑的移動腳步,轉過身看到桌上滿滿的餅乾、水果,憶起了舞會前曾去教授辦公室晃晃。那時風見徹焦頭爛額的埋在一堆文件、書籍中,沒見到他用晚餐,也許現在肚子正餓得咕咕怪叫。
鍾筱想了會,將餅乾、零食、水果盛了滿滿的一盤,再拿過杯子舀了些雞尾酒。
站在一旁的李承先驚詫的看著她盤中堆成小山般的食物。
「學妹,你晚上沒吃飯嗎?」
鍾筱循著李承先的眼光看向自己的手,會意道:「不是我要吃的,是拿給教授的。」
「喔。」李承先冷淡的應道,轉過頭去。
鍾筱不以為意,小心的捧起食物,繞過舞會中的人群,往樓梯走去。
停在教授辦公室前,鍾筱眼睛看向四周,找不到可以暫時放下手中物的空間,只得咬著杯子的一角,再轉開門的把手。
進入辦公室,一眼即瞥見風見徹正只手托腮專心閱讀,絲毫沒察覺有人進入辦公室。
鍾筱頓時起了惡作劇的念頭,她躡手躡腳的來到風見徹面前。
「碰」的一聲將兩手的食物放在風見徹眼前,大叫道:
「休息時間!」
風見徹幾乎要跳了起來,在看清楚來人是誰時,略顯不快的瞪向鍾筱。
鍾筱指著他的拙樣,放肆的開懷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淚,才止住笑聲。
一停下來,才覺得不言不語直盯著她瞧的風見徹有些詭異。
「幹嘛?」鍾筱看向自己的衣服,以為針織上衣被勾破了洞,才會讓他瞪直了眼。
她拉了拉上衣的下擺,沒有啊,既沒有多出一個洞,也沒弄髒,長裙也是……為了更確定,鍾筱垂低頭撩起長裙一角,露出了半截小腿,滑嫩而誘人……風見徹倒抽一口氣,急急收回視線,目光停在鍾筱的上半身。
「沒髒啊,你幹嘛這樣看我?」鍾筱奇怪的望著風見徹,等著他的回答。
她一抬頭,風見徹更是瞧傻了。
平日脂粉不施的鍾筱,今晚卻破例塗了紫紅色的口紅;及肩的長髮以往都束成馬尾,今晚卻任它滑落雙肩;曲線畢露的針織衫配上長裙,令她更形嬌美,也讓他的口不自覺的溢出讚美詞。
「你這樣……很美。」
火辣辣的灼燒感燒紅鍾筱的雙頰,風見徹灼灼的目光像會燙人似的,讓她不自在極了。
鍾筱避開風見徹的眼光,坐進他面前的椅子,將桌上的食物推到風見徹手邊。
「快吃吧。」
「這些……是你帶上來的?」風見徹後知後覺的問。
「我猜你大概沒吃晚餐,所以帶了點東西上來。」
「喔!」風見徹眉開眼笑的拿起餅乾吃著,眼裡儘是滿足與期待。滿足於她關心他的事實,期待她能回應他的感情。
鍾筱不安的扭動身體,覺得教授今晚特別詭異,不是雙眼發直的瞪著她,就是傻楞楞的朝她笑。
當初認識他時可不是這樣的。對她吼、對她叫,還外加兩餐的咆哮!怎麼事隔一個多月,他的個性就收斂了?氣起來自顧自地生悶氣,發火時頂多送她幾個白眼,再不然就是抿著嘴不說話。
現在還變得有些癡傻,一個勁的對她傻笑,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甚至見鬼的坐立不安。
「真是透怪了。」鍾筱低聲叫道。
「你說什麼?」風見徹拿起杯子,就著杯沿灌下雞尾酒。
鍾筱的臉紅成一片,目光鎮定在他仍殘留些許酒液的薄唇,以及風見徹手中的杯子——
那只她曾經咬過杯緣的紙杯。
「有病!」她幹嘛看了他喝酒就臉紅啊?真是神經病一個!鍾筱低咒幾聲,忍受不了室內詭異的氣氛,起身衝出辦公室。
風見徹目瞪口呆的望著鍾筱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趕忙放下杯子,追出門外。
鍾筱正背對著他站在走廊的護欄,低頭看著樓下人山人海的舞池。
由於英文系館是中庭設計,從二樓以上,趴在走廊外的護欄,就能夠看到系館一樓的景象。由三樓看下去,樓下的熱鬧與樓上的冷清形成強烈的對比。
「不舒服嗎?你看起來很不對勁。」風見徹在她身後站定後問。
鍾筱背對著他,急急的搖頭。
「把臉轉過來。」風見徹柔聲央求。
鍾筱緊緊攀著欄杆,搖頭。真不曉得是不是得了熱病,臉上熱辣辣的溫度足可煎熟整顆蛋了。
風見徹挑眉,看著她的上身漸漸傾向前,深怕她一個不小心從二樓跌到一樓。他一個箭步將她抓離了護欄,與他面對面。
「啊,你的臉好紅,是喝酒了嗎?還是身體不舒服?」
風見徹伸手觸了觸她的額頭,鍾筱敏感的避開,風見徹低斥:
「別鬧,我要看看你是不是發燒了。」
「我沒有。」鍾筱小聲說道,用力掙開風見徹箍在腰間的手臂。
風見徹眼明手快的拉回她,威脅道:「不讓我試,可以!我馬上押你去醫院量體溫!」
鍾筱氣結的瞪著他,醉酒似的紅霞仍留在臉上。她略顯煩躁的說:「要試就快點!」
風見徹以手背觸碰她的額頭,半晌後,他放下手,改以自己的額頭碰觸鍾筱的額。
鍾筱驚愕的瞪圓眼,火氣直往臉上竄,她直覺的伸手推拒,稍稍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還好,溫度很正常。」風見徹放心的微笑,並順勢往她的小手看去。鍾筱的手正擱在風見徹的胸膛上,而她此刻也在他懷中。
他不覺有些意亂情迷了。
看著她羞赧醉人的小臉,他很想放任自己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但擔心事後她會如同上次一般與他嘔氣好幾天,因此遲遲不敢行動。
鍾筱意識到兩人太過貼近,慌亂的退開身體,適時破除兩人之間的迷咒。
然後,她頂著熱辣的臉,低著頭不願再瞧他。順著地上,她看向風見徹的鞋子——
他的腳有點奇怪,好像少了什麼……鍾筱皺起眉頭,想了又想,終於吃驚的抬頭——
「你的腿……石膏不見了?」
「醫生說復原情況良好,已經把石膏拆掉了。」風見徹笑道。
「還會痛嗎?」鍾筱遲疑的開口。
「不會,完好如初。」為了證明,風見徹還走了幾步。
看他走路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會跛。
「你的傷……會有副作用嗎?我是說,以後走路會不會有不方便的地方?」
「不方便?你是指哪方面?」
「例如,走路的時候會痛,天氣不好的時候會酸啊?」最重要的是走路的時候會不會一跛一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