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制止了她的簡報。
「說真的,易亭亭,你究竟打算在我這裡玩多久?」
「我不是在玩,」易亭亭深覺受辱,用力將記事本抵在胸口,「你看不出來我有多麼認真嗎?」
「你是很認真沒錯,只是……」莫邪也搞不懂自己究竟在彆扭些什麼,他不是最愛免費的東西嗎?「我原來已經有個助理了,可自從你來了之後,你的能幹彷彿更襯出了她的無能。」
「這不能怪我!」易亭亭不服氣的努努嘴,「我原先也是想和她和樂相處的呀,可每回她見了我便逃得像隻老鼠,一個人躲在角樓裡,連我特意為她煮的飯菜都不肯下來吃,要我說呢,莫大哥,你這兒的事我都已經做熟了,還不如……」
還不如就少養個廢物嘛!
這樣的話易亭亭沒說出口,她不想讓莫邪覺得她是個愛搬弄是非的小心眼女人,可她清楚,依莫邪向來錙銖必較的個性,按理說,他應該是會盡快將那又古怪又懶惰的瑤兒給遣走才是。
「瑤兒在我這兒是沒薪水可拿的。」他淡淡出聲。
「她和我一樣?」易亭亭瞪大眼,不拿錢做白工?
所以,她也是莫大哥的愛慕者?!
「不!她跟你不一樣,她留在這裡是要還債的,你把事全做完了讓她沒得做我反而吃虧,還有,瑤兒愛吃的東西是水果,你做的菜她只能心領了,無論如何,亭亭,謝謝你,天都黑了,你今天的工作也該結束了吧?」
「是呀,是該結束了。」
日的結束正是夜的開始。
易亭亭說完話後眼睛裡有著期盼與暗示,期盼著一頓浪漫燭光晚餐,暗示著餐後他可以對她為所欲為。
她沒用言語點明,女人,尤其是東方女子,合該多點矜持,即使她們身處於西方世界裡;而男人,尤其是像莫邪這樣的大男人,喜歡的也該是那種欲拒還迎的含蓄女子吧,所以,她只用迷人的眼睛表達了心意。
似是明白了她的期待,他伸手攬住她的肩頭,領著她踱到門邊,然後很紳士地為她開了門,接下來,他送她出門並附贈了個俊魅十足的笑容,那個笑容足以讓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忘了呼吸。
「明天見。」
這是在展露笑容後他送給她惟一的一句話,接下來,大門在她面前闔上,她連說聲再見的機會都沒被施捨。
為什麼?易亭亭搭電車回家時心頭氣憤難消。
為什麼他會不懂她這麼明顯的「暗示」?
她都已經為他放低了身段去接受她最怕的東西,為什麼他還是無動於衷?
他究竟有沒有心肝呀?
由憤恨轉成了傷心,易亭亭在車上嚎啕大哭,惹來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她在那邊肝腸寸斷,莫邪這邊卻毫無所覺。
他想了想,從手提箱中取出了一串香蕉,這是他今天在教堂外的小攤上買的,當時很自然地沒多想就買下了,這會兒他才發現那時他是掛念著瑤兒,才會傻愣愣地去買了串香蕉擱進提箱裡,也沒去細思香蕉放在裡頭會被壓爛,或者留下氣味之類的問題。
這幾天他早出晚歸,又有點氣她不主動來找他,所以也沒上角樓找她,難道這就是他心頭空蕩蕩的原因?
他,想念著那個猴精少女?
懶得再想,莫邪手上拎著香蕉上了角樓。
他告訴自己他願意先低頭去找她,是因為香蕉既然買了就該找人吃掉,總不成由著它爛了吧?
那可是花錢買的耶!
「瑤兒!」
他在外頭喊了幾聲沒回應,不耐地再敲了門兩下,最後還是用老方法撞門而入。
甫一進門,他眼前先是昏暗一片,好半天才能從地上點著的小小白蠟燭的微弱光亮習慣了屋裡的闇暗,也才能依著蠟燭的指引找到那盤腿坐在窗前閉目凝神的瑤兒。
他微瞇睛慢慢上前,先將手上香蕉扔在一旁才學她一樣盤腿坐定,坐在她身旁。
「別告訴我,你想在我這兒開壇作法搞邪術。」
他移目梭巡著她在地上豎立得亂七八糟的白蠟燭,和大大小小由他房裡偷摸出來的道具。
「別吵我!」
雖是閉著眼,但她的鼻子明顯在嗅著了香蕉味時抽動了下,但她很快地按下貪嘴的念頭再度嘗試入定。
莫邪哼了聲,順手摸了摸她那因變法術而不小心又變出來的長尾巴。
「連尾巴都變出來了,糖炒栗子,你這回看來是很認真的嘍?」
「哎呀呀呀!我都說了別吵我嘛!」瑤兒嘟嘟囔囔著,眼眸依舊緊閉。
「我可以不吵你,」他冷淡出聲,「但你得先跟我解釋清楚,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她沒理他,卻在下一瞬被硬生生撥開了眼皮,害她沒選擇的直直觀著那在她眼前壞笑的紫色瞳眼。
「哎呀!」
她氣呼呼的打掉莫邪的手,一臉不開心的瞪著他,「臭莫邪,你還真敢惹我,不怕變成石頭?」
「不怕,」他笑嘻嘻,「我現在都隨身帶著一包胡椒粉,你一瞪我一灑,破功!」
她鼓起腮幫子別過臉,將眼神投向窗外明月,似乎想瞪瞪看月亮會不會變成石頭,而變成石頭又會不會掉下來。
他伸掌測了測她額上的溫度,「沒生病嘛,那你怎麼可能會對香蕉失去了興趣?還有,這幾天也沒見你下來,廚房裡的東西也沒少,你要是餓死了我可要虧大本了……」
「我想回家了。」
她的這句話遏止了他的所有聲音。
他微瞇眸梭巡散了一地的東西。
「原來你是在尋回家的辦法,原來……」
他面不改色,心底卻為了她想走的念頭而感到不舒坦,像是心底冒出了根長長的刺。
「原來你是打算不告而別,糖炒栗子,」即使心底很不痛快他卻笑臉依舊,「你是欠債欠到怕了,所以想來個棄債而逃?」
「我才不是那種會賴帳的人呢!」瑤兒轉回了小臉,「放心吧,如果我能找到回去的方法自然會再來,再來時我會從水廉洞那兒拿幾件稀世的珍寶過來抵債,還債後我再回家。」
「這麼來來去去的不嫌煩嗎?瑤兒。」莫邪終於正經起神色,「究竟是什麼事讓你突然嚷著要走?如果我沒記錯,這個全新的世界你應該還沒玩夠吧?」
「再不回去難道要留在這兒等著被收服?」她抿抿唇,一臉的不開心。
「什麼意思?」他滿臉訝色。
嘟著菱唇的她將易亭亭那塊辟邪血綠翠和天禪和尚來到舊金山的事情,對莫邪一五一十道出。
「所以,」他面露瞭然,「你才會趕著想回家?」他伸指輕刮她的嫩頰取笑,「看不出來,一隻凶巴巴的小猴精竟會如此怕死?」
「好!你厲害、你不怕死,那你來變成猴精試試看!」她著惱的跳起身,「你都不知道我光是感應到那塊該死的綠石頭,就已經全身虛軟無力了,趕明兒個若真跟那老禿驢照面,還不知會變成猴餅還是猴泥呢!」
莫邪笑笑起身趨近她,月光下,他的笑容既邪魅又帶著自信。
「你不信我能保護你?」
「當然不信嘍!」
她輕輕鬆鬆一句話打綠了他的臉色。
「你是個專司剝削僱傭的商賈,掙銀子是你惟一的樂趣,降妖除魔捉鬼是你最大的本事,如果讓那天禪和尚知道了我在你這裡,只要給你三兩銀子,你肯定就會將我給賤價讓出了。」
「三兩銀子?」他不以為然了,「你確定你只值這個數?真要讓出好歹也該先將你欠我的巨債給清完。」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是那種有銀子萬事好商量的傢伙,再加上你嫌我會惹麻煩早就想攆我走了,而你現在又有另一個助理在幫忙,我一點都不重要……」
他將食指抵在她唇上輕噓了聲,「好了,瑤兒,別再說了,我已經清楚你有多麼不信任我了,別用聲音,讓我們用動作來溝通吧。」
「什麼意思?」
她傻傻的問,再傻傻的睇著他用她從未見過的專注表情將她攬進了懷裡。
「別說話,瑤兒,用聽的就好。」
「聽?聽什麼?」
被他攬在懷裡的她不自覺地血脈僨張、呼吸急促,鼻端全是他那男性的氣息。
「聽我的心跳,它在跟你保證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不會讓你消失不見的!」
「它真這麼說?為什麼我沒聽見?」她皺皺眉抬頭問,還說他不是妖怪呢,哪有人的心會說話的?
「笨瑤兒,」他笑了,笑聲在胸腔問震動,也震動了她的耳膜和心情,「這只是一種形容詞,我只是想藉此向你保證。」他正經八百的宣誓,也將她攬得更緊了些,像是絕不允許她突然平空消失似的。
「我一定會守護你,用我的生命!」
瑤兒沒了聲音,她的眼眶中充盈了些許的淚水。他幹嘛突然說這種讓人好感動好感動的話呢?
看來,她果真是積欠了他太多,才會迫得他想要用生命來保護她呢!他該說的是要用生命來保護他的債務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