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的另一端,任於億驟地頓了頓,像是十分訝異她的乾脆果決。
「嗯……妳這小朋友挺好的。妳說妳叫什麼名字?碧曼?」和第一句一樣突然地,他軟下了火爆的語氣,輕聲問她。
難道學長陰睛不定的脾氣是遺傳自老總裁?蘇碧曼困惑地蹙起眉,依舊恭敬有禮地回答。「是的,我姓蘇,名叫碧曼。」
「我沒問妳那麼多,只要妳回答『是』或『不是』就好!」突如其來地,老人家又不高興了。
蘇碧曼傻眼,非常肯定任應瑒的脾氣十成十是傳自這位古里古怪的老番癲!
「呃……抱歉……」她老實地道歉。「那麼,我這就去通知總裁,請他待會兒跟您聯絡,麻煩老總裁稍等一下--」
「不必了!我最討厭等。」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任於億便沉聲打斷她。「十分鐘之內,我會到達辦公室,妳叫他給我乖乖待在那裡。」說完,也不等她回應,就逕自掛斷電話。
蘇碧曼瞪著被切斷通訊的話筒片刻,無力地翻出今天的會議資料,一邊複習,一邊大步走向會議室,準備接下主持會議的棒子,請任應瑒回來招待自己的父親大人。
真是虎父無犬子!跟他們父子倆說話,都讓人有一下置身冰窖,一下又陷入火裡的煎熬感受……
從今以後,她要自立自強,再也不要被這群臭男人左右自己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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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容貌相似,氣質相仿的男人各據一張沙發,妤半天不吭一聲,辦公室內瀰漫著一股緊繃的氣氛。
終於,任於億開口說出來意。「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考慮安定下來。」
任應瑒交叉著一雙修長的腿,像是早就預料到父親的行動,依舊面不改色地喝著咖啡。「公司還沒步上軌道,不是時候。」
「公司上不上軌道,跟你結不結婚有什麼關係?」面對自己一手獨自帶大的兒子,任於億的態度簡直能稱得上是和善。「你認為這種借口,能讓裴家那邊的人滿意嗎?」
任應瑒的未婚妻裴苡荷家族勢力龐大,父親是政治界頗能呼風喚雨的人物,母親則是商界大老的女兒,可以說是政商聯盟的最佳例證。
而重要的是,裴苡荷和他是美國留學時的同學,與他同年。眼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即將年華老去,這教做父母的怎麼能不緊張?
任應瑒當然知道裴家的顧慮,但要讓一個幾乎可說是陌生的女子進駐自己的生活,他又不禁有了猶豫。
「我也老了,沒有多少日子可以活,在我入土前至少讓我抱抱孫子吧?」看出兒子的掙扎,任於億輕輕催促他。
「讓我再考慮一下。」他仍不輕易允諾。
任於億歎了口氣,瞭解兒子不經過縝密思考絕不妄下斷語的個性,便也不再苦苦相逼。
「對了,你的那個助理小朋友,叫做碧曼的,這小妮子不錯。」臨走出辦公室門前,他老人家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回過頭來。「下次有機會的話,帶她到家裡來吃頓飯吧!」
任應瑒心裡有鬼,一聽到父親提起蘇碧曼的名字,立刻反應--
「爸,這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語畢,他像是意識到自己過於激烈的態度,隨即乾咳一聲,伸手輕推父親的後背。「走吧!我送您下樓。」
任於億雖然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但卻在心裡有了猜測。
應瑒和碧曼那個小妮子……似乎有一點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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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完了冗長的會議,蘇碧曼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辦公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習慣性地查看這段時間內手機有無來電,發現一通尚未閱讀的訊息。
她打開訊息,發信人是尉暻,他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兩人今天的晚餐約會。
蘇碧曼按下按鍵,跳出閱讀簡訊的功能畫面,忽地覺得心力交瘁,她突然不想去赴約,不想再假裝很開心,只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覺。
但是自己已經答應人家在先,而且不管怎麼樣,尉暻也是一片好意。她意興闌珊地收拾著桌面,還是決定和他共進晚餐。
驀地,她感應到一道強烈的視線,便下意識地抬起頭來--
任應瑒雙手插進口袋中,斜倚在分隔兩閭辦公室的門框上,在他背後的,是完全黑暗的內室。而他向來一絲不苟的衣著,如今領帶鬆開了,襯衫鈕扣也被打開幾顆,呈現出極其誘人卻危險的性感氛圍。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她,那深邃邪魅的眸光有如魔幻的湖水,只看上一眼便會教人沉醉其中,忘了自己是誰……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她總算找回自己的神智及聲音。
「學、學長,你怎麼不開燈?我還以為你已經先回去了……」她怯怯地問。
然而任應瑒卻只是繼續以那種若有所思的眼神,默不作聲地端詳著她,讓她忍不住淪陷在那潭平靜無波的湖底--
經過一番激烈痛苦的心裡掙扎,蘇碧曼用盡意志力強迫自己邁步走出辦公室的大門。
「那……學長,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她言不由衷地說著。
不等她跨出步伐,任應瑒便幽幽地出聲。「碧曼,能陪我聊一下嗎?」
他的嗓音好低沉沙啞,彷彿一隻負傷的野狼,帶著一貫的狂妄向最信任的對象示弱,希冀能得到一些援助。
有幾個女人能推開向自己索求溫暖的男人?尤其這個男人又是自己深深愛戀過的人?!
可是她不能也不應該這麼做!她不是已經下決心要放棄了?遠遠躲開他就是最好的第一步--
「我……可是,我……」蘇碧曼劇烈地掙扎著,實在捨不得也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語……
突然間,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渾身一震,慢吞吞地按下通話鍵。
「喂,我是碧曼。」看見來電顯示,她有意無意地抬頭觀察任應瑒的表情,不自覺地又陷入在他眸底的闇影中。
她像是著了魔似的緊盯著他的雙眼,即使正在接聽電話,也不願意把視線移開片刻。
兩人的目光緊緊纏繞,剎那間,什麼決心、尊嚴全部被她拋在腦後,她心中的天平已經有所傾斜--
「小曼,妳還沒有下班嗎?已經六點半了。」話筒裡傳來尉暻有些焦急擔憂的聲音。
透過手機的傳送,這嗓音也飄進了任應瑒耳裡,儘管不很清楚,但這道明顯屬於男子的聲音還是讓他不悅地皺起眉頭。
蘇碧曼頓了頓,用平穩自然的語調說著。「我還有工作沒有做完,今天沒辦法跟你過去了。改天好嗎?」
尉暻沉默了好一陣子,久得幾乎讓她心虛得想要尖叫,才聽見他說:「小曼,妳真的是因為工作沒做完,才不能赴約的嗎?」
「是。」她咬緊牙,就是不肯鬆口。「對不起。」她再次道歉。
尉暻歎了好大的一口氣。「好吧,我相信妳。那麼就改天再說吧!」
「嗯,真的很對不起……」這次她為自己對他說謊而道歉,並且掛斷電話,關掉手機電源。
「妳原本和尉暻有約?」看著她一連串的動作,任應瑒仍然斜倚在門框邊,傭懶地問道。
「對,不過……我已經拒絕他了。」她解釋著,表情十分認真。「學長,我們是要在這裡談嗎?」
他終於起身走近她。「公司附近有一家小酒吧,我們到那裡去吧!」
任應瑒從她面前與她擦身而過,遺留下淡淡的古龍水香味在她鼻端。她立刻加快腳步追了上去,再也沒有任何猶豫。
雖然想不出學長要跟自己聊些什麼,但是她有股預感,他要說的事情將會改變他們之間的互動模式--
她什麼都不管了!就算自己這樣是飛蛾撲火,最終注定要落得被火焚身的下場,她也貪婪地想要擁有那瞬間的美麗燦爛……
第五章
集團總部所在的大廈附近,有一條清幽的小巷道,「黑岳」酒吧就靜靜地坐落在那兒。
蘇碧曼忐忑不安地跟著任應瑒坐著電梯,來到位於四樓的酒吧。這是她第一次進入酒吧,也是她第一次和他在下班以後,因為私人理由而碰面。
由於時間尚早,酒吧裡頭沒有什麼客人,音響裡播放著節拍較輕快的爵士樂,聲音沙啞的男歌手唱著「We'll be together again」。
妳的親吻、妳的微笑,都將成為我永恆的記憶……這宴會永遠不合。結束,我們一定還能再次相聚。
這淡淡感傷的歌曲彷彿在預言著什麼,讓蘇碧曼微微怔住,她望著男人那高大寬闊的背部,突然很想從後頭緊緊抱住他。
男人像是感應到什麼似的,轉過頭來,朝她挑了挑眉。她驀地回過神,追上他的腳步。
任應瑒挑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的動作。蘇碧曼渾身不自在,覺得那剽悍鷙猛的眼神幾乎要將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