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茱踉蹌一下差點跌倒。「怎麼了?」
「不准動這些照片!我……我是說我自己來收拾就行了,不用麻煩你了。」為了怕朱茱看見這些照片,於伊琦蹲下身急忙將照片碎片一一撿起,慌亂地塞進皮包裡。朱茱驚異的看著她的舉動,不禁對照片的內容感到好奇起來。
「我走了。」於伊琦匆匆的走向門口,猶豫一下又回頭。「可不可以請你幫一個忙?」「嗯?」
「請你不要將今天看到的事告訴威亞好嗎?」
「如果你真心愛一個人,就請你誠實待他。」朱茱乘機暗示她。
「我知道。你會將今天看到的事告訴他嗎?」於伊琦萬分心虛,刻意放下身段低聲下氣的說。
朱茱搖著頭,「我讓你自己告訴他。」
於伊琦一愣,「你知道了什麼?」她偽裝的和善迅速轉為兇惡的態度。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見她駭人的凶相,朱茱懦弱的回道。
於伊琦狐疑的審視著她。朱茱看到剛才發生的事,一定猜到她和小賴有糾葛,看來以後自己要多小心她了,以防她不識相的在威亞面前亂講話。
「很多事你不瞭解,所以請不要亂想,也不要亂猜,當心惹禍上身。」於伊琦口氣不再友善,轉而冰冷的威脅。
聞言,朱茱愕然的愣在原地。
叩叩叩!
朱茱敲打車窗,擔心的看著車內的塞威亞。
半夜三點,她從住處的窗戶看到他一路車行不穩,好不容易將車在家門口前緊急煞住,看得她一陣心驚膽跳。車子停住後以為他馬上就會下車進屋休息,哪知等了好久他都沒動靜,不由得擔心他會不會是受傷了,正等待有人救援?於是她十萬火急的衝下樓,貼著車窗看到他癱坐在駕駛座上動也不動,她嚇壞了,拚命敲著車窗,大叫他的名字。
「怎麼了?」塞威亞緩緩睜開酒醉迷晡熔晰,他搖下車窗看清楚是誰在拚命敲打車窗。「你醒了!」她驚喜道。
「你在叫什麼?」他不解的望著她,眼神有些渙散。
「你喝醉了。」車窗一搖下,一股濃濃的酒氣直往她鼻子裡嗆。原來他剛才是醉死在車內了,害她以為他是突然心臟病發了還是什麼的,差點把她嚇個半死。
「應酬。」他打了個酒嗝。「怎麼這麼晚還沒睡?」他焦距對不准的看著她,覺得此刻的她顯得格外清秀。
「我睡不著。」她不敢告訴他,她是為了等他才沒有入睡。每天不管多晚她非要瞧見他平安進家門熄了燈才會入睡,而這已成為她生活習慣的一部分了。
「喔。」他醉得又重新癱回椅背上,轉眼又要昏睡過去。
「你不能睡在車上,明天早上你會腰酸背痛的。」朱茱費力的將他拉下車。塞威亞勉強讓她扶下車,腳步不穩地走進他屋裡。
她第一次進這間屋子,不知道主臥房在何處,又不好意思亂闖,只好把他安頓在客廳沙發上。
她細心的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以防他醒來時口渴想喝水。這才細看屋內的擺設,裝潢簡單、陽剛,看得出來他是個愛乾淨的男人,整體來說這就像一間屬於男人的屋子。朱茱回頭看著因酒醉而沉睡的臉龐,眼裡淨是心疼。「為什麼喝這麼多酒?」她喃喃的問,輕顫著手想撫摸他沉睡中仍微皺的雙眉。
「因為壓力。」他閉著眼回道。
她嚇得趕緊把手收回。「你沒睡著?」
塞威亞睜開眼眸,定定的注視著她,直到她感到不自在地垂下頭,他才將目光投向天花板。「為什麼特別關心我?老喜歡跟蹤我?」他察覺到每次跟著他的溫柔目光是來自她。「我……」她的心跳加速。
「喜歡我?」他替她說。
「我沒有……」緊要關頭她竟沒有勇氣承認。
他瞟了她一眼,「沒有最好,不值得的。」他鬱鬱地看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麼。朱茱咬著唇,眼眶閃著盈盈淚光。值得的,值得的,她在心裡大叫,但就是沒有勇氣表白。真沒用!
在他還沒有發現她流淚以前,她趕緊抹去眼角不爭氣的濕濡。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他茫然深沉的表情令她動容。
平常的他給人風趣有禮的印象,今天的他看起來有些不同,也許是酒醉的因素,感覺他特別抑鬱沉悶。
「可以告訴我你所提的壓力嗎?」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想知道?」
「嗯,你的事我都想知道。」她紅著臉毫不保留地說。
「喔,」他微挑一眉,「謝謝你的關心,我的壓力你不會瞭解的。」他不打算多說。「我知道我很笨,但我只是單純的希望你快樂,不喜歡看到你皺眉的樣子。」塞威亞轉過頭用難以理解的眼光看著她,一股溫暖在他身體裡竄流著。
「我說錯了什麼嗎?」他的目光灼熱,教她不知所措。
「沒有,你就像一陣溫暖的和風正吹拂過我。」
聞言,她的臉燒紅成一片。
也許是酒精的關係,這張清秀的臉龐讓他感到舒適祥和,心緒也平和了不少。「朱茱,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嗎?」他突然說。
「什麼?我以為我們應該算是朋友了。」愕然之後她不解的問。
「我是指談心的朋友,我缺少像你這樣毫無心機不帶壓力的朋友。」他苦澀的說。在他的生活裡充斥著爾虞我詐,以及不斷的勾心鬥角,令他既疲憊又厭倦,而她是他剛剛才發現的淨土,他需要一個可以不用偽裝不須保留的朋友,令他偶爾傾吐、偶爾帶來歡笑的朋友。
「我很願意當你談心的朋友。」她喜樂傷懷參半。他只願意與她做朋友,而她卻希望不只是朋友,這中間的差異讓她惆悵也讓她歡喜,起碼她可以更接近他了,不是嗎?她這樣安慰自己。
聽聞她同意,塞威亞露出開朗的笑容。
「既然我們是朋友了,那你可以告訴我是什麼令你不開心嗎?」她關心地問道。「從小我媽就告訴我,有煩惱就要大聲說出來,即使不能解決也不至於憋在胸口讓自己難受。我記得我小時候每到公佈數學考試成績的時候,就是我最煩惱的時刻,因為我的數學成績老是考不好,會挨老師的籐條,為此我經常害怕得在前一晚失眠。
「後來有一次實在忍不住,我大膽的告訴老師我已經盡力了,考不好是因為我沒有數學天份,外加老天不保佑,要怪就怪我的父母遺傳不好以及老天的偏心,沒有賜給我一個會算數的腦袋瓜。我東拉西扯的跟老師說了一堆可笑、但是可以減輕我因為考不好所產生的罪惡感的話,老師很有耐心的聽完我的蠢話,最後還是打了我一頓。但至此之後,老師知道我對數學完全沒有興趣,也就不再給我的成績設高標準,而且只要我稍有進步,他還鼓勵的送我鉛筆哩。」她把自己小時候的趣事告訴他。
塞威亞明白她說這些話的用意,是希望他能放輕鬆的傾吐他的煩惱,以減輕心裡的負擔。她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天使。
只可惜,她的老師能因材施教適時的給予鼓勵,而他的父親卻……唉!
「還有,我覺得偶爾開開玩笑,壓力也會變得不那麼沉重。」朱茱彷彿很有經驗的說。「你的煩惱是來自於工作還是感情上?」她試探的問。
「都有。在工作上,我父親對我期許很深,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像今晚的應酬就是他為我安排的,目的是要為我的將來鋪路。」他無奈的歎息。
這就是身為富家子弟的煩惱,她同情的搖著頭。
「那麼感情上呢?」她屏住氣息等待他的回答。
「對於感情,我有說不上來的感覺。」他顯得煩惱。
「女朋友不好嗎?」
「她很好,我想不久之後我們就要結婚了。」他皺著眉,想起今天父親所下的最後通牒,他能拖的時間不多了。
他們就要結婚了!
朱茱感受到自己在發冷,心在淌血。
「你真的瞭解過你要娶的人嗎?」她意有所指的問。
一陣沉默後,塞威亞眉頭深鎖的回答,「說真的,我不瞭解她。」
「那你怎麼有勇氣娶一個你不瞭解的人呢?」她有些激動。多想告訴他於伊琦背叛他的事,可是那些話梗在喉頭就是說不出口。
「我不知道,我一直無法和她安定下來,我想原因就是我一直不曾去瞭解過她,這讓我不安。」她的問題讓他省思起一直困擾著他的微妙感受。
「那你瞭解過自己嗎?」
「我自己?」
「沒錯,你瞭解過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他好似迷惘了,她希望幫助他面對自己,正視自己的感覺。
「我要什麼?」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想一想,在工作上也好,在感情上也好,你渴望的是什麼?」她引導他去思考內心的需求。
「我……」長久以來他都是在別人的期待中成長,照著別人的安排行事,至於自己的想法始終被忽略,沒有人關心也沒有人問,因此一時間,他竟然想不起自己的渴望是什麼?「你憑什麼問我這些問題?」塞威亞不悅的喝問。失去自我的難堪卻教人逼著面對,是一件多麼教人氣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