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是什麼?」瞪著眼前那卷看似精美的卷軸,韓凝笑豐潤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紅艷艷的唇幾次開閩,聲若輕喃地朝著自個兒的丫鬟問道。
「這……呃……」冬兒望著她囁嚅著,顯然完全沒有預料到會面臨這樣的問題。
為什麼這麼為難呢?都是因為以往小姐幾乎不用人說,就清楚的知道自己手中的東西是什麼,可她今天卻破天荒的問了。
這叫她要怎麼啟口咩!她可不想成為主子熊熊怒火底下那抹無辜可憐的小炮灰呢!
「有話就說吧!何必這般吞吞吐吐地。」凝笑隨眼一掃,清明的眼就立時瞧出冬兒的心思,只見她的唇角又往上揚了幾分,聲音也更輕柔了。
「呃!」瞧瞧主子的模樣,現下她要是再不說可不成了。
「這是老夫人交代要交給小姐的休書。」
「休書是嗎?」凝笑接過那卷軸把玩著,「這次又是什麼人在娘的面前嚼舌根?」要發怒也要先找對人,她可不想錯殺無辜。
「是舅老爺,他一大早便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直接殺進老夫人房裡,然後……」
「然後這封休書就出現了是嗎?」
冬兒點點頭,瓜子小臉上淨是無辜與困惑。
咦,小姐收到了休書不生氣嗎?前幾次她拿到的時候,雖然稱不上暴跳如雷,可那怒火倒也不小。
早知道她不生氣,剛才自己幹嘛這般小心翼翼,真是有夠無聊。
冬兒腦海裡的念頭才剛轉完,凝笑便霍地站了起來,筆直的往門外走去。
「小姐,你要去哪兒?」冬兒傻眼的望著她那突兀的動作,急急的跟上去。
「書房!」簡單的兩個字,但其中的肅殺之氣卻頗為明顯。
「去找姑爺嗎?他……」
突地回過身,凝笑淡淡的一個眼神就叫婢女閉了嘴。
「我是他的娘子,就算忙得焦頭爛額他也得要撥空見我。」
「可是……」
冬兒的話說得不完全,可凝笑卻清楚她的意思。
「說吧,又是誰在書房裡找他的麻煩。」
「就是……就是……幾個堂少爺。」
唉,小姐和姑爺家這邊的親戚水火不容;最難為的還是她這個小嘍噦啊!
「他,可惡!」凝笑咬牙,原本水亮的大眼微瞇,顯然怒氣已經直衝頂端。
那個男人就是說不聽是嗎?叫他與其花那些閒工夫去管閒事,不如用那些時間來陪她,他卻偏偏當成馬耳東風,叫她不由得氣得牙癢癢的。
不能去嗎?
哼,她就偏要去。她倒要瞧瞧在這偌大的申府裡,究竟有什麼地方是她韓凝笑不能去的。
說走就走,她像是一陣風的旋了出去,那速度之快,簡直叫人咋舌,害得冬兒也只好像顆球,連滾帶爬的追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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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聲。書房的門被重重的踹開,凝笑完全不顧僕役的阻撓,大刺剌地往書房裡頭走去。
繞過一扇精緻的拱門,又繞過一張精美的橫榻,她筆直的步至幾個大男人面前,一雙眸直勾勾地瞧著夫婿申暮德。
「大哥,這書房是男人們議事的地方,大嫂她……」看不慣她那目中無人的模樣,申東德率先臭著一張臉發難。
凝笑聞言冷眼一掃,「在議事是嗎?我原本還以為堂弟連議事兩字都不知道怎寫,只知道花街柳巷的紅娘長得什麼樣兒呢!」
人家是明褒暗貶,她卻不興那套,大刺刺的嗆言辣語就這麼脫口而出。
「你……」
「我怎樣?」凝笑又是揚笑,那笑愈美,說出來的話就愈毒辣。「難不成我說錯了嗎?這京城四大坊,哪一坊沒有您大少爺的足跡,抑或沒有你想要包養的姑娘?這會兒,你的正事該不是又準備讓我家老爺把你的哪個風流種安置妥當吧!」
她的一席話縱使說得申東德臉色愀變,可他卻反而當下姿態軟了下來,畢竟她說的可是事實。
「就算東德是來說私事的,那也不代表咱們幾個兄弟都是如此,大嫂你還是……」前仆後繼,眼見兄長陣亡,申西德忙不疊揭竿起義般的豪壯說道。
「西德堂弟,這麼說來,你是來議事的嘍?」凝笑挑眉問道。
「當然!」只差沒有拍胸脯保證,申西德一臉的正氣凜然。
「你談的勉強算得上是正事啦,只不過弄垮一間鋪子對你來說是輕而易舉,怎地你就偏偏沒本事救,總要累上我家相公?」
凝笑的一席話,再次說得申西德顏上無光,額上那微微跳動的青筋讓人忍不住懷疑,如果可以的話,他是不是會跳起來掐死她。
輕而易舉的打敗兩人,凝笑的美目朝著四周其餘的堂兄弟瞟去,只見他們坐立難安的瞧著她一會兒後,終於不再自討沒趣的紛紛告辭。
「大哥,我們還是先走了,嫂子顯然有事找你談。」
她一動也不動地望著那群魚貫似落荒而逃的大男人,在門扉合上的那一刻,一個溫厚的胸膛靠了上來。
剛開始她不依的扭動數下,但當那溫醇的氣息將她完全包圍後,她的爪子便全數收了起來。
可嘴裡還是不饒人。
「你……放手!」
「不放,你是我的妻呢!」
像是有魔力似的,僅僅一句話,便讓凝笑臉上殘留的氣怒全都消失無蹤。
「現在還是,以後可就不見得了。」她的話酸得讓申暮德的兩道飛眉不禁往中間兜去。
「為啥這麼說?」他的語氣有著一絲難得一見的緊繃,環住妻子的手更是收得死緊。
被鉗得極不舒服,她微微的發出抗議的嚶嚀,然後趁著他稍稍鬆手之際,掙開他並從水袖中拿出造型精美的「休書」,遞至他眼前。
他並未接過,只是瞪著那卷軸瞧著,原本飛揚的神色突地微黯,並隱隱浮現出一股子的怒氣。
「這次又是誰?」他的語氣帶著不捨和氣怒。
「娘。」紅艷艷的唇微微勾起,凝笑將自己心底的嘲諷呈現了十成十,這府裡有這個權力不透過正主兒便下休書的,除了當家老主母還會有誰。
「又是為了什麼?」克制住想要揉揉眉心的衝動,申暮德再問。總得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他才能解決事情。
「為了我要人封了舅老爺的店的事。」她有問必答。
聽到這樣的答案,他不著痕跡地暗暗呻吟一聲,眉心那抹子疼頗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你為什麼封了舅舅的店?」
「因為他不繳租,還刻薄店裡的長工,甚至哄抬物價,這平民百姓哪一個不是將這一樁樁的惡行算在申府的頭上,我為啥不能封了他的店。」
凝笑挺起胸膛,說得是理直氣壯,她這麼做可是既合情又合理,夫婿若是真要休了她,她也不認錯。
「我知道舅舅這麼做不對,可我正在想法子,封了他的店會不會……」
「不會!」簡單的兩個字打斷他的話,她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子的倔強。「若是你覺得我做得太過火了,大可讓這封休書成真。」
說是說得大方恣意,可是誰都瞧得出來,她握著休書的手背青筋浮現,可見她並不如嘴裡說得灑脫。
「你……這傻瓜!」定定的瞧著她一會兒,申暮德重重地吐了口氣。
經過半年的相處,他多少有些瞭解自己娘子的性子。
不想火上澆油,他步上前將她擁住,密密實實的圈護在懷中。「我怎捨得!」
「捨不捨得有時不是你說了就算的。」凝笑喃喃地低語,她十分清楚他夾在她和他娘之間有多為難。
她不想讓他這麼為難的,可是……
她還記得,申家來迎親的那一天,她娘親絮絮叨叨在她耳邊念著的什麼女誡、三從四德。
如果可以,她也想當個柔順的小女人,相夫教子豈不樂哉!
可問題是她的夫婿擺明是一個爛好人,在這親族龐大的申家,這樣的個性只會被人利用至死。
要養小妾找他,不小心有了私生子也找他,店舖賠錢還是找他,就連生意賺了錢也不忘弄些仗勢欺人的事,還是要他處理。
她看在眸中,氣著,卻也疼著,不得已她只好挺身而出,做起道道地地的悍妻、壞人。
她的心裡其實很清楚,這宅子裡頭的人,大大小小的莫不是等著看她被轟出去。
搞不好,連自己也下意識地等著那一天。
「傻瓜,只要我說不讓你走,誰敢讓你走?!」向來溫和的臉難得泛起一絲的威儀。
「這天底下的事,有哪樁哪件是由得了人的?」像是故意抬槓似的,凝笑固執的不願改口。
二話不說的,申暮德俯首,吻住她豐潤的唇辦,像是懲罰她對他的沒信心,往常的溫柔似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叫她陌生的激情。
薄薄的唇辦帶著一抹的溫涼,將獨屬於他的氣息送人她的檀口,細細的吸吮、恣意的品嚐。
「唔……」面對如此激狂的吻,凝笑只能無助地閉上眼,渾身虛軟的任由他擺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