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服務生一到潘朵拉,耿介之第一個交代的工作就是變換菜單上的菜色,連著還得變換餐巾。潘朵拉不只是著重在菜色的巧思,對於視覺的享受也很重視。
他知道別人在背後都是怎麼說他的,說他個性龜毛、不通情理,但是他仍然堅持著自己的原則,給用餐者絕對放鬆的環境,太吵雜的客人會被規勸,若規勸不聽就會被他掃地出門,而吸煙者則只能坐在吸煙區。
潘朵拉非常受到客人的喜愛,老的少的普通人家或者上流社會,不管是哪一種人,這裡永遠是一視同仁。
就因為這樣,潘朵拉的客人幾乎都是熟客,而且也多半是事前預約。
「耿先生,管先生指定的菜色怎麼處理?」
「我會和他聯絡,還有其他指定菜色的客人嗎?」
「還有一位很挑剔的老先生。」
「他啊……」想到那個吃什麼都要挑剔一番的李老先生,連他都感到頭痛,但是身為王廚和老闆,他不能把這種問題丟給底下的員工處理,況且今天會出狀況,也是因為自己遲到。
所以於情於理,他都不能要求別人去收拾爛攤子。
電話一撥通,說明自己是誰,接下來的話卻突然有些難以啟齒。
他絕不是婆婆媽媽的男人,可是話筒那端丟來一句「中午的菜色沒問題吧」,他真的突然開不了口。
「怎麼不講話?我兩天前就預定了,你們不會現在才要告訴我做不出來吧?」
「不是做不出來。」
「那就好。」
「也不太好……」真是悔不當初,如果早上他不要浪費那麼多時間在處理對面那個神經質女人的傢俱,他就不用面臨這種窘境了。
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他後悔也改變不了事實。
「很抱歉,因為我沒有買到做您預定菜色的材料,所以特地打電話請您見諒,也請您考慮改變一下菜色。」
「什麼?」
「這是我的不對,所以今日您過來用餐的費用全數由本店負責,請務必見諒!」
「見諒?我兩天前就訂的菜,你今天才跟我說做不出來,我還特地約了朋友要去品嚐,你要我下不了台啊?混帳!」
氣憤的聲音從話筒那端傳來,耿介之很認命的聽著對方的咒罵,沒有把話筒拿開,這是他為自己犯下的錯所該接受的處罰。
「很抱歉!確實是我不對,所以我為此向您致上十二萬分的歉意,也請您務必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當然包括您的朋友,本店會當面致上歉意。」
「你突然這樣說,我若是不同意換菜色,是不是又要說我這個老頭子龜毛不講道理啊?」
「沒那回事!李老先生是個和藹可親的老人家,這回全都是我的不對,真的請您務必見諒。」即使老先生確實是比一般客人難伺候,但這回他知道該怪的只有自己。
「好啦!好啦!等吃過你做出的菜,再決定要不要原諒你。」
「謝謝!」
「不要謝得太快,我可沒說現在就原諒你,如果你敢拿出讓我丟臉的菜來,我肯定會把你和你的店罵到臭頭!」
那絕對是無庸置疑的,耿介之誠懇的說:「我會非常認真的做出讓您滿意的菜色來。」
終於安撫了最難搞定的人物,掛了電話,他嚴肅的把廚師帽往頭上一戴。
「把窗子旁的位置留給李老先生和他的客人,今天務必要讓老先生和他的朋友吃得開心。」走過幾個平常就不太有笑臉的服務生身旁時,他補充,「請你們用比平常更甜美的笑臉面對客人,拜託了。」
「是。」被老闆這麼一說,即使小麗和雅貞兩人的臉向來很酷,這會兒也不能不露出稍嫌僵硬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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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整天,耿介之於午夜抵達自家大樓門口,像往常一樣,在電梯內先找出鑰匙,一整天的忙碌讓他忘記對面搬來個可怕的女人,早上發生的事情也早就被他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在工作的時候,工作會佔據他所有的思緒,認真的做出每一道可口的佳餚以飽客人之口欲,更用吃了就會讓人為之一笑的甜點,讓每個客人一吃就笑開了臉。
對美食,他其實比任何人還要挑剔,從小他就在自家開的飯店廚房進進出出,可為了要讓更多的人享受到平價的美味,他不惜和父親反目,而且離開家門自尋出路。
雖然現在他在台灣的美食界站穩了腳步,可卻沒有為此沾沾自喜,更沒有因此而鬆懈下來,他很清楚,競爭永遠存在,這一刻輝煌並不代表永遠可以平步青雲。
他從開始到最終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電梯終於抵達他居住的樓層,就在他像往常一樣拿鑰匙步出電梯打開家門的時候,突然一個身影從後面把他擠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入他家。
下意識的直接反應,耿介之扯住那道黑影主人的手,狠狠的用力一扭,就在他聽見傳來女人尖叫聲後,他慌忙鬆開自己的手。
「斷了、斷了!肯定斷了!」季筱雙捧住自己剛被扭過的手痛呼。
「誰?」為了看清楚來者,耿介之飛快的按下牆上的電燈開關,下一秒,屋內馬上燈火通明。
「我住對面的,是你偷了我的傢俱對不對?你把它們藏在哪裡?快還來!」季筱雙生氣的低咒,趁著屋內通明,她快速的掃視一圈他的房子。
腦袋有幾秒靜止,直到消化完不停叫囂的女人的話,他才反應過來。
「你胡言亂語些什麼?你哪只眼看見我偷你傢俱?」
「如果你沒偷,為什麼我的傢俱會不見?」
她這一問,可讓他清楚的想起了今天遲到,以及餐廳衍生出來的混亂是誰造成的。
「你還好意思說,都是因為你把東西亂擺,才會害得我今天四處跟人道歉賠不是。」
「哇!還做賊的喊抓賊啊?」
「賊?我這裡有你的東西嗎?看清楚點!」
再度四下梭巡,結果換得的是否定的答案。
「也許你放在其他的房間,敢不敢讓我搜啊?」
「跟我來!」不給她機會胡鬧,他拉著她筆直的朝外頭的陽台方向走去。
「喂!你要拉我去哪?放手!再不放手,我要大叫了喔!」
「你不是要找你的傢俱?」
「果然是你偷的!」
發現和她理論只會讓腦袋更混亂,耿介之索性不說話,一走到陽台口,就用力的推開出入口的大門。
「我的傢俱怎麼會在這裡?」看見自己的傢俱被堆在陽台外,季筱雙忍不住大叫。
「這裡是廢物堆放處,你說你的東西為什麼會在這裡?」
「廢物?你竟然說我的傢俱是廢物?」對於這樣惡毒的字眼,季筱雙自然無法忍受,「你屋子裡面的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那是我家的事,不勞你操心。」
「喂!你把我的傢俱弄來這裡,快幫我搬回去啦!」
「那也和我無關。」
「你是冷血動物啊?到底懂不懂憐香惜玉?」季筱雙故意賣弄起風騷,希望可以賺一個免費的義工。
耿介之突然雙手貼牆,把她困在自己兩臂之間。冷冷的掃了她一圈,他只看見一個打赤腳頭髮凌亂的女人,而這樣的女人絕對引不起他任何的保護慾望。
「真抱歉,我不會。」
他突然其來的舉動,嚇得季筱雙心跳加速,可他接下來的動作,卻讓她差點氣到吐血。
「喂……」不管她怎麼叫,他的背影越走越遠,然後就消失在他家那扇門內,「不會吧?真的就這樣走了?他是不是男人啊?」
但事實就是如此,遠去且消失的背影清楚的告訴她,美人計也是不管用的啦!
第二章
一陣匆高匆低的淫蕩叫聲吵醒了耿介之的甜美夢,抓起鬧鐘,時針指著凌晨三點整,通常他是五點半起床,五點四十分準時出門,這時間正是他最好睡的時刻,可是那陣淫蕩叫聲卻狠狠的把他的好眠打碎。
但當他坐在床上想要聽清楚聲音來處時,卻又一點聲響都沒有。
「難道是我在作夢?」一個帶有色彩的夢?
想想他多久沒發洩?大概一個月左右吧。他不是個喜歡縱慾的男人,工作又佔去他大部分的精力和思緒,女人對他而言可有可無。
思春夢?
會笑掉人家的大牙,因為連他自己都很難接受。
可是連續的寂靜讓他也不得不懷疑,先前的淫蕩聲是出自自己的夢幻。
「不可能!」他逼著自己別胡思亂想。一早還得要去市場,離起床的時間只剩下兩個半小時可以睡,胡思亂想只是在浪費時間,他向來分秒必爭。
再度躺回床上,可才一躺下去,那陣淫蕩叫聲又開始了,這回甚至還叫出了男人的名字,聲音清楚可聞,甚至連淫穢的字眼都出來了。
「有沒有搞錯啊?!現在是半夜耶!」
這個地方向來安靜,夜半時鐘的滴答聲都可以數出來跳了幾下,所以那個聲音更加顯得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