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唱歌,沈佑芳越哭越傷心。
世事難料,她以為他們的情誼可以天長地久,但卻轉變成這般不堪,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了。
「我很抱歉讓你難過,你不用為難,我不會怪你。」
沈佑芳依然只是無聲的落淚。
「過去、現在甚至未來,我都會愛你一如往昔。」
他貼著門板,聲音微弱的如同蚊蠅,以為沈佑芳不會聽見,但她還是聽見了,而且那些話筆直的敲進了她的心底最深處。
MAY MAY MAY
訂婚喜宴如期舉行,沈佑芳的好運道羨煞了不少女孩,許多人會把女人的幸福和金錢地位畫上等號,這是人類至今無法擺脫的迷思。
沈佑芳也曾以為找個金龜婿未來會比較幸福,但是穿著許多女人稱羨的名設計師設計的禮服,在休息室內等著訂婚儀式的她,一點都快樂不起來。
她的腦海中一直響起那一夜管至平對她說的話,越想心情就越沉重。
自從那一天後,管至平就刻意躲避著她,就如同他說的,不會讓她為難,但是少了他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已經太習慣依賴他,少了他總好像心被掏空般,整個人都提不起勁來。
今天是她訂婚的日子,管至平還是沒有出現,唐季森則和他的父母忙著周旋在許多賓客之中。
上流社會就是如此,參加訂婚宴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唐季森去接她時還千萬叮囑,要她凡事小心,免得在賓客面前丟了唐家的臉。
看來她比起那些賓客還不重要,他的話更讓她失去了準新娘的喜悅,甚至讓她擔心未來的日子都得要在人們面前戴上一張假面具。
但這是她選擇的,能怨誰呢?
沒有通知同事,她訂婚只邀請了湯時真和夏禹商,可是到現在也不見他們的蹤影。
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休息室內等候,感覺有些淒涼。
「沈佑芳,這就是你要的嗎?」她忍不住望著鏡子自問。
但鏡子是死的,沒有人可以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有她滿心的問號。
突然休息室的門推開,湯時真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
看見湯時真,她忍不住抱怨,「我的訂婚宴你也遲到,太不夠意思了吧?」
「要抱怨等事情結束再抱怨,我現在有急事要告訴你!」湯時真早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現在一停頓下來,連氣都快要喘不上來。
「怎麼了?」看她慌張的模樣,沈佑芳滿臉不解。
「管至平要走了。」
「什麼意思?」他要走了?「要走去哪?」
「他要離開台灣了,你不知道嗎?」
這個消息猶如青天霹靂,沈佑芳震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離開台灣?什麼意思?」
「他都沒告訴你嗎?我以為你知道他要調派到美國……」
「我不知道啊!」
為什麼管至平會說不讓她為難,現在她終於明白了,想必那時候他早就決定要離開台灣。
如果她沒猜錯,他應該是在等她的回應,可是她卻告訴他,她要嫁給唐季森,所以他打算不告而別。
她從來沒想到他會離開!
「他人呢?」
「到機場去了。」
「什麼?」
「他今天就要去美國,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了。」
而她將會看不見管至平!
她感覺一顆心正快速的被撕裂,為什麼她的內心會如此痛苦?
在淚水決提前,湯時真大聲遏止,「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你要好好的想清楚,選擇留下來訂婚,你將永遠失去管至平,那個愛你始終如一的笨男人,佑芳,你千萬要想清楚。」
在她想清楚以前,她已經拎起長串的裙擺往外衝。
出了宴客廳,一票賓客在場,唐季森看見她舉動匆忙而怪異,忙上前攔阻,「你要上哪去?訂婚儀式等一下就要開始了。」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訂婚。」沈佑芳拿出握在手中的絨布盒,「這是你給我的鎖戒,我現在還給你。」
「什麼意思?」
「很抱歉,我現在才發現我不愛你。」
賓客如雲,當場被拒,唐季森著實臉上無光,「你不能這樣走掉……」
「對不起!我會再登門道歉的。」她轉頭又向眾人致歉,並說:「對不起各位!訂婚宴取消了。」
唐季森受到不小的打擊,加上要安撫他氣極敗壞的雙親,只能眼睜睜看著沈佑芳落跑。
第六章
兩年了,沈佑芳每當望著天空,就會想到自己兩年前在訂婚宴上落跑,然後一個人望著管至平搭乘的班機衝上天際。
兩年前逃婚追到機場,卻來不及阻止管至平搭上飛機,以致她只能站在機場外看著飛機升空消失在雲端。
這兩年來,她不斷的寫電子郵件給管至平,卻好像石沉大海,他一飛上了天,便在彼端失去了聯繫。
七百多個日子,足夠讓她清楚自己愛的是誰。
少了管至平那個免費台傭的日子,她過得一點都不快樂。
唐季森沒對她死心,甚至對外謊稱她的逃婚只是因為婚前恐懼症,更說他願意等待她適應了再補辦兩人的婚禮。
可實際上,她害父母拿著房子去抵押貸款來還唐家的損失,而唐季森更揚言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她對他造成的傷害。
她不怪任何人,因為那是她咎由自取的下場。
有太多的機會,她可以發現管至平的深情,當他鼓起勇氣向她告白,她卻漠視了他思積多年的呵護。
她無法原諒自己,但也唯有這樣,她才能感覺自己是活著的,而等待是她唯一能做的贖罪方式。
「別看了,再看下去天空都要穿孔了。」
「你怎麼來了?」她轉頭看了眼湯時真,又把視線轉向天際。
「還在想管至平?」
她望著天邊不語,突然想起王菲的天空那首歌,第一句不就這樣唱的——天空藏著深深思念……
「如果想他,為什麼不打電話給他?我想你若打去他家問,應該可以問到的啊。」
她怕拿起電話會講不出話來,所以用電子郵件告訴管至平她的思念,可是每封信都石沉大海之後,她也同時喪失了勇氣。
「不過他也真無情,兩年來竟然誰都沒有聯絡,連夏禹商的電話他都不接,太過份了。」
「也許他想忘記這裡的一切吧,那我們又何必勉強他。」
「話是那樣說沒錯,可是多年的友誼難道就這樣丟棄?」
「算了,不談這個。」
管至平調派到美國,可美國那邊卻又說管至平不在美國總公司,如果他不在美國總公司,那他到底去了哪裡?
她其實也很擔心,可是兩年了,若是管至平對她還有感情,應該會和她聯絡,可他沒有那麼做,由此可見,他確實對她死心了。
但她心裡仍抱持著點希望,想起過去管至平對她的種種呵護行徑,她不認為他可以無情得忘記那段美好的日子。
所以她仍在等待。
「別發呆了,去吃個飯吧,然後上陽明山看夜景。」
「你不用約會嗎?」
「友誼擺第一,誰叫他是管至平的最佳損友,管至平害得你這樣沒精神,那我就把身為他好友的夏禹商給丟到一旁去。」
一人受苦已經夠無奈了,眾人陷入地獄叫她何忍?
「不了,你還是去約會,我想回家幫大毛補習。」
自從管至平離開,大毛的功課一落千丈,她不加緊幫他補回來是不行的。
「夠了!夠了!兩年了,你把自己關在象牙塔裡兩年了,也該走出來了,今天無論如何我們兩個女人都得要獨自偷歡一下不可!」
「可是……」
「我問過了.明天大毛學校沒考試,所以慢一天補習不礙事,再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想多了也沒用。」
拗不過湯時真的堅持,她們一起打了卡,準備下班。
在電梯處碰見了常麗麗,她搔首弄姿的詢問她,「佑芳前輩,要不要跟我們—起去聯誼啊?」
現在常麗麗已經完全壓倒性的成為業務部之花,從她逃婚之後,大家都在討論她即將跌停板,因為行徑令人唾棄。
「女人不需要男人來證明她的存在價值。」湯時真笑著攬住她的肩膀,對常麗麗反擊,「真正美麗的女人,有她自己尋找快樂的方法,」
湯時真的話把常麗麗氣得臉部扭曲,然後她踩著高跟鞋忿忿的轉搭另一部電梯離去。
「那種女人該給她一點教訓。」
她回以一笑,有這種朋友她很幸運。
有湯時真陪著,她才得以沒有太過頹喪,她一直害怕獨處,因為獨處就會想起過去的種種美好,和管至平的笑、鬧、喜、悲都歷歷如昨,清晰可見。
陽明山她更不敢前往,過去管至平放假就會帶著他們大伙去爬山,如今舊地重遊更令她感傷不已。
淚終於難以掌控的決堤,想念的情緒一來,便猶如排山倒海的山洪,一發不可收拾了。
「想哭就哭吧,至少哭出來會輕鬆一點。」湯時真把她的頭攬到自己肩膀上,苦中作樂的說:「我的肩膀借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