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伶垂下目光,思索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理由,但是十幾秒後,還是沒有回答。
「曉伶……」齊恩輕喚,這鴕鳥性格……
「卓凡他說,你要搬回家了,所以我……」曉伶仍垂眼,小小聲的說。
卓凡?齊恩微微皺眉,跟著雙手一拍,兇手! 「怎麼了?」曉伶抬眼,困惑地問。
「沒事。其實我明天下午就要回高雄,所以你明天可以去痛扁卓凡一頓了。」齊恩皮笑肉不笑地說。
「他……騙我?」曉伶睜大眼,不敢置信。
「沒錯,他騙了你!」齊恩點點頭十分篤定。
「你等一下,我先打電話罵人!」曉伶轉身,立刻打開背包找手機。
「曉伶!明天回去你就可以當面揪著他耳朵罵了,犯不著現在浪費電話錢。」齊恩好笑地阻止。
「可是……」曉伶轉回來,表情很不甘願。
「況且,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來找我?除了被卓凡騙之外……」齊恩定定凝望曉伶,聲音很輕。
「我……好幾天沒見到你,我很牽掛你,想到你可能正在煩惱,就更加覺得擔心……然後卓凡又說,你要搬回家住,所以我就來了……」曉伶的聲音又低了下去,臉頰慢慢泛紅。
「還有呢?為什麼我要搬,你就來找我?」齊恩的目光炯炯,像是要看穿曉伶一樣。
曉伶低下頭,雙手抓著衣服。
「曉伶……」那語調很溫柔。
「我很心慌……怕以後就見不到你……」說著,曉伶的聲音越來越低,頭也更低了。
齊恩離開椅子,在曉伶面前蹲下,伸手握住她的。
曉伶對上齊恩的目光,臉好紅好紅。過去在她心裡紛紛亂的情緒,現在終於成為最簡單的語言,許諾深情——「我喜歡你……」
是的,喜歡,非常喜歡。所以見不到會心慌,見著了又會歡喜莫名,喜怒全然不由己。這不是她的世界,這是有齊恩的世界。
我喜歡你。那句話很短,且聲音很輕,但齊恩聽得清楚,笑容洋溢唇邊,眼光定定凝望那雙晶亮的眸子。
第九章
齊恩坐上床,仍握著曉伶的手。應該是感覺狂喜,但心底卻慢慢升起一股靜謐。
「曉伶,你想休息了嗎?」
「嗯?」曉伶輕輕搖頭。
「我說個故事好嗎?」齊恩輕道,眸中隱約有著沉痛。
曉伶轉頭看齊恩,心忍不住悄悄揪著疼,好想要望進那不見底的深眸。
「以前有個身體孱弱的富家千金,她不顧家人的反對愛上了一個年輕窮小子。然後就像所有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一樣,千金小姐的家人在她的堅決和義無反顧的深情下,終於被感動或者該說是態度軟化,他們最後還是讓小姐和窮小子結婚了。可是故事終究是故事,現實裡的窮小於其實只是個好逸惡勞的浪蕩子。在他們結婚不久後,浪蕩子便愛上了其他女人,就像愛上小姐當初的執著一樣,浪蕩子離開了小姐,全心全意愛著那女人。在那個保守的年代,離婚像個不恥的記號。小姐的家人敢怒不敢言,可是小姐沒有死心。
愛上了就是一輩子,小姐甘願等待。等啊等,浪蕩子終於回來了,可是也帶回了個小男孩,原來浪蕩子的女人竟先一步拋棄他了。被拋棄的浪蕩子無處可去,只好又回到小姐身邊。面對這種情況,眾人驚訝同時不恥,可是在反對聲中,小姐竟然接受那小孩;並且視如己出。「齊恩輕輕笑了,但傷痛沒有褪去。
曉伶舉起沒有被握住的手,輕輕撫摸齊思臉龐,淚水不經意落下,這樣的哭泣是曉伶有生以來第一次。
為什麼要哭泣呢?明明是某位小姐深情相許的感人故事……
可是齊恩在痛,在她面前赤裸裸地痛苦……
齊恩將曉伶輕輕擁入懷,在見到眼淚的剎那他覺得心溶化。
是的,就是她,誰也看不見的傷口,只想在她面前顯露,脆弱也好,自我厭惡也好,在那純真澄澈的瞳眸裡,他相信自己將可以無所畏懼。
「那個小孩就是我……我恨他,恨那個稱為我父親的人,不曾愛過誰,心裡始終只有自己。
「可是,我竟也流著他的血。」他輕道。
從小到大,不知看過多少次那沒有血緣關係的母親哭泣的模樣。他雖非母親已出,可是三個孩子裡,母親卻最愛他,因為他最像父親。而小弟小妹不知道同父異母的事實,只知道父親向來在外花天酒地,『他』是上一代的共同秘密。
但是看著母親哭泣會心痛,所以從小就盡力表現,努力聰明優異,就怕自己會太像父親,他要恨著父親才能活得坦蕩些……
「我喜歡你。」曉伶的聲音驀地響起,清清冷冷像水一般。
齊恩擁著曉伶,好緊好緊。
一開始他會凝聚目光,是因為曉伶看似冷然的沉靜。但後來又在曉伶身上,看見與母親相似的情深,於是再也無法移開目光。
這個乍看乏情,但實則情重的女孩……
在過去的歲月裡,他一直想要讓自己不陷入任何感情,除了對家人之外。而實際上,他也真是不容易動情的,對於他人眼中的愛。慕總是可以輕易略過,溫文有禮就是他的面具。
他以為帶著父親的血的自己,一旦太過放任後,如果不是濫情便是無情。所以他等待、他觀察,謹慎處理每個微笑每個眼神,直到……再也控制不了自己。
「曉伶,我可以喜歡你嗎?但是我不知道,會不會有天我也會像那個人一樣突然就變心。我很害怕,我會傷害你……」摟著曉伶,齊恩在她耳邊說。
曉伶抬起頭,望著齊恩。俊秀的臉龐平常總是洋溢著自信,彷彿應該是天之驕子,天生就是要幸運與被愛。
可是他現在卻為另一份深情,脆弱而不安,假若他身上真還流有無情的血,那麼這世上也將再沒有人比他更鍾情了。
曉伶微微掙開齊恩,拉出些距離,向他微笑。
「害怕你離去的人應該是我,才不見你三天,我卻像丟了半顆心一樣。我當然會害怕再次受到傷害,可是人心本來就難捉摸,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在下一刻會突然不愛。但我相信你,就算你有天真的離開了,也一定是因為不忍心傷害我的……」曉伶頓了頓。
「對我而言,縱使現在有人告訴我,以後我有可能會因你受到傷害,但我現在還是無法忍不住不想你,還是會想多看你一眼。因為喜歡上了,所以我沒有辦法,更何況……你從不曾傷害過我。」曉伶繼續說。
齊恩握住曉伶的手,沉默好半晌沒說話。
感覺齊恩手心的溫度,曉伶感覺溫暖也感覺安心,而心底更有股難言的騷動。好像很久以前,也曾經這樣握著彼此的手,感覺著交疊的溫暖。
「你還不說話嗎?難道真的要我向你開口?」望著交疊的手,曉伶低喃。
「可以嗎?」嘴角微微揚起,齊恩似乎臉紅了。
「我如果說不可以呢?」曉伶抬眼,揪著齊恩。
「那……就直接灌醉算了!反正你喝酒了,就會巴著我不放!」齊恩轉轉眼珠,笑了。
啪!軟綿綿的枕頭襲上齊恩的臉龐。
齊恩撫著臉,看見曉伶的臉好紅,但嘴邊的笑意卻濃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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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眠,雖然不是自己的床,但曉伶睡得極好。梳洗完畢,八點多時,齊恩帶她出去吃早餐。
「睡得好嗎?」齊恩問。記得曉伶說過,她會認床。
昨晚曉伶和他聊到兩點多後,便睡到他房間,而他則跑去跟邵雲擠。
「很好啊!」曉伶笑笑地答。快九點了,早餐店沒什麼人,她可以悠閒地看菜單,點早餐。
早餐點好了,曉伶拿出自己部分的錢給齊恩。
齊恩遲疑了下,有點免為其難地收下錢。當然不是他大男子主義,只是覺得很想寵愛面前的這個女孩。
吃著早餐,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看著齊恩,曉伶突然覺得好像昨天的事好像一場夢,因為現在的他們不管告白前告白後,齊恩對她的態度都還是沒有改變。記得那是初戀的學長,總是會有意無意表現出一種專屬自己的強勢。嗯,齊恩……真的很不一樣!
「怎麼看我發呆?」發現到曉伶的視線,齊恩納悶地問。
「沒什麼!」曉伶搖搖頭,連忙把手上的火腿蛋吐司解決掉。
「曉伶,等一下你要不要和我去看我媽媽?」齊恩喝口豆漿,轉眼想了下。
「方便嗎?」曉伶呆了下。
「順路啊,醫院就在車站附近。」齊恩想也不想地說。
曉伶又呆了 ,不是這個問題吧!去見男友的母親,應該是有某種意義不是嗎?
「怎樣了?你不想嗎?」齊恩又問。
「沒有。」曉伶連忙搖頭。
「那回去整理一下東西,接著去醫院,然後我們就可以坐車回去了。」齊恩對曉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