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他又一頭栽了下去,三不管就收了台灣建設公司所有的業務,只剩下老婆負責的仲介部門──她才不會閒閒沒事幹去討「客兄」,然後就跑到大陸上開設工廠了。
很不幸的,他又晚了人家好幾步,土地的租金提高了,賄賂費也跟著水漲船高,政府關卡更是多到煩不勝煩,幾乎每走一步路就有人伸手要錢,連工廠守衛都要給紅包他才肯幫你找工人來開工,最重要的是,內銷打不進去,外銷又沒訂單,錢花得比誰都快,卻沒有半點進帳,這樣他還有什麼搞頭?
到大陸去了半年多的夏明義終於回來了,而且當天晚上便緊急召開家庭會議討論公事,除了夏媽媽趙初惠心裡有數之外,其他人全都是滿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
什麼時候開始,爸爸會把公事拿出來和大家一起討論了?
「我決定設立資訊電子工廠是對的。」夏明義打死不肯認錯。
那很好啊!為什麼還要向她們報告呢?四姊妹不解地面面相觀。
「決定要到大陸去設廠也是對的。」父親的威嚴怎麼樣也要維護。
既然都對了,那還有什麼好討論的?
「可是……」
真正的問題來了!
四姊妹警戒地互覦一眼,見狀,夏明義和趙初惠也謹慎地沉默對視,以眼神交換著只有他們夫妻倆才懂的訊息。片刻後,終於敲定由趙初惠為女兒們解釋父親的困境。
「那個……」趙初惠猶豫地又瞥了丈夫一眼。「說太仔細你們可能不懂,總之,在大陸做生意並不太容易,而且,你們爸爸對這一行完全不熟,所以,雖然好不容易把工廠成立了,但完全沒有訂單,現在幾乎已經走投無路了。」
原來老爸的決定全都是錯誤的!四姊妹不禁相對翻白眼。
「既然做不下去,那就回台灣重新來過嘛!」夏瑜提出良心的建議。「也許再過兩年,台灣的經濟就會回升了也說不定。」
「不行,」趙初惠不假思索地否決了。「先前在建築業你爸爸已經虧了不少錢,現在又把剩下的錢全都砸下去,如果就這樣收了的話,我們家就一無所有了,不但公司沒了,房子沒了,甚至還會負債,到時候,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跑不掉,大家都要一起想辦法還債和維持生計。」
四姊妹不覺大吃一驚。「這麼慘?!」
也就是說,她得另外找工作,不能像現在這樣打混過日子了嗎?夏瑜懊惱地暗忖。
她得休學找工作嗎?夏恬惴惴不安地心想。
她得去打工廠嗎?夏嬋不知所措地猛抓頭髮。
她得開始分擔家務了嗎?夏楓更是一臉沮喪。
四姊妹四副苦瓜臉,趙初惠很滿意自己所見到的。「沒錯,所以,現在只能吃撐下去了,可是我們需要幫忙,特別是財務方面。」
「爸爸找不到人幫忙嗎?」夏瑜問。她才不想辛苦的工作呢!而且搞不好未婚夫一知道她家垮了,就會立刻和她解除婚約也說不定。
趙初惠又和丈夫對視一眼。「有是有,但是……」
「有條件?」夏恬問,她不想休學工作呀!男朋友一定會嫌棄她的。
趙初惠點點頭。
「那就快說呀!」夏楓催促道。她才不想負擔家務呢,好累的耶!
「這個……」趙初惠突然把眼睛望向別處。「簡單的說吧!你爸爸有個大他一歲的學長……呃,就是那個住在美國的蘇伯伯,每次他回台灣的時候一定會帶一大堆禮物來,你們應該還記得吧?」
「我記得!」夏嬋脫口道。「蘇伯伯每兩年就會來一回跟爸爸喝酒聊天,他總是很慈祥的和我們打招呼,而且,他帶來的禮物都是要給我們的,不過,每次他都只來一天而已。」
「因為他還有其他朋友要去拜訪呀!」趙初惠解釋,「總之,蘇伯伯他年輕喪妻後就沒有再娶,只顧著專心在事業上打拚。現在雖然事業成功了,卻沒有老伴,也沒有孩子,孤伶伶的一個人很寂寞。雖然有很多女人願意嫁給他,但他懷疑那些女人都是在覬覦他的財產。所以他……」她輕咳兩聲。「他希望你爸爸能把一個女兒嫁給他,他相信你們都還很單純,不會有那麼醜陋的思想。他還說……呃、說只要你們之中任何一個願意嫁給他,他保證會好好疼愛她的。」
她一說完,客廳裡便突然陷入一種窒人的靜默之中,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移動,更沒有任何意外驚訝的反應,甚至沒有人抗議,大家只是瞪大了眼,光只轉動眼珠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彷彿她們早已料到可能會是這種條件了。
其他人她是不知道啦!可是當爸爸一提到蘇伯伯時,不知道為什麼,就讓夏嬋想起楊美婷的老公,然後便隱約猜到可能是這種狀況了。只不過……
她是老三,還輪不到她來表現偉大的犧牲奉獻精神吧?
這麼想著,夏嬋心情也不禁稍微放鬆了些,可抬眼一看,卻發現三姊妹不約而同的把視線集中在她身上;心頭一驚一緊,這才大聲抗議了起來。
「我?為什麼是我?應該是大姊……」
「我有未婚夫了!」夏瑜理直氣壯地一句話打回來。
「咦?那……那二姊……」
「我有男朋友了!」夏恬也毫不退讓。
「啊!那……那……」夏嬋不覺瞄向妹妹。
「總不可能要我嫁吧?」夏楓更是篤定。「未滿十五歲不能結婚喔!」
「你上個月滿了!」夏嬋立刻駁回不實言論。
「喂喂,我才國中而已耶!」
夏嬋窒了窒。」但……但……」不會吧?那天才在說別人,現在就輪到她了?。
趙初惠好似也早就料到會是三女兒高票當選了。」阿嬋哪!你剛剛自己也說蘇伯伯人很和藹慈祥的不是嗎?我保證他一定會很疼愛你的。」
和藹?慈祥?老公很和藹慈祥?
這種話說出去不被同學笑死才怪!夏嬋咬著下唇不語。
「阿嬋,爸爸就靠你了。」夏明義這才說出會議開始之後的第三句話,還有第四句。「全家人都靠你了。」
哇哩咧,這頂帽子一壓下來,她還有出頭的機會嗎?
苦著臉好半天之後,夏嬋才吶吶地道:「那我還可以繼續唸書嗎?」
好吧!就傚法一下楊美婷的犧牲精神吧!等她將來出人頭地了,看看還有誰敢嘲笑她!
※ ※ ※
是誰?兇手究竟是誰?
上個星期四夏家才公推她為本世紀第一號活人祭品,這個星期一,全校同學就都知道她跟楊美婷一樣要和一個老頭子結婚了,一大早就圍過來一大堆無聊人士纏著她問是不是真的?問得她差點翻臉。
究竟是誰那麼大嘴巴?
夏嬋惱怒地走向公車站牌,一路恨恨地踢著小石子,全然沒有注意到後面跟著兩個鬼鬼祟祟的可疑人物A和B。
「就是她?」
「對。」
「是很可愛,但是也沒什麼特別呀!」
可疑人物A──翟仕禹揚起一抹詭異的微笑。」她的特別我知道就夠了。」
可疑人物B──孫成麟聳聳肩。」她為什麼這麼晚才出來?其他學生差不多都走光了。」
「因為大家都把打掃工作丟給她一個人。」
「真驢!」孫成麟咕噥著,同時注意到夏嬋已經快定到公車站牌了。「好了,該我們出場了,再不出場,她就要坐公車走了。」
於是,兩人加快腳步向前,十秒鐘後就一左一右夾住夏嬋了;後者一察覺便驚訝地左瞧右看,一邊是俊逸瀟灑的帥哥,一邊是吊兒郎當的俊男,一個就夠養眼了,兩個湊在一起簡直是想害人眼睛抽筋。
「小妹……呃,不,小姐,請問你叫夏嬋是吧?」
「你怎麼知道?」夏嬋驚愕地停住了腳步。「我應該認識你們嗎?」
「我們認識你,而且……」兩句話沒說完,孫成麟就一把拉住她的書包往馬路對面扯過去。「我們有話要跟你說。」
「咦?可是我又不認識你們!」光天化日之下想誘拐良家少女嗎?
「我說過我們認識你呀!再說……」孫成瞵指著公車站牌對面的咖啡廳。
「我們只是要和你到那邊談一談,你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對吧?」
沒有嗎?」但……但……」
她還沒但完,三個人已經來到馬路對面了,孫成麟偷覷著那張圓圓臉蛋上不知所措的矬樣,心中不禁竊笑不已。
真的很可愛呀,這小女生!
咖啡廳裡的靠窗雅座裡,夏嬋緊張兮兮地抱緊了書包,彷彿把書包當成盾牌似的。面對兩個陌生男人,又是兩個如此出色的男人,任是哪個女孩子也免不了會緊張。
待服務生送來飲料後,她才不安地開了口。
「到底是什麼事麻煩你們趕快說,我還要趕回去煮飯耶!」
孫成麟大拇指一比比向那個一直用奇怪眼光盯住夏嬋的人。
「他叫翟仕禹,他有話想請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