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就這樣對著一堆牌位囉唆個不停。
不過,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也不想要這樣,四年前,一場空難意外奪走了她所有的親人。當時是為了慶祝爺爺的八十大壽,所以爸爸請全家一出國去玩,說是全家,其實也不過就是兩家的長輩跟自己一家人,由於爸媽都是獨生子女,所以,動員起來也並不如想像中的辛苦。
原本她也應該是在那架飛上的,只是因為臨時有點事,所以她比家人晚一班飛機出發,就這樣,她幸運的沒有搭上那班死亡飛,或許,也可以是不幸,因為她得獨自承受親人死亡的悲傷。
「你們真好,吃炷香就會飽了。」可藍趴在神盒邊,她看著牌位的眼神,就好像那裡面真的站著他的親人一般,「怎麼辦呢?我要吃什麼才好?」
「老媽子,給點意見吧!」可藍歪著頭,好像真在等待那些木牌跟她對話一般。
在剛出事的時候,她可不是這個樣子,當時她一句話都不會,每天晚上那些於事無補的惡夢總是嚇得她無法入睡,原本同情他的朋友也因為她經年累月毫無長進的態度而漸漸遠離。
經過四年的時間,現在她總算能夠接受親人已經死亡的事實,也能夠恢復以往的生活。只是,她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對著這些牌位說話,其實她並不是不知道他們已經不在了,只是常在家裡面就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她還是喜歡當作大家都還在的樣子,把一天裡所發生的事情統統跟父母報告,把心裡面所有的想法出來與姊姊分享。
她也知道這個樣子在外人看來有點嚇人,所以,除非家裡面只有她一個人,不然,她也不會對著牌位聊天的。
「算了,問你們也沒有用。」可藍嘟起嘴巴,皺皺鼻子,現在她還不想要收拾東西,那麼,就出去吃吧!
◇ ◇ ◇
相形之下,九樓的畢頡可不一樣,他不但把衣服都整理好了,還把地板反反覆覆的給拖了兩遍,真看不出來他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爸,外公打電話來說康康好像又發燒了。」一個漂亮的小男孩站在門邊,見畢頡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後,怯生生的說著。
「好,小健,你幫爸爸把這幾件衣服放到衣櫃裡。」畢頡把準備好的燈泡換上,這個動作讓剛拖好的地板又蒙上一層灰。
「嗯,可是康康……」小健聽話的把衣服放好,不過他也沒有忘掉來找爸爸的目的。
畢頡拿起拖把,不放心的把地又拖一遍,「等爸爸把事情做完就帶你去看康康,你不要擔心,康康這次回來已經比以前好很多了,再說,王醫生就住在六樓,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去找他啊!」
「嗯。」小健不大有精神的回應爸爸的說法,雖然他還小,但是,他知道的事情遠比爸爸以為他知道的事情要多得多。
「小健,今天爸爸在樓下遇到一個好凶的阿姨哦!」
「凶?原來還有阿姨見到爸爸凶得起來啊!」
「咦,你怎麼可以這麼呢,平常爸爸對女生可是很好的呢,好多女孩子都會藉故欺負你爸爸。」
「這樣啊!」小健童稚的聲音裡透出不周於他這個年齡該有的保留,他有到過爸爸以前工作的地方,那裡是有很多很多的女孩子圍在爸爸身邊,但是,他記得最凶的那個人,好像就是剛剛那個在自己被女生欺負的爸爸嘛!
「是啊!」畢頡想把自己說得很可憐,「我拿女孩子最沒有辦法了,不過,今天在電梯門口遇到的那個女孩,挺像一個人的……」
「喔,像准啊?我認不認識?」小健已經把衣服放好了,他跳到大床上,看著爸爸拖地。
「嗯,像一個人……一個你沒有見過的人。」畢頡的聲音有點痘啞,「不過,好像也不那麼像,只有第一眼看到時覺得很像,但多看兩眼之後,嗯,我認識的那個女孩子比她要漂亮多了。」後面這幾句話,他好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的。
「爸,那個阿姨為什麼會對你凶啊?」小健趴在床上,用手支著頭,樣子挺可愛的。
「起來就有氣,她撞到我,我跟她道歉,結果她竟然生我的氣耶!」其實真正讓他生氣的是她最後那句話,不過,畢頡覺得這沒有必要對五歲的兒子說。
「爸爸,她有沒有撞痛你啊?」
「你說呢?」畢頡一挺胸,「這個世界上能把你爸爸撞痛的人不多哦!」
「說得也是。」小健轉個身,仰面向上,四肢伸得開開的,躺成一個大字形,「希望搬到這裡以後,康康的身體能夠比較好一點。」
「是啊!」畢頡把清潔用品收好,這裡是另外一間臥房,他有點搞不懂,要這麼多間房間幹麼?一直以來他都和孩子睡在一起的,但是,既然這裡有房間,那不能不清掃,只要有一點髒東西在,康康都會受不了,雖然現在康康並不在家裡,可是,她還是要回來的。走吧,我們去康康那裡!」
「好!」小健很快的跳下床,只要是關於他雙胞胎妹妹的事情,他都會特別關心,以前爸爸就曾經過,小健疼康康的樣子,讓他這個做爸爸的都吃醋了呢!
「可藍,可藍!」一個穿著韻律服看起來很好看的女孩子,站在可藍身邊,專心的叫著顯然沒有把心帶來的可藍。
「你不要那麼大聲,我聽得到。」可藍裝模作祥的摸摸耳朵,好像耳朵被她剛才那麼一叫叫癢了一樣。
「是嗎?你剛剛在想什麼?」話的是可藍大學時代的好友,也是在可藍家裡出事之後少數幾個沒有離開她的朋友,李鈍。
李純也是可藍朋友裡面最不單的一個,不過二十多歲的李純結過兩次婚,也離過兩次婚,在這兩次婚姻中,李鈍最大的收就是擁有全省連鎖十七家的健康中心,現在,她就是在李鈍經營的健身房裡打工。
「昨天我遇到了一個大肌肉男。」
「那好啊,你不就是喜歡肌肉發達的男生嗎?」
「才不呢!」可藍連說帶比的把昨天在電梯前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你看,怎麼會有人的性格這麼差?」
「他長得帥不帥?」李純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可藍剛剛的抱怨,因為她和可藍不一樣,她喜歡的類型一定要長得好看。
「喂,伊是不是朋友啊,怎麼這樣問話?再怎麼說你都應該安慰安慰我啊,矮冬瓜「他叫我矮冬瓜耶!」
「你是不高。」李鈍自然的就這麼說,的確,對於一百七十三公分的她而言,身高不滿一五五的可藍真的是:「不過,叫人家矮冬瓜就不對了。」話鋒一轉,她很快又站回可藍那邊,畢竟是多年的好友,她知道可藍最在意的事情是什麼。
可藍心有同感大而用力的點著頭,「我現在在擔心。不知道那個畢頡會不會也在這家健身中心裡面練身體,你也知道,這裡是離我住的地方最近的一間店。」
「嗯,他叫什麼?我幫你看看好了。」李純好心的道。
「畢頡。」
「畢頡……沒有!」李純肯定的說。
「真的?」可藍的眼睛睜得好大,每次當她高興的時候就會這樣,「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你知道嗎?我真希望再也不要見到他!」她很用力的著。
「簡單,那你搬回家嘛!」李鈍很阿莎力的建議道。
「不要。」
「我真不懂,你以前住的地方有什麼不好的,為什麼一定要搬呢?」李純不解的問。
「我想試試自己的能力嘛!」可藍撇嘴道。
「好吧!隨便你。」
「嗯。」可藍輕鬆的扭動腰肢,在這間健身中心裡面,她是教韻律舞的老師。
「對了,最近怎麼都沒聽你提起你那個帥帥的姊夫?」可藍的姊夫,當年和她的姊姊可是已經在一起快一年了,本來打算這次旅行之後,兩人便要結婚,哪裡知道,結局會是這樣。不過儘管如此,她還是叫他一聲姊夫,也以此自居,在她家中出事後,他便搬入她家裡陪著她。
「他啊,我沒告訴他我搬出來了。」
「為什麼呢?」李純疑惑的問。
「他對我太好了。」可藍做了幾個簡單的伸展動作,「我不希望他一輩子都活在我姊姊的陰影底下,你知道嗎?前幾天我和他吃飯的時候,他還在跟我說姊姊有多好呢!真是太可怕了,我想,如果我還跟在他身邊的話,他一定忘不了姊姊的。」她說著,讓人覺得這些話好像是她事先想好了的一樣。
「我還以為你搬出來是想自力更生的。」李純從包包裡拿出一支淡煙叼在嘴上,但沒有點著,因為她正在戒煙中,「原來你是為了他啊,老實,你有沒有想過就嫁給於齡算了,反正,你也讓他照顧這麼多年了。」張於齡,可藍姊夫的名子。
可藍沒有馬上回答,她把李純嘴上的煙搶下折斷丟到垃圾筒裡,李鈍也沒什麼,從包包裡面又取出一支,叼在嘴上,可藍皺眉,「你這樣是戒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