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月牙兒的命運也如天邊的昏月,那般迷濛?!
誰說皇帝一定如「天之驕子」,可以任意呼風喚雨、縱橫天下?
他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鐵例——
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無權」立她為後?!
洛陽城外 京兆尹客棧
一名身形彪悍、蓄滿鬍鬚的大漢,形色匆匆地衝進客棧,一把推開笑臉迎人的店小二,直往二樓包廂走去。
他一見桌邊刻意以帽治遮住那雙藍眼的男子,便抱拳敬禮低聲地說:「參見王——」
「免了,在外一切從簡。」藍眼男子精斂地瞄著那漢子,巨掌一揮更顯冷霸。
「是。」漢子不敢進次。
「我讓你打探的事打探得如何?」瞇著邪冶的眼不耐地追問。
「據宮中可靠的消息指出,大漢皇帝真的打算立月牙兒公主為後。」
「廢話,這事兒我早已知道,還有更新的消息嗎?」那雙藍眼似乎在頃刻間噴出焚火,熱辣殘狠的波芒幾乎要將眼前的人給燃盡。
「王——」那漢子一臉驚恐。
「再說錯一句話,小心人頭落地!」他身邊的侍從助陣似的瞪大雙眼,露出一副欲將此人凌遲至死的陰狠。
「是!」漢子嚥了口唾液,呼吸不規則地劇烈起伏,「可是朝中大臣反對,連皇太后也出面力勸——」
「說重點!」藍眼男人再次邪光暴射。
「是!」漢子氣喘未平地又道:「也許就在這兩天,劉子安會立月牙兒公主為德妃。」
「啪」地一聲,藍眼男子擊碎了張桌子。
「該死的劉子安!」他不顧此舉可能造成騷動,引來殺機,硬是直呼大漢天子的名諱。
「王——」那漢子已盜汗涔涔,連忙勸道:「您還是快點走吧!免得惹來殺身之禍,這裡可是漢人的天下!」
「閉嘴,我赫連比發誓,不出一年,洛陽城就是我匈奴的版圖!」那滲著血腥味的宣告,飽含自信。
「走!」發狠地命令身後的隨從。
他立誓一年之內奪下洛陽城,奪回他的月牙兒!
沒有人可以佔有他看上的女人!
即使是東漢的天子也不例外!
御花園花海似錦,美不勝收,遠處還有條宛如綢緞的流瀑,月夜下璀璨地反射出有別於白日的晶亮光芒,不時濺起的水花,更活潑了這片人工打造的園林。
「月牙兒,想必你已經風聞有關我欲立你話後的事了吧?」劉子安蹙著眉,有口難言。
「皇上,在外的流言流語我全不在意,只求皇一直接告訴月牙兒您的定奪。」身在漢宮,即珞映刻意在言語上與劉子安保持距離。這麼做,才能讓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歸雩。
「月牙兒,我不允許你對我這麼生疏。」他連「朕」的尊號也抽離了,無疑要她與自己平起平坐。月牙兒焉有聽不出之理?
立時淚光盈滿眶,卻遲遲不讓它掉下來。
平凡夫妻,只消父母之命,便可牽手一世,若能激出情愛火花,可謂此生足矣。但他們呢?並非平凡夫妻,共結連理這麼簡單的事,也就成了道難解的習題。
如果他們彼此之間無情,這個問題倒也可以迎刃而解;偏偏,他對她情深義重;而她對他亦是生不能同時,但求死同裘的情懷……
她為了他,自當任他隨意安置自己;他卻因她的「認命」而不願委屈她,真是苦了他啊!
月牙兒噙著淚,首次主動握住劉子安的手。
「大哥,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稱呼你,也是對你我之間的手足之情,劃下休止符——」
「不!」他嘶吼地截斷她的話。
「聽月牙兒說好嗎?」淚珠終於滴在劉子安的手背上,輕輕一滴珠光,卻像劇毒般蝕人他的心田。
無語問蒼天,正是劉子安此刻心情。
「打從我遠離家圖、代兄任囚,就已置個人生死於度外、兒女私情於一邊,感謝上蒼憐我,讓月牙兒遇見大哥,又得你如此厚愛,夫復何求?別再為是否立我為後之事而為難,這教月牙兒內疚萬分。」
「月牙兒——」最深的痛,有時只透過哽咽的嗓音逸出。
「大哥,不論你給月牙兒什麼名分,我都欣然接受,只求仍為大哥所愛,名分之於月牙兒如浮雲,毫不眷戀。」
摟住她,是劉子安此刻最想做的事。這種密實不留間隙的感覺,才能讓他澎湃難抑的情緒稍為獲得疏解。
「只是宮中自有一套制度,儘管小妹深為大哥所寵愛,但不表示月牙兒該恃籠而驕,所以,『大哥』的稱謂將永遠留在小妹的心底,永不抹滅。從今爾後,月牙兒當和其他臣於、后妃首稱您一聲皇上——萬歲,萬萬歲。」話畢,珠淚倏地斂干。
「月——牙兒。」得此心思剔透的靈逸佳人,更甚當皇帝啊!
「皇上。」月牙兒任他將自己擁進胸膛。靜靜地享受這副日後難得空閒的胸膛。
雖說她亦出生在帝王家,但從未思及必須和後宮三千佳麗,分享一個丈夫的事。真不知日後該如何平心靜氣地面對這種情況。
一想到他對其他女子做著曾經和她共同經歷的事,心口就如被人惡劣地撕扯著,這豈是一個痛字可以形容的?!
思及此,擁住他的柔荑也就更加地使勁了,彷彿一鬆手,他這個丈夫,就是後官所有嬪妃的「共有物」!
「月牙兒,聽令。」劉子安將自己從溫暖的香肩抽離出來,正色以對。
她已準備好迎接這一刻,不疾不徐地跪了下來。「臣妾接旨。」湛藍的目光閃爍著冷然,沒有期待,卻不退縮。
「朕,立樓蘭公主郎珞映為四妃之首——德妃。」劉子安天生的貴氣此時更加彰顯。
「謝皇上。」
月牙兒那雙藍寶石般的瞳子,突然出現某種空白,好像迷路的孩子,讓他看了好不忍心。
他再度抱緊她,「月牙兒,如果你不願意,我收回成命,排除眾議,立你為後!」心痛感覺教他手足無措。
「謝皇上。君無戲言,月牙兒領旨,願終身伺候吾皇。」嘴角揚著淒楚卻決然的弧度。
「月牙兒!月牙兒!」他反倒痛心不已。
「皇上。」有時女人在情感這條路上,反較男人來得堅強。
「叫大哥,大哥啊!」他霸氣的口吻,似乎想找回昔日的「兄弟情」。
「皇上,你知道我不能。」纖柔的身姿卻挺得筆直,淡淡的容顏宛若一把利刃,試圖斬斷前塵。
「朕要你叫!」他倔強以對。
「是,皇上。大哥。」她依然故我,生怕那傾全力才壓下的情愫,再次高躥。
「月牙兒——你——你教我如何是好!」劉子安昔日的灑脫已不復見。
驚見他負傷的俊容,月牙兒的心頭猶如電極……
她……她在折磨一個深愛她的人啊!
這不是她的初衷,她一點也不想他為自已刨骨刻心啊!
因為……她深深愛戀著他!
自己也是皇家女兒,自然明白皇上不是任何一個女人的!
他對她已算是情深意重,就算沒有母儀天下的后冠又如何?
罷也!她從不在乎名位,只求他的真心!
如今真心已獲,阻礙雖強,但他仍排除萬難與她在一起,她真不該再為他添新愁了。
她朝他露出笑容,「皇上,請為臣妾笑一個!臣妾最愛那個捨身救命、用兵之際仍能談笑風生的大哥啊。」
「你——」他怔住了。
她再次朝他露出梁笑……
她主動抱住他,「皇上,不要為我憂傷,好嗎?」
「委屈你,我怎能——」
她纖美的柔荑立時搖了上來。
「能和你在一起一點都不委屈,只是我一時之間不能適應,必須和後宮三千佳麗共待一夫。我想……日後我可以坦然面對的。
還記得我曾說過的一句話嗎?『樓蘭女最自立』,臣妾就是樓蘭女兒,越過千山萬水,原本只是代兄為囚,沒想到還能獲得我皇的憐愛,怎能說是委屈?若有委屈,也該是你!」
「我?」
「你為臣妾排除眾議、費盡心思,辛苦你了。」恬雅清逸的氣韻再次回到她燦美迫人的容顏上。「月牙兒——」這般明理、體貼的可人兒,教他如何能不愛她?
「笑一個。」她催促道。
他果真笑了。
那個氣定神閒的劉安又回來了。
第七章
「參見貴妃娘娘。」有雙慧黠大眼的宮女,向身著綾羅紫衣的女子欠了個身。
「我讓你打聽的事辦得如何?」
紫衣女子轉過身子,柔和的頸部線條、雪白的肌膚、媽紅的櫻唇,在宮燈照射下展現迷人風采,也難怪她可以在眾臣的「擁護」下,榮登僅在德妃之下的貴妃娘娘。
「已查明皇上今晚將召德妃娘娘侍寢。」妙齡宮女沉穩地稟明。
「下去吧。」紫衣女子不露聲色地說。
「是。」宮女悄悄地退了出去。
「好個郎珞映,竟然欺騙本宮自己是男兒身!這筆賬咱們可有得算了!」秦媚娘終於眼露寒光,復仇之火不斷地自心田燃起……
她可是費盡千辛萬苦,才得以進入這帝王之家,沒想到這該死的女人也入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