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直說了吧!」錢晶晶早就看出她爹在拐彎抹角。
「我是說……我是說想送你們進大戶人家當丫環。」錢富貴硬著頭皮說了。
算命的話在他生命中一一實現,所謂的人財兩空,大概就是這麼著吧!
天可憐見,他也只是「順天行事」而已呀!
「丫環?」幾個女孩子顯然不懂那意思。
「就是負責幫忙做些家事,掃掃地或什麼的,就可以吃飽了,你們知道大戶人家總是有很多東西可以吃的。」林珍珠幫忙說。
「真的嗎?」幾個女孩吞了吞口水,懷著希望。
「當然是真的啦,爹娘怎麼會騙你們呢?這些東西就是那些大戶人家送的,他們這些東西還多得很呢。」錢富貴笑著丟出香餌。「你們考慮得如何了?是要繼續跟我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還是要去大戶人家做丫環呀?」
「做丫環。」三個姊妹同時說道。
「爹,讓我去做丫環吧,我會努力做事的。」能吃飽,這是錢晶晶畢生最大的願望。
「好,爹,我也去做丫環,家裡少了我吃飯,你們就可以多吃點。」錢樂樂努力盤算著。
「爹娘,我也去做丫環,如果有好吃的,我一定帶回來給你們一起吃。」錢舒舒溫柔地說。
「嗚嗚,好孩子,真是好孩子。」錢富貴感動得不得了,總算沒白養她們。
只是……竟然走到得賣女兒的地步,他真是愧為人父呀!
當天,送了女兒離開後,他們夫妻倆也沒臉再繼續待下去了,立刻帶著兒子錢豪豪,浪跡天涯去。
而錢家三個女兒被分送到三個不同的家庭,際遇自然不盡相同啦……
第一章
騙人、騙人騙人!
她、被、騙、了……
錢晶晶不斷地在心裡咒罵她那對騙死人不償命的爹娘。
說什麼進入大戶人家當丫環,就會有溫飽,有好的環境可以住,能穿漂亮的衣裳……
但是看看她,她得到什麼了?
為了溫飽,在春寒料峭的四更天,正是好眠之時,她便讓廚娘風嬸給挖了去當小助手,洗菜、切肉、添柴火……
可這是她自願的,沒得計較,誰要她貪吃,不得已只好自薦當助手。
幸好她天生慧黠討喜,一張嘴甜得可以,風嬸受用,果真有什麼好的都會留給她,差點將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愛。
再說大冷天下,躲在材火旺燒的廚房裡,是舒服了些,小小犧牲點睡眠不算什麼的。
最討厭的是替風嬸張羅好東西後,又得燒好一鍋水,先舀一盆端到小姐翟彩雲的房門外守候著,等待她的隨時招喚。
說到這個翟彩雲,簡直就像惡魔一樣,可惡得不得了,有時睡到日上三竿還不起床,有時卻在雞未啼前就出現嚇人。
她起床就起床,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像是故意要彰顯出她大小姐的身份,只要丫環沒在門外守著等她招喚,那丫不便沒好日子過。
不是兜頭一盆冰水淋下,就是得餓一整天肚子外加罰跪。
要命的,哪個丫環在她手下沒被整得死去活來、痛哭流涕的。
算她錢晶晶倒楣,上個服侍的丫環不小心跌斷了腿——在她看來是有人預謀,而她這個倒楣鬼剛好被賣入展家,便被指派來當她的丫環了。
是的,她被賣入的是展家,而不是翟家。
展家在這江南一帶,可說是呼風喚雨、叱吒風雲。
偌大的產業,什麼航運、客棧、紡織、木材……等,舉凡食衣住行無一不沾上些邊的,連她弟弟錢豪豪這五歲的小兒都曾聽過其名字,富貴可見一般。
當初她和妹妹們抽籤決定到哪家當丫環時,她還因為抽到展家而高興得睡不著,心裡作了不少瑰麗夢想。
她不要華服美衣,也不用住的太好,只要能給她一頓溫飽,那就已足夠。
誰知道——
翟彩雲這個「冒牌小姐」一下子打碎了她的夢。
而展家為何會有姓翟的小姐呢?答案很簡單——因為翟彩雲正是三房夫人翟彩霞的妹子。
當初三夫人翟彩霞在娘家父母雙亡後,顧念手足之情,立刻將和自己相差十多歲、年幼的妹子給接進展家照顧。
而原本失怙失恃、無依無靠的翟彩雲,竟搖身一變成為展家的小姐,哪能不威風凜凜?
「去!什麼了不起?還不是一樣寄人籬下。」錢晶晶偷偷朝房裡扮了個鬼臉。
哇!好冷,這小姐究竟什麼時候才會起床?
天啊,手上打的這盆熱水又快冷了,已經是今天的第七盆了呀。
睡死了嗎?那裡面的人!
咕嚕!她的肚子又再度發出響亮的聲音。
好餓喔!
大小姐不起床盥洗用餐,她是無法清閒的。為了怕翟彩雲突然醒來喚不到人,方纔她也只敢匆匆地喝兩口稀飯,便火速地趕來,可那一丁點兒食物,對於年方十三,正需要營養的她而言根本就不夠嘛!
算了,反正手上的水也冷了,再去換一盆,如果運氣夠好,說不定能討到些好吃的先大快朵頤。
老天庇佑,那位大小姐不會突然醒過來找她麻煩,要不然她死定了。
端著水,她火速地又衝回廚房。
此刻,廚房裡十分忙碌,主人們都陸續起床了,為了張羅吃的,下人們也都擠滿了廚房。
「風嬸、風嬸——」錢晶晶好不容易才找到正忙碌著的風嬸。
「怎麼,彩雲小姐還沒醒來嗎?我再替你舀一盆熱水。」風嬸親切地說道。
「風嬸,我……我好餓,可不可以……有沒有東西……」錢晶晶睜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直直地望著她,惹人憐愛。
「我可憐的孩子。」風嬸滿臉的不捨。「這兒有碗飯,你先吃點吧,水盆交給我,我去替你舀水。」
「風嬸人真好,謝謝你!」
「還跟風嬸客氣嗎?」風嬸一笑,給了她一碗飯後,立刻拿著她的水盆往燒水的灶子走。
「晶晶,我這裡有些肉片,給你吃。,你要多吃點,才會快快長大。」豪邁爽朗的廚房管事楊伯,對於這個可愛又討喜的小姑娘也是甚為喜愛。
「楊伯,你真是個大好人,我真是幸運能夠遇見你們!」錢晶晶一張小嘴甜如沾蜜。
她開心地咬了一口肉。
哇!那塊滷肉片帶著濃郁汁液的香味,讓她流連,心滿意足。
她閉了閉眼,享受那難得的好滋味和清閒。
好舒服呀,什麼都別來擾。
她自顧自地滿足著,沒去注意到身旁不知何時,嘈雜聲突然停下,還有人暗示地發出些噪音,似乎試圖想要提醒她。
可沒用的,她全沒察覺。
「他們都是好人,那我呢?」』一道諷刺的聲音,由頭頂上傳來。
聞聲,錢晶晶整個人都愣住了,所有的愉悅在頃刻間消逝,像是自雲端跌入地獄,她總算回過神來了,可惜為時已晚。
「怎麼不說話?突然變成啞巴啦?還有,你閉著眼做什麼?小姐我都起床了,你竟然還敢睡覺?」惡劣的嘲諷聲,繼續咆哮。
錢晶晶慢慢地睜開眼,果不其然地,眼前出現翟彩雲那張冷肅又惡狠的臉。
「沒……沒——」她沒在睡覺呀!
冤枉!
「小姐,我……」
「你什麼?死丫頭,竟然敢偷懶,都日上三竿了,竟然還在打盹兒,看來根本沒將我放在眼裡。」翟彩雲甩手就是一巴掌。
她還知道現在日上三竿了?錢晶晶被打得頭昏眼花,跌倒在地。
「彩雲小姐,其實晶晶是……」』楊伯想替她說情。
「怎麼?你們想造反,連我這小姐也不尊重了?」
翟彩雲由於身份關係,汲汲營營的就是想要確定自己的地位。
大伙都瞭解她的心態,所以不再有人敢吭聲了,怕會適得其反,讓錢晶晶受到更大的傷害。
「死丫頭,你給我起來!有本事怠慢我,我非要你好看不可。」翟彩雲又是一巴掌。
左右開弓,錢晶晶被打得頭昏腦脹。
她知道風嬸和楊伯他們雖然疼愛她,卻保護不了她。
嗚!「人贓俱獲」,今日看來在劫難逃了!
不過,她仍不是個會輕易放棄的人。
「小姐,別再打了,傷了我可不要緊,反正我是個輕賤的丫頭,無足輕重;但小姐您不同,您貴人一個,萬一傷了玉手,那可不得了。」錢晶晶趕在下一巴掌甩下來之前,趕忙道。
貴人!
這句話讓滿腔怒火的翟彩雲心花怒放,臉上的表情也稍霽了。
錢晶晶眼色不知道有多好,立刻追述:
「小姐,其實晶晶哪敢不尊重您,我是來端水的,這盆水已經是今天的第八盆了,只是肚子餓得緊,一直咕嚕咕嚕的叫,若讓旁人聽了,恐怕會有損小姐的名聲,讓人以為小姐虐待我,所以才匆匆扒了兩口飯,正想將盆水送去給小姐您呢。」錢晶晶態度阿諛又恭敬地說道。
翟彩雲聽了,心裡總算又舒坦了些。
「這是真的嗎?」她睨眼朝眾人掃去。
「真的真的,當然是真的,這些我們都可以做證。」眾人異口同聲助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