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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張敏

  「為什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傻?為什麼?」懷聿抱著老管家血流如注的身子,怒吼的聲音帶著痛苦的沙啞。

  老管家勉強牽動唇角,「我這條老命是你……救的,就等這麼一天……報答……報答你……」語畢,奄奄一息的倒在懷聿懷裡。

  「老——管——家——」懷聿悲慟嘶喊,淚水無法控制地滾下臉龐。

  誰說他不重視生命?他只是從來都沒表現出來而已。事實上,任何一個人的命對他來說都比自己的命重要。

  柔兒整個癱軟地跌坐在地上,看著一具具的屍體橫躺在血泊之中,慘白的臉色逐漸發青,急促的呼吸顯示著她快要昏倒了。

  一大票人幾乎都被壞事留下的淚給震撼住了,每個人都怔忡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唯獨那名將領,那是個真正的冷血動物,他根本不用這場面有多悲淒,一這命令再次下達,就將懷聿架走了。

  柔兒眼見懷聿身影逐漸消失,整個人才回過神來,一古腦的拔腿衝了過去,「放開他,放開他——」她像瘋了似的大吼大叫,胡亂的扯著御林軍抓著懷聿的手,但嬴弱的身子才被那麼輕輕一堆就摔倒在地上了。

  懷聿看了跌倒在地上的柔兒一眼,那眼神深得像要把她的樣子刻進腦子裡,渾厚低沉的說了句:「你要保重。」便被御林軍往大門外拖了出去。

  沒有人看見他的淚像潰堤的洪水般在眼眶氾濫。

  「懷——聿——」柔兒搖晃的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追過去,但卻被白子僅扯住了手臂。

  「不要再追了,柔兒姑娘。」白子僅拉住她。

  「懷——聿——懷聿——」一聲聲淒厲的呼喊伴隨著滿眶的熱淚,驚天動地。

  「柔兒姑娘。」白子僅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她。

  「放手,我要去找懷聿,放手,放——」她憤怒地轉過頭來,赫見拉著她的人是白子僅時,淚眸頓時轉為犀利,直直的射入他的眼底。

  她那種充滿「恨」的眼神讓白子僅猛然揪緊了心,駭然地鬆了手。

  「啪!」一個清脆,但對他來說卻不痛不癢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臉上,他錯愕地睜大眼眸,不明就裡的瞠著滿眼忿然的柔兒,「你……」

  「你這個卑鄙的小人,無情無義、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口口聲聲說懷聿是你的好兄弟,可是你卻出賣了他,你不是人,你連那些下人都不如。」柔兒絕情痛喝,恨不得一刀殺死這個狼心狗肺的偽君子。

  白子僅連退數步,揪緊的心像被狠狠刺了一刀,痛得他無力說話。

  她竟然認為密告的那個人是他?他白子僅一生光明磊落,在她的眼裡居然是個無情無義的卑鄙小人?他為了她跟懷聿,犧牲自己的幸福,請天子頒下閻羅令,決定由自己來收拾凌雲仙子那個爛灘子,可是,他的付出卻在這一刻變得毫無價值。他痛苦的掩面,強力忍住直在眼眶打轉的淚水。

  他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像懷聿那麼冷酷剛強的男人也會掉眼淚,因為一個人在無法承受痛苦時,它就會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柔兒逼近他,尖刻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勇敢象徵,「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值得交心的朋友,我和懷聿更把你當成是自己的親人,可是……你卻出賣了懷聿,出賣了我們之間的感情,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白子僅激動的大吼:「我沒有、我沒有,相信我,絕對不是我。」他承受不起她對他的刻薄,那種感覺得想死掉。

  「這場婚禮不對外,你是我們唯一宴請的賓客,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件事?」柔兒咬牙切齒的說,一對翦水眸子瞪得斗大。

  「是……」他說不出口,雖然他知道,除了凌雲仙子沒有別人會做這種缺德事,但是一個丈夫有義務保護自己的妻子,他怎能把她掀出來,更何況他就是說出來了柔兒也未必會相信,因為在婚禮前他就已經信誓旦旦的對她表示,他已經「擺平」凌雲汕子了,現在說出來,她說不定還會認為他在推卸責任,那將有損於他的男子氣概。

  「還會有誰你說啊?難道你要說是凌雲仙子嗎?你不是告訴我,你已經將她『擺平』了,她根本不會是這場婚禮的阻礙,可為什麼事情卻變成這樣?你說啊,為什麼?」柔兒激烈的噴吼,淚水還在臉上爬著。

  他又退了一步。他猜得可真準,就算地說出來了她也不會相信。他冷哼一聲,唇邊的肌肉因痛苦而靈搐。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說,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低聲丟下一句:「你放心,我一定會救出懷聿的。」便一路跌撞的出了寒水閣大門,留下再也無法假裝堅強的柔兒癱倒在地上。

  *  *  *

  柔兒幾乎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沒有懷聿她幾乎沒有了生趣,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一切像是都失去了意義。

  懷聿……

  她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聽說天子最恨人家觸犯他的禁忌,懷聿這次犯的是死罪,絕無活命機會。

  她到現在還沒死就是為了等那一天的到來。聽說犯了死罪的人在處死前都會被拉去遊街,然後當眾處死以徹傚尤,她現在就在等那一刻,等著跟他一塊兒死,雖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這是她這輩子唯一的一個心願了。

  爹,娘,原諒女兒不孝,無法再回去跟你們團圓,你們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吧!

  她潸然落淚,晦暗的眸子充滿了椎心之痛。

  外頭突然起了一陣騷動,她的淚沒有停止,卻眨著眼睛看向門外,氣若游絲地問身邊的丫環:「外頭……

  為什麼這麼……吵?」

  丫環含淚垂眼,「是……是左護法被拉出來遊街了。」

  柔兒先是一愣,然後淡然一笑,自言自語著:「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主母。」丫環控制不住的放聲大哭。

  「不要哭。我終於要完成心願了,你應該替我感到高興才對啊!」柔兒低聲說,含笑的眼眸帶著淒楚的淚光。

  「為什麼老天爺這麼沒長眼睛——」丫環的怨聲被柔兒阻斷。

  「噓,不可以罵老天爺,那會遭天譴的。」柔兒低聲警告,柔弱的說:「扶我出去。」

  丫環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將只剩下意識在強撐生命的柔兒扶下床,這時,一名下人匆匆跑了進來,手上握著一張信函。

  「主母,右護法交代我將這信函交給您,他要您馬上拆開來看。」

  「我不看。」柔兒對他的恨依然存在,賭氣的說。

  「不行啊,右護法說這關係到您跟左護法的前景,非要您馬上看不可。」那名下人焦急地說。

  關係到懷聿?「給我。」她幾乎「搶」過信函,快速拆開——

  柔兒姑娘:

  我在門口安排了兩名侍衛,你快跟他們走,他們會帶你到時空之門去,我救了懷聿之後會馬上帶他趕過去,你快出發吧!

  柔兒震驚的全身發抖,白子僅他……天啊!他竟然要劫人犯?那可也是死罪啊!萬一……萬一出了差錯……老天!

  她是不是真的誤會白子僅了?

  丫環扶住柔兒搖搖欲墜的身子,「主母!」

  「快扶我出去。」她虛弱地說,在丫發的攙扶下步出寒水閣。

  果然,門口有兩名暖月居的侍衛站在混亂的人群裡,見到柔兒立即以嚴肅的口吻在她耳邊說:「咱們快走。」立即攙扶著她快速往時空之門飛奔。

  *  *  *

  他們已經在時空之門前等了快一個時辰了,可是卻仍不見白子僅與懷聿的蹤影。

  柔兒擔心死了,深怕有個萬一。她本來是想跟懷聿一起死的,誰知道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萬一……萬一連累了白子僅,她大概就是死也不會安心。

  天啊!她著急擔心得頭髮都快白了,為什麼他們還不來呢?正當她急得控制不住想去找他們時,卻見一大票御林軍正追趕著身受重傷的懷聿與白子僅往這方向奔來。

  「懷聿……」她低呼出擊,眼裡被懷聿披頭散髮傷痕纍纍的狼狽樣震懾住。

  她看不清他身上有多少的傷……只看見他正搖搖欲墜的被白子僅半背半扶著往這裡跑過來;而白子僅,他幾乎滿身是血,但卻依然死命的保護著懷聿。

  他的狼狽不輸給懷聿,他是在用生命保護他的好兄弟。

  感動激昂的淚潰堤而出,她對白子僅的愧疚讓她無顏以對。

  「啊——」柔兒掩著自己尖叫出聲的嘴巴,只見白子僅撐不住的撲倒在地,背上的懷聿滾在地上轉了幾個圈,按著胸口,滿臉扭曲的承受著莫大的疼痛。

  「懷聿——」柔兒奔上前的腳步被身邊的兩名侍衛拖住,「你不能過去,那只會去添麻煩。」

  柔兒痛苦的跌坐在地,無助的仰天哀鳴。「天啊!您發發慈悲救救他們吧!」

  白子僅撐著從地上爬起來,一劍擋開御林軍對懷聿的攻擊,但不幸的自己背上卻中了一刀,一聲慘叫,整個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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