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返回寢宮,景絳雪立即倒臥在床上,才一閉上眼,那些女子被斬首的屍首立即浮現腦海,怎麼也揮之不去。
那濃郁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彷彿繚繞一身,讓她直覺得噁心想吐。如果不是她挺身阻止,天曉得昆仲那人還打算殺多少女子!
有著美麗外貌的女子們,下場就是如此嗎?若是王不要,就會失去性命。
此時,一雙厚實的手掌輕撫著她的背。
不必回頭,她也知道這雙大手的主人是誰,輕聲問著:「你為什麼不阻止他繼續殺人?」
拓跋狩看著背對著他,躺臥在床鋪上的景絳雪,好半晌才緩緩開口,「有些賀禮,我收不得。」
「賀禮?那些女人對你們而言,難不成只是項物品而已?」景絳雪不可思議的轉身瞅著他。
這種話,他怎麼說得出口?她們可是活生生的人,是有性命的,並非是物品啊!
拓跋狩挑眉反問:「如果我當時收下了她們,那你的心情就會好過?」
景絳雪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當場語塞。
她的心情會好過嗎?不!一點也不。她當時滿腔的妒意,甚至壓根就不希望她們入殿來。
原來……他也是在乎著她的想法。
拓跋狩將她摟入懷,緊緊擁著,「昆仲那人,以前跟隨在上一任成戟王身旁時,就意圖不軌,只是無人可證實他有意謀反。而他所獻上來的那些女人,若是一入宮,就與他來個裡應外合,將宮內的一些事洩漏出去,或是乘機採取暗殺行動,豈不為我們自個兒招來毀滅?」
景絳雪驚呼出聲,倒抽一口氣。
「怎麼可能?」她見那些女子,各個神情惶恐害怕,身子纖弱無力,真有可能會做出那些事來嗎?
「只要將一些毒藥倒入井水中,或是混入菜餚內,就可殺人於無形。」拓跋狩神情嚴肅。
這些事情她不知道,可是他知道,所以他才不肯收下那些女子。
主動獻上美女,卻又當場斬殺,雖不知昆仲有何用意,但他定會小心提防。
景絳雪咬著下唇,不發一語。
那她收下那些女子,日後豈不會害了他?她好怕冊後大典那日所發生的事,又會重演。
不願他受傷,好怕他會死!
拓跋狩以拇指撫開她緊咬著的唇瓣,看穿她此刻心裡所擔憂的事,「那些女子,我明日一早就派人將她們送回,你毋需擔憂。」
景絳雪直瞅著他的眼。
他思緒縝密,而有許多事情是她沒想到,也想不到的。日後,她還是將一切交由他定奪處理,不再過問。
她一直以為人性本善,沒想到卻在宮殿內瞧見人心最為險惡、黑暗的一面,而他卻得日日去面對那些表理不一、圖謀不軌的人們,小心提防。
「做人難,做王更難!」她無奈的歎口氣。
拓跋狩豪邁的大笑出聲,「我倒不這麼覺得。」
「為什麼?」她不解。
「如果我並未成王,又怎能獲得你?有許多事,更是只有王才能做得到的。」拓跋狩眼底有抹邪笑。
「哪些事?」
「就像這樣。」拓跋狩俯下身,準確吻上她的紅唇,舌尖霸道地直竄入她口中,緊緊纏繞著她粉嫩柔滑的香舌。
說過了,今晚不打算讓她睡,而他向來說到做到。
景絳雪雙頰酡紅,小手摟上他的臂膀,眼底儘是對他的愛意,柔順地迎合他的吻。
身與心,早已難以自拔地臣服於他的霸道與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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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景絳雪悠悠甦醒,但身旁早已不見他的身影,疲憊地歎口氣,眷戀地趴在昨日他所躺臥的地方。
綢緞被褥上頭,依稀可聞到屬於他的獨特陽剛味。
想起昨夜他對她的百般疼愛,直到天明才肯讓她就寢,不禁雙頰緋紅,羞得不知今日該如何面對他。
「王后,奴婢前來為你梳洗著衣。」何心站於外頭,柔聲說道,並未掀開羅帳直接入內。
景絳雪先以綢緞遮身,這才喚她入內服侍。
何心笑著入內,手中捧著一襲月牙色紗羅衫裙,上頭繡著牡丹,栩栩如生。
「王后,你是舜天國的人吧?」何心一面為她更衣,一面笑著問。
「嗯,怎麼了?」
「方纔我聽宮內的侍衛說,本地的一些藝人與舜天國來的戲班合演戲文,連唱五天。」
「當真?」一聽何心提起舜天國的事,就讓景絳雪回想起家鄉。
以前她也曾和府內婢女一同乘轎外出看戲,舜天國的戲子動作生靈活現,戲文內容更是感動人心,令人見了流連忘返。
「奴婢怎麼敢欺騙王后呢?」
「嗯……」景絳雪垂下眼,低頭不語。
家鄉的一切,總是教她懷念不已,更別提自個兒是被拓跋狩強行擄來,有許多的事還擱在心頭,放不下。
「王后……你怎麼了?是不是奴婢又多嘴,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何心見她這樣,心裡也不好受。
景絳雪搖頭,「沒什麼,只是想起家鄉的一些事罷了。」
「這樣啊……」何心輕咬著下唇,靈機一動,「王后,不如我們去外頭看戲,好讓你一解相思。」
「出宮?」這樣可好?
「王后放心,那戲班唱戲的地方,距離王宮不遠,咱們去去就回,不會有事的。」何心拍胸脯保證。
「這樣啊……」景絳雪遲疑,不知自己這麼做可好。
「如果王后不願意,就當奴婢沒說過此事……」何心低垂著臉。
「不,沒這回事,我想去,當然想去。他們唱的是什麼戲?」
何心側著頭想了想,「好像是一名男子原本打算要到外地求職,好為家裡掙些錢,萬萬沒想到他卻遇上賊人搶劫,還丟了性命,家中年邁的老母親還不知此事,每日向上天祈求兒子早日歸來,而那男子的魂魄則因為惦記老母親,竟回到家中,每日服侍,最後感動上蒼,讓他死而復活。」
景絳雪聞言,更想去看戲。
她掛念著在舜天國的爹娘,他們可會日日祈求上蒼,盼她早日回去?
「當然啦,人怎麼能死而復活,但人們就是要看那名男子的孝心如何感動天。」何心笑著說。
景絳雪望著窗外的蔚藍天空,對家鄉的思念更為加深,遂站起身,推開門扉,直往殿外步去。
「王后,你要去哪兒啊?」何心連忙拿起絳紫披風,緊跟在她身後。
「當然是去看戲。」
何心為景絳雪覆上披風,「王后打算怎麼離開?要不要奴婢向王稟報一聲,請王派人一同前往?」
景絳雪搖頭,「不了,我只是去看一下,馬上就回來。」
她的思鄉情緒,不願被他知道,以免他會動怒,認為她的心一直不在他身上。而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他也不會讓她回國探望雙親。
此刻只能寄情於戲曲,思念著家鄉的一切。
何心想了想,「王后,不如我們往另一頭的宮門走去,我認識那裡的一名守衛,他定會讓我們順利離開,也不會驚動王。」
景絳雪頷首,「那我們快走!」
今兒個拓跋狩將會與百官一同處理國事,不知何時才會退朝。她只是去去就回,應該不會驚動他。
何心立即帶領景絳雪往另一頭的宮門步去。
只是越走,景絳雪心裡越感疑惑,這個方向不似前往宮門,何心究竟打算帶她往哪兒走?
突然想起一事,她停下腳步,不再往前行。
何心見景絳雪停下腳步,不解的望著她,「王后,你怎麼停下了?我們不是還趕著去看戲嗎?」
景絳雪抬起眼看著何心,「我何時告訴過你,我是舜天國的人?」
何心先是一愣,隨即笑著回答:「是王對我說過的啊!」
「他不會對任何人說這些事。」她知道,依拓跋狩的個性,絕不會對外人說出任何有關於她的事。
那麼何心又是怎麼知道此事?事有蹊蹺!
「你還是快跟我走,以免受到皮肉之傷。」何心彷彿變了個人,沒了原先甜美的模樣,沉著臉,怒瞪著她。
景絳雪緩緩往後退,就要轉身奔離。然而,她卻意外撞上一人,被阻擋住去路,無法逃開。
抬起頭一看,她訝異的瞪大雙眸,「你!」怎麼會是他?他不是……
那名男子二話不說,抬手往她後頸用力劈下。
景絳雪頓時失去意識,倒於地面。
何心與那名男子立即抱著景絳雪坐上早已備妥的一輛馬車,往地處偏僻的宮門駛去,迅速離開金麟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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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狩在結束朝事後,立即往寢宮方向奔去。原本以為會瞧見景絳雪的倩影,萬萬沒料到竟會撲了個空。
他擰緊眉峰。她究竟上哪兒去了?
此時,丹斐步入寢宮,神色慌張。
「王,大事不好。」他顧不得一切,立即向前,在拓跋狩耳畔低語。
拓跋狩斂緊眉,沉聲下令,「立即派人在宮內搜索,任何一處都不許放過,定要將王后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