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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蕪玉

  「說,你分明沒有懷孕,為什麼要騙品澤?」柳柔與歐蝶相繼逼近,淑雅只好不斷後退,最後蜷縮在屋內一角。

  淑雅哀求地說:「放了我,求求你們,放了我。」

  「除非你說出真相,否則休想我們放了你。」歐蝶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誰叫他言而無信,他說要娶我的,可是卻被狐狸精迷住不要我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子呢!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捂著耳朵,淑雅哭喊著。

  「所以你才假裝懷孕,故意拆散品澤跟姚雪是嗎?」

  「對!因為我恨她,恨她什麼都有了,還來跟我搶男人,所以我要她搶不到,品澤是我的!」淑雅忿憤不平,再無顧忌地喊出心中的話。

  「不再是了,自現在開始,你便失去擁有品澤的權利,他不會再要你,更不可能娶你。」柳柔不得不替她惋惜。

  「我要的根本不是感情,而是一種地位,你懂不懂!?我沒有好的家世,沒有傲人的學歷,更沒有美麗的外表,能夠遇到像品澤這樣條件的人實屬不易,嫁給他,我便成為他的家人,他的一切也可以成為我的,我可以驕傲地告訴別人我的先生有多能幹,學識多高,多有錢,我要的是這些你懂不懂呀?!」

  淑雅完全沒有後悔之心,反而理直氣壯地尖聲吼著。能怪她嗎?自小的生長環境便給了她這種價值觀,她有錯嗎?

  「難道你一點也不在乎品澤愛不愛你的問題?」歐蝶覺得不可思議。

  「愛我?他只要不嫌棄我就好了,愛不愛我無所謂。」存在淑雅心中的是多麼根深柢固的自卑啊!但為了出人頭地,她什麼都不在乎,抱持「死咬不放」的態度就對了。

  柳柔搖搖頭,知道多說無益,淑雅的價值觀早已掌控了她的人生,改變不了。

  「走吧,真相已查出,沒必要跟她耗。」歐蝶也覺得不耐煩。

  一個看不起自己的人,又如何得到別人的尊敬呢?

  「我不會承認的,無論如何我都要咬住懷孕不放!」淑雅仍不放棄地在她們身後喊。

  「我已經錄音了,由不得你耍賴,別想其它的法子來困住品澤,那是沒有用的,現在的科技早已能夠辨別子女是不是親生,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柳柔頭也不回,和歐蝶走了。

  淑雅先是不置信,慢慢地,屈辱、不甘全冒出頭,她開始抱頭痛哭。煮熟的鴨子飛了,她的美夢也全泡湯了,多麼可恨哪!

  一切全是命,全是命!

  第十章

  自從轉院之後,姚雪就變得沉默寡言,不愛笑,也不搭理人,冷冷淡淡的一如白開水般,既清澈又無味。

  尤其當她知道品澤所做的決定後,更加靜謐成死水。

  姚雪的心中十分矛盾。她高興品澤終於勇於擔起他的責任,讓這世上少了一個未婚媽媽,少了一個私生子,對於他驟下的決定,她心裡其實是欣慰的。

  但不能跟心愛的人長相廝守的事實卻又撕痛她的心。她痛苦、不平衡,卻怎麼也不想衝出去拆散品澤與淑雅;因為她太清楚私生子所受的待遇,她也知道如果品澤選擇她而背棄淑雅母子的話,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他。

  她痛恨像她親生父親一樣的人,所以她當然不希望品澤做出跟他相同的事,否則她會更恨他。

  自許冷靜過人的姚雪,此番心中卻再也難平靜了。

  因為失戀的痛苦不是理智可以輕易排解的,姚雪想過各種方法企圖移轉自己的傷心,但是淚水總是滲過防衛線,不知不覺冒出來,等到她察覺的時候,整張臉都已被淚水浸濕,美麗的眼眸亦充滿著哀淒。

  「姚雪,媽媽推你出去走走好不好?」明知問也是白問,姚灩仍徵詢著。

  始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對於週遭環境視而不見、聽若未聞,姚雪木然地任由母親將她自床上搬離,推著輪椅走到戶外。

  春風拂人,鳥語花香,全激不起姚雪任何興趣,除了哀傷,她就像植物人,無思、無感。

  姚灩將她推進一座涼亭,把風景最美的一面呈現她眼前,但她依然無動於衷。

  「從我知道自己懷孕以後,我就對自己發誓,絕不讓我的子女走進相同的情境中,但是沒想到事情還是發生了。」姚灩撫觸姚雪冰一般冷的面孔,心痛的說。

  「當初我跟你一樣,做出了自認為對的決定,也義無反顧地逃開,不讓他尋到;當時我的處境比你更慘,沒有任何親人在旁,沒有朋友,我痛苦得幾乎死掉,直到發現自己懷孕,我才重新燃起希望,因為我知道這世上有人比他更需要我,即使接下來的日子苦不堪言,我也承受了下來。

  「這些年來,看著你身受私生子的身份痛苦掙扎,我的心亦如刀割。我想過、恨過,卻始終不後悔生下你,這也是為什麼我不肯結婚,硬是要留在你身邊照顧你的原因。我要把我的愛全部給你,那是我欠你的。

  「但是現在看到你這麼痛苦,我才知道,自己終究是錯了。因為我的自私,給了你相似的容貌、相同的脾氣,和……相同的遭遇,如果當初我堅持跟他在一起,如果當初我堅持不把你生下來,這一切就全不會發生。」

  姚灩將頭埋在姚雪的膝上,悲痛地哭著。為什麼上天要給她們相同的命運呢?

  「我恨他。」姚雪的淚又悄然滑落,但她自始至終不曾啜泣一聲。

  「你還不明白嗎?你該恨的是我,不是你父親。他跟品澤一樣,全被我們逼迫做出他寧可不要的決定,你明白不明白?」姚灩苦口婆心地勸著。

  「不,不一樣。品澤是為了負責任而跟淑雅結婚,那個人卻是為了錢。」姚雪掩著臉,心碎成片片。

  「記得嗎?做決定的是我。即使他是為了錢而結婚,也是我逼他做的決定不是嗎?這跟你為了逼他負責任而結婚的道理是相同的。」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我愛他。為了愛,我不想讓他失去一切,成為眾矢之的。」

  「這根本說不通。」搖著頭,姚雪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癡愛者的行為本來就說不通啊。」姚灩自嘲。

  是啊,愛情是盲目的,無論當事人多引以為傲,看在別人眼裡都是好笑的。

  「不應該怪他嗎?」

  「是的。」

  兩人皆陷入思緒中,良久,姚雪打破沉默:「我的親生父親是誰?」

  「我不認為現在是告訴你的時機。」姚灩不敢貿然將實情全盤托出。如果姚雪知道她的生父其實就在身邊,反應不知道會有多大多激烈。

  「你在保護他?為什麼?你怕我找他算賬嗎?怕讓一切曝光?難道你情願讓我一輩子是私生女?永遠抬不起頭嗎?」姚雪不諒解。

  「不,我保護的人是你不是他,你的父親……很有名氣,他的身份地位極高,我擔心的是你會以怎樣的眼光、想法來看待他。萬一他不是你所希望見到的人呢?萬一他是你熟悉、認識的人呢?你會怎麼做?」如果事情能夠簡單到一句話便能解決就好了,她也就不用再費這麼多心思瞞她。

  「除非他不願意承認我的存在,否則……」姚雪遲疑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能夠坦然面對這一切。

  「否則怎樣?」姚灩擔心緊張地問。

  「給我一段時間做心理上的調適,我想我最終還是會與他相認的。」深吸一口氣,姚雪做出決定。

  相認以後的事情她不願多想,此時此刻,她只想知道自己的父親究竟是誰?值不值得她相認?

  「真的?你真的願意跟他相認?」姚灩喜出望外,高興得過了頭。

  「那也得他願意認我。你不是說過,他根本不曉得我的存在嗎?搞不好以為我是想圖謀財產的投機客,別說相認了,把我趕出大門也不是不可能。」姚雪表現得十分漠然。

  「不會的!不會的!你的父親……他早就知道你的存在,而且急著跟你相認,只是……。」

  「他知道我?你什麼時候跑去找他的?為什麼沒告訴我?」姚雪訝然。

  「就……就是你出車禍的那些日子,我跟他見過——幾次面,他也是直到那時候才知道你的存在,只是我不敢告訴你,怕你生氣,所以……」就是因為太在乎,才怕姚雪生氣,真是有口難言啊。

  「他沒有質疑過嗎?」

  「沒有,他完全沒有質疑,只不過嚇了一大跳,因為你外公當時告訴他說我已經投海自殺,所以他見到我時不但嚇了一大跳,也顯得非常激動;尤其在我告訴他你的存在與真實身份後,他既震驚又憤怒,氣我為何不早點找他告訴他。」姚灩小心翼翼地披露。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沒有來找我?」被人在乎,尤其是被一個自小便認為狠心遺棄她的父親在乎,是多麼重要的事啊。

  「他想,只是當時他的身體狀況十分不好,你也是。而且……我不確定你是否想見他,所以我便阻止他認你。」姚灩沒有說謊,她確實阻止士胥以父親的身份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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