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就在一個芳心大亂、一個欲哭無淚之下終結了。歐蝶以超速度趕到醫院,由她駕駛之熟練,臉色絲毫未變可知,歐蝶與姚雪必屬同一國度,喜歡無厘頭的開快車。
「快!在B棟二樓!」車子停在停車場,品澤像子彈般地衝出去,歐蝶尾隨在後。
品澤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仍拚命地跑,彷彿這樣才能減輕他的痛苦、他的愧疚、他的罪惡。
「姚雪,你千萬要活下去,我要向你懺悔,你一定要給我機會,我愛你呀!我是真的愛你呀!你不可以為了懲罰我而傷害自己!」
失去愛人,如果對方是以這種方式離開,其痛之劇是無法探測的,而且傷痕永遠不會痊癒。
好不容易狂奔至二樓手術室,品澤竟看到先前的那位男士與一位相貌十分酷似姚雪的女人正低著頭交談,神情哀戚。
拋開所有顧慮與疑心,品澤毫不考慮地衝向他們,急喘地問:「姚雪呢?情況怎麼樣了?」
「你這個渾小子!」品澤話才說完,一臉愕然的士胥揮起拳頭朝他擊去,品澤頓時鼻血直冒。
品澤甘心領受,要是他能變出分身,必也會將自己揍個半死才痛快,因為他太羞愧、太差勁、太卑劣了。
而聽過士胥向她透露的事後,姚灩也只是冷冷地看著品澤挨揍,完全不勸架,因為他真是欠揍。
「打得好。」姚灩說。
士胥接著揮出第二拳,卻讓品澤活生生以手掌包住。「請你等一下再打,我知道自己該死,但請讓我知道姚雪的狀況後再打,我絕不還手。」
品澤的哀求只讓士胥做了短暫的靜止,他說:「生死未卜。」
「啊?生死未卜?!」接下來三拳,品澤完全處在呆滯的狀態下,結實地受了士胥的三拳,卻全沒知覺到痛。
「你真該死!我女兒雖稱不上冰清玉潔,但你是她的第二個男人,前一個幾乎不算是——只有你才是她真心付出、真心喜歡的,沒想到你竟不珍惜,還誣賴她的不潔!你是什麼東西!?你憑什麼這麼貶損她!?她不過是跟個男人講話,不,不是任何男人,他是她的親生父親,你竟然……哈,像你這種男人,根本就配不上我女兒,你給我滾!」
姚灩生氣的時候,冷冽的氣息自她眼中射出,彷彿欲將所有氣怒對像瞬間冷凍。她的功力與姚雪幾乎不相上下。
只是這次她發怒的級度是前所未有的,是以在寒冰的狀態下,承受者又能感到永不熄滅的地獄之火焚身般。是真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痛苦。
「啊?」一聽到面前的憤怒男子竟是姚雪的父親時,品澤可以說徹徹底底地被剝了一層皮,他知道自己再有理由也說不通了。
蒼白著臉,品澤咚地一聲跪在地上,頭額磕地:「對不起,請你們原諒我的錯。」
「原諒?待你還我一個完好如初的女兒來再說。」姚灩冷冷地盯著他,那眼光之犀利,簡直比怒視還恐怖幾倍。
品澤無語,此時此刻,他又能保證什麼、說什麼呢?
「你在幹什麼?幹嘛跪在地上?」
適時歐蝶也氣喘如牛地出現,一見此怪異現象,她不得不奇怪地看著眾人敗壞的臉色。
原本有些置身事外的心疼,轉換成切膚之痛的士胥氣得兩眼冒火,雙手握拳。他雖狠狠揍了品澤幾拳,卻仍無法平熄怒氣,他已被親情蒙蔽理智。
於是士胥咬牙切齒地復又揪住品澤,將他自地板上拉起平視;他已是個狂怒中的父親。「既然你不相信她,為什麼又要跟她在一起?!」
「到底怎麼一回事?」不明就裡的歐蝶,趕忙跑過去拉開士胥,求救地問著冷眼旁觀的姚灩。
「歐蝶,你別管,總之,這場車禍是這傢伙引起的,他有必要為此付出代價。」姚灩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品澤,不明白這男人究竟有什麼好讓姚雪為他神魂顛倒。
「姚伯母,為什麼他要為這件事負責?還有這位先生又是誰?」歐蝶眉頭微擰,勸架的手始終未放開。
「我是該為姚雪出車禍負責,因為是我說了該死的話,我誤會她跟他的父親……當時我並不知道這位先生是姚雪的父親,我誣指她行為不檢點。即使是因為嫉妒,但我的罪過太大了,罪不可恕。」
品澤緩緩將歐蝶的手撥開。此時此刻,唯有肉體上的痛楚能挽救他接近崩潰的精神,是以他完全不抵抗地領受責罰。
「什麼?他是姚雪的父親?你說你誣指?天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歐蝶跳腳地直嚷。才幾小時的時間而已她,她的世界竟全變了樣!
就在歐蝶跳腳的當時,揮著拳的士胥又將拳揮出,只是此番力道既軟又弱,且拳頭張開成掌,撫住不住劇痛的胸口:「啊!」
一聲沉悶的痛叫聲自士胥口中模糊發出,隨即朝品澤身上倒去。
突發狀況讓姚灩驚慌大叫,奔過去被品澤適時扶住的士胥身邊,她既害怕又不解地問:「士胥、士胥!你怎麼了?告訴我啊!」
「我去叫醫生,我去叫醫生!」才不管高跟鞋在醫院迴廊中響起一聲聲刺耳尖銳的腳步聲,歐蝶邊跑邊叫。
「我的……心臟……」勉強發出微弱的聲音,士胥想笑著安撫姚灩,但就是辦不到。
「啊?你是不是有心臟病?」姚灩大驚失色。
「嗯。」伴著呻吟,士胥的話低得幾乎聽不見。
「品澤……」姚灩哀求地抬起眼。
「我知道!」說完,品澤將士胥攔腰抱起,奮不顧身地往急診室方向跑去,姚灩本想跟隨,復又想起女兒,心痛得像要撕裂成兩半。
「難道我的命注定要這麼苦?」
繡芙蓉2003年11月1日整理製作
半個小時之後,歐蝶匆忙回到手術房外,報喜的說:「沒事了,沒事了。」
「士胥沒事了?真的沒事了嗎?」姚灩喜極而泣地拉著歐蝶拚命問。
「沒事了,醫生說沒事了,要他住院兩天打針吃藥休息,品澤跟在旁邊,等伯父安頓好便立刻趕過來。」
「沒事就好。」姚灩欣慰地坐下,一抬頭看到手術房的燈時,神隱門又黯下來。
「伯母,你要不要去看看?」歐蝶自是瞭解她的壓力,有點不忍地想藉此卸去她心裡的重擔。
「不,士胥已經沒事了,所以我更要守在這裡,等姚雪的消息。」磨人的等待很容易將一個人的精神耗損殆盡,是以姚灩的精神狀況十分不好。
「姚雪絕對不會有事情,她一直都很堅強,她一定熬得過來。」歐蝶打氣的說。
「我可憐的女兒。」傷心的淚又自姚灩紅腫得嚇人的眼中流出。有時看到姚雪,她會有後悔的念頭,如果當初她不是被愛沖昏了頭,也許姚雪能夠投胎到較正常、較好的家庭,也不用再跟著她受這麼多苦。
有時太執著一己的念頭,承受的卻是下一代啊。
「對了,姚雪的父親怎會出現?我聽她說……」
「姚雪什麼都不知道。要不是這場車禍,我也無緣再見士胥一面。唉,這件事太巧合了。」姚灩將事情的前後原委一五一十地說給歐蝶聽。
故事講到尾端,遠遠地便聽到高跟鞋蹬在地上清脆刺耳的聲音急促傳來,歐蝶想也不想地說:「柳柔來了。」
沒多久,便看到柳柔跟文森的身影與突然現身的護士小姐。「小姐,請你保持安靜,這裡是醫院。」
「我當然知道這裡是醫院,但我的朋友生命垂危,我哪顧得了許多!」柳柔大吼。
「對不起,對不起,內人心情不好,請別見怪。」文森一面制止柳柔,一面向護士小姐賠不是。
「要知道醫院裡生命垂危的人可不止你朋友一個。」護士小姐沒好氣的說。
「什麼東西嘛!了不起本小姐我不穿鞋。走開,別擋我的路。」柳柔極度不滿地將高跟鞋一脫,不理會人地繼續往前跑,讓一臉歉意的文森再度道歉,撿起她的鞋,一路跟來。
這些全看在歐蝶與姚灩眼裡,還有後來出現的品澤也看見了。
「姚雪怎麼了?還沒消息?」柳柔紅著眼問。
「還沒。」姚灩幾乎快不抱希望了,都手術室這麼久了……
「姚伯母!」說完,柳柔激動地跟姚灩抱在一塊,害怕失去女兒的痛苦為人母的柳柔特別能感同身受。
「事情還沒糟到這地步,你們快別再哭了。」文森急急忙忙安撫兩人。
而站在遠處的品澤自責得痛哭流涕,靠在牆上獨自落淚。如果一個人可以為了幾句話而尋死,那麼她純良的心絕對不容人懷疑了。
直到現在,品澤才恍然大悟,他終於相信「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只是為時已晚。
看到品澤,歐蝶緩步走向他。她覺得這件事並不能全怪他,畢竟他尚未摸清屬於她們的遊戲規則;姚雪跟柳柔對待她們心儀的對象所表達的不盡相同,是以得到的效果才會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