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生,你說什麼?」亞季問,而小兔也一臉疑惑地望著她。
她回神,搖搖頭,勉強擠出一記笑容。「沒事。」
第一天上班,彌生自然還學不到什麼東西,而且也沒人有空教她什麼,於是她只能做些抹桌子、掃地的工作。
中午休息時間,所有人都跑光了,只剩下公司的守衛人員還在。
沒人在,她索性到處參觀這家獨特的公司。
晃進了公司裡儲備乾糧及飲料、像是個小型超商般的倉庫,她不禁咋舌。
老天,她真是從沒聽過哪家公司裡會有這樣的「設施」耶!
要是把這件事告訴小兔及亞季她們,她們肯定打死都不會相信。
她瀏覽著架子上一排排不同口味、不同廠牌的零食及飲料,難以置信。
「哇……」她喃喃自語,「這個怪老闆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啊?」
「你說誰腦袋有問題?」突然,一道聲音出現在她耳邊。
「啊!」突來的驚嚇,敦她驚叫了下,手肘一橫,不小心將架子上的餅乾盒撞了下來。
「小心!」英則及時伸出手,飛快地將她拉向了自己。
彌生一個腳步踉嗆,整個人跌進了他懷中。
「看不出來你還挺粗心的。」他笑說。
近距離的碰觸著他的身體,感覺到他胸口的起伏,彌生只覺得全身火熱,一股熱氣轟地街上了她的腦門。
她心裡有種莫名的東西在蠢動,讓她心癢癢的、熱熱的。
不知怎地,她感到不安,也覺得羞慚——
「不……」她驚悸的推開了他。
她激動的反應讓英則一怔,一臉疑惑地望著她。
「我……」迎上他疑惑的眼神,她更慌了。
人家只是好心拉她一把,是她自己站下穩、趺到他懷裡的,可她卻表現得像是他強行抱住她一般。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什麼事都這般大驚小怪的?
「對不起。」漲紅著臉,她彎腰一欠。
他睇著她,沉默了幾秒鐘。
「什麼對不起?」說著,他蹲下來撿拾掉落的餅乾盒。
看人家大老闆在幫她「收拾殘局」,她急忙也蹲下來。「我來!」
這一蹲,一個不注意又讓自己的頭撞上了他的。
「唉喲!」她疼得驚叫一記,一屁股跌坐在地。
英則輕輕的按了按額頭,好氣又奸笑的睇著她。
「我滿腦子的靈感都被你撞跑了。」他開玩笑地說。
他的一句玩笑話,她卻當真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她一臉歉疚又驚慌的說。
看她認真了,他撇唇一笑。「逗你的,別當真。」
「噢……」她一怔,愣愣地望著他。
「你很迷糊喔?」他笑睇著她,眼底有著一絲憐惜。「我以為你是個細心的人呢。」
「我平常不是這樣的,我……」平常她總是三個人之中最細心的人,怎麼在他面前,她卻總是手忙腳亂?
他一笑,「你的額頭撞紅了……」說著,他自然地伸出手去輕觸著她的額頭。
她一怔,整張臉倏地泛紅髮燙。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暈陶陶的,像是吃了什麼迷幻藥般。
一般人會因為身體上的接觸,就這麼六神無主、不知所措嗎?
明明知道這樣的接觸沒什麼其他意思,她卻還是露出了惶然迷惑的神情。
「女孩子果然皮薄,這麼一撞就紅了。」他抿唇一笑,揉了揉她的額頭。
彌生茫然地望著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
她應該推開他的手,告訴他「我沒事」,但……當他揉著她的額頭時,她竟奸想這麼繼續下去。
姊姊過世後,父母親忙著吵架、忙著離婚,沒有人注意到她,而她再也得不到該有的呵護及關心。
他們忙著傷心,卻不曾留意到當時才十五歲的她,也需要父母的注意及關愛。
她渴望被愛、渴望被照顧,但在他們身上,她得不到那樣的東西。
現在,他揉著她的額頭,透過這樣的身體接觸,她感覺到自己被呵護。
可是……他是因為什麼而對她關心呢?
不是因為她是天童彌生吧?此刻在他眼前的,會不會是另一個女孩呢?
她突然推開了他的手。
他微怔,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從他第一天見到她,他就知道她是個自我防衛極強的女孩。也許他剛才的舉動,已經被她解讀為「辦公室的性騷擾」了。
須臾,他一歎,「起來吧!」他非常紳士地伸手去拉她。
蹙著眉,她對他的好意視而不見。
她自己站了起來,然後開始撿拾著掉落的餅乾盒。
「你該不會以為我剛才是在佔你便宜吧?」憋不住,他開口問她。
她沉默地將餅乾盒排上去,淡淡地反問他一句:「你是嗎?」
「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好了。」她的語氣聽來有點冷漠。
「什麼那就好了?你的表情就像是我吃了你豆腐一樣。」他很認真、嚴肅的盯著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沉吟了一下。
他當然不是在佔她便宜、吃她豆腐,因為他的表情、他的動作是那麼的溫柔且自然。
她在意的不是他碰觸了她,而是……他碰觸的鐵定不是她。
「你把我當作誰呢?」她眼底有一絲落寞及受傷,「雖然我長得像『她』,但我又不是『她』。」說罷,她轉身就跑了出去。
英則一時弄不懂她的意思,當下愣住了。
待他回神想追出去,卻跟正要進來的阿宗迎面撞上。
「哇,你趕著投胎啊?」阿宗被撞疼了,揉著胸口叫著。
「她呢?」他抓著阿宗問。
阿宗怔了怔,這才意會到他在問誰。「她剛才跑出去了……」
他話還沒說完,英則已經衝了出去。
望著他的背影,阿宗納悶地抓抓他金黃色的頭髮,「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怎麼每次見到,他都追著她跑?」
彌生一衝出公司門口,就躲進了附近的一條無尾巷裡。
她知道他會出來追他,就像上次一樣。可是,她不想被他追到,尤其是現在。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那麼介意那個跟她相像的「她」?
一開始她就知道自己是因為長得像「她」,才會被他帶進公司裡來,但為什麼現在她卻越來越在意?
每當面對他,她總忍不住想起自己與「她」相像;而當他凝視著她,她就覺得自己不再是天童彌生,而是「她」。
心好痛!
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像是有人拿著刀,一下又一下地刺戳著她的胸口……
朝巷口望去,是一個十字路口,而他正氣喘吁吁地站在路口張望,像在找尋她。
他的身邊還有一些等著過馬路的行人,而他的身影卻特別清晰……
他的身影在她眼中,就像是黑白電影中唯一彩色的一塊般。
突然,她驚覺到自己在乎的不是「她」,而是他。
從他第一次出現在她眼前,他的聲音、他的身影就攫住了她,教她的心思及目光再也無法從他身上栘開。
「老天,我喜歡他!?」她難以置信的自問著。
她緊貼著牆壁,此刻她恨不得自己能沒入這冷冷的灰牆之中,隱藏起來。
畢業後找份穩定的工作,做個兩年就找對象結婚,然後一輩子做家庭主婦——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目標,也是母親對她唯一的寄望。
但,她的對象怎麼可能是越川英則那樣的人?
他成就非凡,表現卓越,是個不凡之人;而她,太平凡,平凡得微不足道。
她有這樣的自知之明,居然還糊里糊塗的喜歡上他?而且就這麼短短的幾天!?
不,這一定是她一時迷惘,一定是。
視線再往巷口瞥去,路口的行人已經開始走動,而她也看不見他的身影……他應該離開了。
那一瞬,她鬆了一口氣,但隨之而起的是一股不知名的落寞悵然。
發了一會兒愣,她茫茫然地走出巷子——
「喂。」一個高大的身影,倏地擋去了她的去路。
是他!雖然背著光,但她絕不會錯認他的聲音。
她不想被他找到,下想在這個時候看見他,不想!
本能地,她轉身就想跑。
「慢著!」追了兩條街好不容易才逮到她的英則,怎肯這樣地放了她?
他拉住她的手,氣喘吁吁地,「拜託,別……別搞得我像是個把……把女子逼進暗巷的色狼,好嗎?」
彌生想掙開他,但無論她怎麼甩手,就是掙不開他緊握的手。
「你放開我,我不想去你公司上班。」她瞪著他。
「為什麼?」他一怔,「你才來半天……」
「我就是不想,不行嗎?」她提高聲調,氣呼呼地說。
他沉默了幾秒鐘,像是想起了什麼。「不是……不是那樣……」
「什麼?」她急著想逃離他,不停地扭轉著手腕。
怕她扭傷了自己,他體貼地鬆開了她。「別跑,聽我說……」
他誠懇的模樣及眼神打動了她,她咬著唇,不安地瞅著他。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盡可能的穩住呼吸,「我沒把你當成誰。」
她擰著眉心,眼底充滿困惑。
「如果我讓你有那種感覺,我向你說聲對不起。」他歎了口氣,抬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你雖然像她,但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