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蔚倫閉上嘴巴,他知道再跟爺爺爭論下去也沒有用,他老人家一向強勢,要改變他的觀感談何容易?只是……「我還是想留在台灣幾天。」他有個帳想跟宋友築算清楚。
「你說什麼?」周宜峰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如果你不答應,我還是會找機會逃過來,若你不介意常常台灣、日本兩地奔走的押我回去,我也不在乎。」
他咬牙迸出話,「你留下來做什麼?那個女人已經答應不會跟你有任何瓜葛了。」
「我有我的用意,等事情一了,我會自動回日本。」
周宜峰跟周南傑兩人交換了一下目光,這孩子的執拗頑固他們也很清楚。
「好吧,這是我們做的讓步,至於你跟杉田正美的婚……」
「爺爺,那事等我回日本後,會好好的跟你們談談。」他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
周宜峰凝睇著他,心中盤算著,就算孫子還捨不得宋友築,但她總不會不顧她弟弟的生命吧,既然如此,他們兩人應該不會有任何進展才是……
思忖再三後,他點點頭,「好吧,那就依你的。」
「謝謝爺爺,我想在這兒下車就行了。」
「停車。」周宜峰指示司機停車後,周蔚倫便在馬路旁下車,看著車子揚長而去。
車內,周南傑不解的看著周宜峰,「父親,這樣好嗎?如果讓他發現這一切都是我們布的局?」
「他一定會到警察局瞭解宋亞鵬的狀況,你通知一下陳局長,請他再扣留那個笨蛋幾天,等蔚倫回日本後,再讓他出來,還有,不得探視。」
「我知道,我馬上聯絡陳局長。」周南傑隨即撥了手機,通知由鬼塚齊騰安排幫忙演戲的陳局長……
* * *
神經緊繃的宋友築驅車來到警察局,卻意外的看到站在門廊的周蔚倫,「你怎麼來了?你爺爺跟你爸呢?」
「別管他們,我有事問你!」他一說完,就轉身往旁邊的一個小公園走去,她愣了一下,才跟上他的步伐。
周蔚倫走到一處樹下的木椅坐下,宋友築看了在一邊溜滑梯嬉戲的小朋友,咬咬下唇,走到他身邊坐下。
「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的口氣很火,這跟她認識的冷冰冰的周蔚倫有點兒不同,她錯愕不解的看著他。
「你真的以為我莫名其妙跟你來台灣後為的就是到這兒分道揚鑣!」
「你怎麼了?」他有點兒凶呢,看來還挺嚇人的,她心想。
「我怎麼了?你為了那條社會害蟲,簡單的就跟我爺爺達成協議,這算什麼!我又算什麼?我哪時候成了可以交換的貨品?」他原本冰冷的褐眸,在瞬間竄起兩簇跳躍的火花。
「那哪能怪我?而且……」她柳眉一擰,不悅的瞪著他,「等等,你說哪條社會害蟲?你在說我弟?」
「不是他還有誰。」
「他畢竟是我弟。」
「那又如何?他是壞人,而且是個不學無術,想要不勞而獲的社會敗類。」
「你……」她覺得有一股怒火跟著沖上心口,「也許你說的都對,但這種話何必說白呢,聽著別人當面批評你的家人,沒有一個人會覺得舒服的!」
「我說的是事實。」
「這個事實我早就知道了,何必說嘛,而且,你到底在氣什麼!」
「我氣什麼?我氣你居然為了那個社會敗類就放棄我!」他咆哮而出,嚇得在公園裡遊玩的小孩頓時靜了下來,在瞥到他那張冷峻兼充滿火氣的俊臉後,一個接一個發出哇哇哇的大哭聲。
「媽媽……」
「螞咪……」
「爸爸……」
幾個小朋友全衝到爸爸媽媽的懷裡,號啕大哭。
周蔚倫一時之間也呆了,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放聲大吼,他拍了自己額頭一記,喃喃的道:「我說了什麼?」
宋友築則還處在他那句話的震撼中,他在乎她,他相當在乎她要放棄他的這件事,看來他對自己有了感覺,一股幸福感頓時湧上心田。
慢慢地,小朋友及大人們不悅的抱怨聲竄進她的耳膜,她眨眨眼,看著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周蔚倫後,一抹笑意揚上了唇瓣,緩緩地往上一勾,然後再也藏不住的笑聲溜出口中,「哈哈哈……」
他眉一揚,給了她一記冷光,「笑什麼?」
她搖搖頭,卻愈笑愈大聲。看來老天爺真的很幫忙,讓周蔚倫說出心裡話,那
她要這個極品醫生當丈夫的夢想似乎還有圓夢的可能。
此時,周蔚倫的目光突地看到那幾名看守他跟宋友築的四、五名小嘍 相繼走出警察局。
奇怪,他們也是綁匪之一,依他爺爺的個性,他跟宋友築有協議,就只會處理宋亞鵬的事,怎麼可能這些小嘍 都沒事?
他站起身,朝他們走過去,她愣了一下,也跟著上去。
那幾個嘍 一看到兩人,嚇得做鳥獸散,但周蔚倫還是眼明手快的將一個逮了回來,「你們為什麼沒被關起來?宋亞鵬呢?」
「呃……我也不知道,是裡面的警員要我們離開的,說沒事了,本來老大也跟我們一起走的,但不知怎地,突然又將他拉回去關。」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周蔚倫放開那名嘍 ,困惑的褐眸對上宋友築那雙同樣感到不解的秋瞳。
一個念頭一閃而過腦海,他抓住她的手,「你弟是混哪個幫派?」
「呃……青竹幫,是個很大也很久的幫派,我老弟從中學就混進去了。」
青竹幫的老大就是鬼塚齊騰,他爺爺的友人之一,而這次他們一下飛機就被盯上,綁匪不是別人,正是宋友築多年沒聯絡的弟弟。
這哪是巧合?這根本就是預謀,他們被人耍了!
他招手叫了輛計程車,拉著她一起坐進去。
「蔚倫,你在幹麼,我還沒進去看我弟弟。」她看著漸行漸遠的警察局。
「他不會有事的。」
「你怎麼這麼肯定?」
「因為這一切都是我爺爺找人安排好的棋子,充其量只是一場戲,一場要你乖乖離開我的戲而已。」他將自己的推斷一一告訴她。
她杏眼圓睜,氣呼呼的道:「太過份了,真的太過份,又太卑鄙了!」
他瞄她一眼,「別當面批評我爺爺。」
「你剛剛還不是批評我弟!」
「他的確很白。」
「你又來了,你……」算了,再說下去,也許兩人又會大吼起來。
周蔚倫撇撇嘴角,再看看那頻頻回頭的司機,「到中正機場。」
「好的。」
「機場?幹麼?」她真的被搞糊塗了。
「到日本去,跟我爺爺把話說清楚。」
「可我們三天前才搭機回來,這會兒又要回去?」
「幾小時的飛行而已。」
一個念頭突地閃過腦海,她眼睛一亮,「其實,你何必那麼急呢?你好不容易落單,我弟又沒事,咱們何不把握一下這自由的日子好好談場戀愛。」
他愣了一下,是啊,他好不容易沒有一群隨扈伴隨左右,而爺爺一定也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猜到這一切的主使藏鏡人就是他,那他何必那麼早拆穿他的西洋鏡。思走至此,他勾起嘴角,淡漠一笑,「這點子不錯。」
宋友築開心的主動倚進他的懷中,享受一股心靈相契的溫暖情懷,因為他沒有反對嘛。
懷抱軟玉溫香的周蔚倫在停頓一秒後,隨即指示司機將目的地轉往最近的五星級飯店,再來要做什麼,一切盡在不言中嘍。
* * *
接下來的日子如夢似幻,在周蔚倫越過心中那道高牆後,他跟宋友築的感情快速加溫,雖然他仍習慣帶著一張酷臉,但眸中不再冷漠,偶爾可見笑意一閃而過那雙淡褐色的明眸。
只是,不管宋友築如何要他開口說他愛她,他還是不說。
對他而言,那句話代表著承諾,而他很清楚,目前的他尚給不起承諾,還有太多的障礙阻隔在前方,目前的幸福及平靜可以說是偷來的。
在這段時間裡,宋友築充當導遊,帶他這個有台灣人血統,卻不曾踏入台灣的男人走遍這個福爾摩沙美麗島嶼的北中南三地,遊遍各個大型景點。
他們深深愛上這樣無拘無束的悠閒生活,從一開始設定的一個月,到玩了兩個月後,又將時間拉長到三個月。
這三個月來,他們不曾開過手機,像是在走人生的旅站,一站一站的去探索對方,也一站一站的探索這個美麗的島嶼,只是該來的總是會來,當兩人開心的在高雄旗津的海產店愉快的吃著生猛海鮮,一見到四名西裝筆挺的高壯男子出現在店門口時,他們都明白,偷來的幸福即將劃上句點了。
* * *
周蔚倫理所當然被押送上飛機回到日本神戶,而宋友築雖然也跟著飛到日本,但周蔚倫卻被軟禁在家,在不得其門而入的情形下,她只能在他家對街的路口上,無奈的看著七、八名隨扈駐守在高大圍牆及大門旁。
被拘禁在二樓臥室裡的周蔚倫在聽到「卡」的一聲開門聲後,猝然轉身,「爺……」他倏地住口,因為開門的並不是周宜峰而是周書婷,「姐,爺爺人呢?還有爸、媽、奶奶?我有話跟他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