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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問晴

  她把玩一下鍋子,再將它放回爐子上,她吐吐舌頭,回到床鋪邊,頑皮的拍拍床。

  真怪,她都沒事了,周蔚倫幹麼一定要她留院觀察呢?還讓她住這種一人病房,她可沒那種閒錢住這裡呢。

  不過,這一次病發得還真值得,回憶他在救護車上皺緊了雙眉,一臉關注的看著她的畫面,她就覺得好幸福……

  「叩、叩、叩。」敲門聲陡起。

  「請進!」她中氣十足的應聲。

  門開了,進來的是一身白袍長服的周蔚倫,在看到她沒有躺在病床上,反而笑咪咪的走向他時,不禁俊臉一沉,「上床!」

  她愣了一下,隨即笑開了嘴,語氣曖昧的道:「你要在這兒做嗎?」

  他濃眉一擰,在知道她想到另一方面後,走近她,一語不吭的將她拉到床邊,冷聲道:「既然是病人,腦袋就別胡思亂想,躺到床上休息去。」

  什麼嘛,原來不是那麼一回事,她噘起小嘴兒,「是你自己說上床的。」

  他給她一記超級冷的白眼,「你好像已經忘了剛剛差點跟死神交會的事。」

  她吐吐舌頭,在他的冷光下,乖乖的上床躺好。

  令她意外的,周蔚倫居然幫她將被子拉好,她笑了笑,「你真的將我當病人耶。」

  「你本來就是病人,等會兒,我有安排你做一些儀器掃瞄……」

  「拜託,不必吧,你太大驚小怪了。」她連忙坐起身,打斷他的話。

  「我是醫生。」他一把將她推回去躺好。

  她瞪著他,意思是她得聽他的?她搖搖頭,「我才不要呢,我這心臟病是天生的,在我二十七歲的人生裡,發作不到十次,而且年紀愈大發作的次數就愈少,這兩、三年來,也才發生這麼一次,再說,我也沒死啊。」

  「笨蛋!難道死了再來做檢查?」他的口氣很沖。

  她愣了愣,才道:「周蔚倫,我在聖塔羅醫院當護士時,就是在心臟科任職,身旁都是心臟科醫生,他們也曾幫我做過一些檢查,我是天生的二尖瓣脫垂,在左心室跟左心房間的瓣膜較長、較鬆垮,所以心臟在收縮的時候,自然就會產生脫垂現象。」

  「但也有二尖瓣嚴重鬆垮,而造成血液逆流的病例,若不注意,也會造成心臟衰竭。你有定期追蹤嗎?」

  她搖搖頭,神情黯淡下來,「何必呢?一次次的追蹤,只是在提醒自己有個殘缺的身體。」

  他凝睇著她,「那只是預防,能時時掌控你的身體狀況。」

  她喟歎一聲,聲音有些艱澀,「你知道嗎?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心臟病也有輕重之分,所以一旦別人知道你有心臟病,有一些事你就被排拒在外,怕太過刺激,也怕造成傷害,因此很容易就被人排擠、遺漏……」

  她哽咽一聲,再故作堅強的僵硬一笑,「當然,如果你是有錢人,那情形就不同了,你很容易得到同情,也很容易得到友誼,還會被簇擁成像個悲劇中的主角,大家都圍著你團團轉。」

  他直勾勾的瞅著她,頭一回在她那張笑靨如花的臉上見到這樣凝重的哀傷神情,「你指的是那群高中同學?」

  她點點頭,眸中漾起了淚光,「你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一定不知道,窮人是沒有生病的權利的。」

  「你在暗指什麼?」

  「我沒有暗指什麼。你知道我為什麼發願要嫁給一個醫生嗎?」

  他搖搖頭。

  「一開始固然是對醫生的尊崇,但後來我父母的死,讓我更加堅定這個夢想,」她眼眶泛紅,「因為這件事讓我明白某些醫生的現實,及窮人的無奈,他們病重卻沒法在醫院求得一個床位來治療,但一些有背景的人,卻不需要排隊等床位,更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最好的治療,反觀窮人,永遠是最後被想起的病患。」

  周蔚倫沒有回話,這個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同樣在醫院服務,這樣的事他也看了不少。

  「當時,在醫院無助哭泣的我,麻煩醫生護士去看看我的父母,但總是被敷衍了事,可是有一些認識醫生的人,一聲拜託下,醫生就熱絡的去看病人了,所以我在想,如果我嫁給了一個醫生,那我也可以用這層關係來幫助那些貧窮的弱勢團體,讓那些平民百姓不會嘗到我當時的無助及無措。」淚如雨下的她聲音哽咽,喉頭泛酸,這個記憶讓她永遠傷感落淚。

  周蔚倫直視著她,他不曾安慰過人,也不曾想過要安慰人,因為在他身旁都是意氣風發、趾高氣揚的人,雖然也有不少女人想以淚水博取他的愛憐,但那樣的淚水都是虛偽造假,他對她們是不屑一顧,更不可能去安慰!

  但他凝睇著她傷心低泣的臉孔,心卻莫名的跟著一慟,甚至湧起了一股不捨……

  他抿抿唇,從口袋裡拿出手帕遞給她。

  她眨眨淚眼,看著他仍面無表情的俊顏。

  「拿去!」他粗聲的道。

  她先擤了擤鼻涕,這才接過手,拿手帕擦拭兩頰的淚水。

  他轉過身,「等會兒護士會過來帶你到掃瞄室去。」

  她看著他走到門口後,停下了腳步。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他頓了一下,「你還是笑笑的比較漂亮。」

  她怔怔的看著他走出病房,輕輕的將房門給關上。

  她低頭看著沾了淚水的手帕,嘴角一揚,仍噙著淚水的秋瞳漾起了笑意,喃喃的道:「他在乎我的,他漸漸的在乎我的感受了。」

  *  *  *

  第二天,周蔚倫把宋立偉找來研究室,將自己這第N次當落跑新郎的計劃告訴他。

  宋立偉聽了,一臉的促狹笑意,「老天,你開竅了,居然也將宋友築考慮在內?」

  他給了他一記冷光,「沒有的事,我只是剛好需要一個地方好躲開這場婚禮。」

  「可世界那麼大,你卻選了台灣,而且還不夠遠呢!」

  周蔚倫的臉色超難看,他知道他的話說服不了好友,他也明白他是口是心非,但就不明白他打趣他做啥?看他尷尬?靦腆?

  他不悅的抿緊了唇,「我這次脫困全靠你了,希望你別嘻皮笑臉的。」

  「我?」覺得很冤枉的宋立偉馬上指著自己的鼻子,不平的大喊,「喂,我怎麼嘻皮笑臉?你們那一家子『冰凍人』安排的眼線有多恐怖,我剛剛從下車,到走到你這間研究室,大概就接收到不下上百雙的關切眼神。」

  「因為離婚禮沒幾天了,而我以往也大都在這個時間選擇性失蹤,所以身旁的人當然更多了。」他也是心知肚明。

  他蹙眉,「那你真的走得成嗎?」

  「偽裝成功就走得成,不然,就是手銬、腳鐐上禮堂了。」

  他點點頭,「好吧,我盡力而為,我這個私人企業的董事長就只好暫當小弟跑跑腿了,不過……」他饒富興味的眸光閃閃發亮,「有句話,我得說在前面。」

  「什麼事?」

  「如果你逃不成,真的成了杉田正美的丈夫,那宋友築我要了。」

  他褐眸危險的半瞇,俊臉一沉,「你說什麼?」

  「呃……我說……」他乾笑兩聲,「沒事,當我什麼都沒說,我去當小弟了。」

  宋立偉一見好友變臉,心中大概也有答案了,不過,那個亮美人真的很吸引人,適時的一場面如死灰的心臟病發,可將周蔚倫那堅固的擋情愛高牆給推倒了,他這下總算有像樣的情緒出來。

  而宋立偉走後,周蔚倫爬爬劉海,眸中顯得有點茫然,他真的被宋友築吸引了,這算好事嗎?

  *  *  *

  在周蔚倫的安排下,宋友築待在醫院裡連續做了幾天的精密儀器檢查,而她的問題也的確出在二尖瓣脫垂,而且合併有輕微的血液逆流,雖然情形不嚴重,但若情緒起伏引起病症摔發,或在拔牙、侵入性檢查及感染性手術而引起感染性心內膜炎,對生命也是一大威脅,心肌梗塞、休克、心律不整都有可能。

  坐在病房沙發上的周蔚倫將檢查報告一一告訴宋友築,卻換來她一臉「那又如何」的表情。

  他不甚開心的冷睨著她,並將手中的檔案夾放到桌上,「你以為你的休克沒什麼,對嗎?」

  「我沒那麼說,可是我真的沒事,我也很清楚我的身體,當然還有荷包!」她聳聳肩。

  他銳利的褐眸直勾勾的看著她,這幾天她老是要他幫她辦出院,也不想再做那些昂貴的自費檢查,她坦言沒那麼多「閒錢」,可是他都已經答應幫她支付這筆醫療費用了,她還 唆什麼?

  宋友築凝睇著他深邃的褐眸,雖然他沒說話,但在這幾天的相處下,默契倒像是天生就存在的,這會兒,她就能感覺到他一定在嫌她煩、 唆了。

  他用一種看白癡的眼光看著她,「你知道急性心肌梗塞通常都是突發狀況,別說家人,就連當事人也是措手不及,像是這樣的動脈硬化阻塞,有百分之五十之前是無症狀的,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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